顾葭了解过吸大烟的人瘾头犯了是什么样子,他的爸爸顾文武便是常年吸食,当年落魄的时候没钱买,竟是又哭又闹还打人,整个儿一疯子!可一旦吸了大烟便又恢复如常,好像生命便是大烟给的,一旦没了烟,那么便也不算是个人。
顾家和这样的畜生是没有话好说的,转身便去帮丁鸿羽找丁伯父,他一面祈祷奇迹的出现一面顾不上指甲都因为太过用力的抠搬砖瓦而劈开流血。
独独星期五一个人站在旁边看着,像是认为这样做也都是在浪费力气,可最终还是跟了过去,把绷着一张漂亮脸蛋的顾三少爷拉到旁边,说:“站在这别动,我来帮你。”
顾三少爷摇头:“你的心意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不需要你帮。”
星期五皱了皱眉,可到底没有再阻止,而是加快了寻找速度,并且不像丁鸿羽等人那样盲目寻找,而是忽地站起来,闭上眼睛,走到某个地方,然后再往前走了几步,仿佛透过黑暗在看什么东西一样,最后锁定一个位置才复睁开那双鹰一般拥有漠然冷血视线的眼,走到那处位置便单手抬起一根巨木横梁,丢置一旁,对着顾葭说:“别找了,在这里。”
顾葭等人都快步过去,独独丁鸿羽忽然胆怯地驻足,失魂落魄的蹲下去,连眼泪……都没了。
此后的事顾葭一手包办,他叫来认识的朋友帮忙准备棺材,再让小刘取钱来准备办葬礼,葬礼的地点便设在丁伯父死去的地方,也就是丁伯父的四合院废墟之上。
而依旧觉得丁伯父该死的段可霖也因为瘾实在忍不了,匆匆的离开,留下一众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沉默,随后麻木不仁的陆续离开,唯有那被段可霖打的最狠的汉子张三有去而复返,无措的留下三块钱给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顾葭,便又转身离开。
顾葭看着手里被汗浸湿的钱,连忙叫住他道:“等一下,你还是拿回去吧,不是你的错,你赚钱不容易。”
张三有摇了摇头,粗糙的脸上挂着无地自容的悲伤,说:“不不,请转交给丁先生,这些年我家比较困难,一直受到丁老先生的照顾,他做的皮影戏我的孩子很喜欢,后来搬家到别处去,才和丁老先生少了往来,今日我没能拦住老先生……那火药……也是我亲手放的……我、就说我对不起他,对不起……”
此人之前丝毫不站出来说自己和丁伯父认识,被打被骂也决不还击,现在却偷偷摸摸的小心翼翼的难过,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血汗钱给了顾葭,顾葭忽地无法抑制的感到窒息,想不通原来生活可以将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压抑成这个恐怖的样子。
眼见那汉子佝偻着背匆匆离开,顾葭把那三块钱给了好像恢复生机的丁鸿羽。
丁鸿羽右手拿着父亲临死前抱在胸口的几张纸,左手是那三块钱,一下子摇着头,笑了笑:“怎样?要不要喝酒去?今日白得了三块呢。”
顾三少爷虽不能对丁伯父的死如同丁鸿羽那样感同身受,可还是知道丁鸿羽现在情绪转变的太快不是好事,人就是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发泄情绪才能更好的继续活着,便也不阻止,对其他两位好友道:“今日既然丁兄开了口,那么便好好喝几杯,我请的工人们会在这里把棚子搭好,明天便可以请和尚过来念经,再摆上几桌酒席。”
丁鸿羽看着顾葭,一下子给了顾葭一个大大的拥抱,道:“谢谢你。”
顾葭回抱丁兄,说:“哪里的话……”说罢,顾葭似乎有些心事,略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像是垂着沉重露水的嫩叶,不堪重负。
高一哭的很凶,也冲上来拥抱:“丁兄你还有我们!”
杜明君亦感动的加入:“丁兄,我们一定要帮你讨回公道!”
星期五遥遥的看着和朋友们拥抱的顾葭,没有过去掺和,但喝酒的时候,他却表示要一起去。
顾葭无所谓的点点头,和星期五落后朋友们,走在最后。
此时天空已经开始飘雪,慢慢地,轻轻地……
顾葭伸手想要接住,但手上的雪花一接触皮肤变融化成水珠。
“你不要自责。”忽地,星期五对顾三少爷来了这么一句。
顾葭微微一笑,偏头看星期五,道:“这是我劝那工人的话,你怎地有样学样?”
星期五深深的看着他,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要自责。”
顾三少爷点头,雪中的他,端的是无尽冷清与遥不可及,一双迷人的眸子里却饱含所有有关温暖的光,心平气和的说:“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第35章 035
由于雪渐渐大了, 老街也被拆完, 以前他们几人经常去的路边摊今天也没有摆摊,丁鸿羽便说:“这样吧, 我们一直往前走, 看到的第一家有卖酒的店,我们也不挑了,就这样进去喝。”
高一附和的厉害,好像就是要陪丁兄大醉一场。
杜明君却双手拢在袖子里, 犹豫着, 说道:“也好, 不过喝酒前得吃点东西, 丁兄你今天似乎什么都没吃, 这样很伤胃。”
星期五听到这话,对一旁的顾三少爷也道:“等会儿吃点儿东西垫垫。”
“我省得, 你操什么心?”顾葭对星期五突然开始的啰嗦很不适应,感觉好像和乔女士在一起一样,不过乔女士是爱他所以给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这位失忆人士怎么也这么关心他呢?还是说星期五只是比较敬业,是个敬业的保镖?
一行五人慢悠悠的走在还算热闹的大街上,快要收摊的糖葫芦老板追着顾葭等人说就最后几根糖葫芦,便宜卖了。
顾葭摸了摸口袋, 一毛也没有, 顿时对期待地看着他的小贩尴尬的道:“抱歉, 今日钱没带够, 改天好吗?”
“那怎么能行呢?少爷你也别骗我,你穿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没有钱?”那小贩在顾葭这里等了一会儿,结果得知又不买了,顿时脸色也不大好看,说话的语气便重了起来,非要顾葭买来吃掉。
就在顾葭被纠缠的感觉大街上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很是丢人,恨不得直接跑掉追上丁兄他们的时候,有一只手滴溜了三十文给放在小贩的手心,一个熟悉而声音从他身后说出:“把你这根糖札都给我,够不够?”
那小贩卖一根糖葫芦也就五文,便宜卖出去,三文就可以买走,现在糖札上也就剩下三串糖葫芦,得了三十文这简直就是血赚!
那糖札不值钱的,是小贩自己随便找稻草自己编制的,于是非常痛快便把手里的糖札给 了星期五,欢欢喜喜的拿着三十文溜了。
顾葭看着星期五手里的糖葫芦,星期五也看着顾三少爷那雪夜里风姿卓越的模样,毫不留情的两三下干掉两串糖葫芦,山楂籽全吐在一旁的泥地里,剩下最后一串便任由他插在上头,说:“你看我做什么?这是我打算留着明天吃的。”
顾葭知道星期五这是皮又痒了,要讹诈自己,但这样的逗趣也十分有意思,便也不计较什么,大方的说:“说罢,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把最后一串给我?”
星期五吃的快,不是因为好吃,那糖葫芦除了表面的那一蹭麦芽糖是甜的,山楂酸的能要人老命,但星期五偏偏装作好吃的不得了的样子,宝贝着那最后一串糖葫芦,说:“不不,这可是我的命根子,明天的甜点就靠它了,你给我一百块我都不会卖你。”
顾葭噗的一下挑眉,意有所指的说道:“原来你就这么不值钱,一百块就能把你的命根子买了?”顾三少爷眼神在星期五小腹下方游离了一下,把后者盯的莫名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手从他腰滑下去,然后准确的握住,却又很快松开。
星期五喉咙一时发紧,清了清嗓子后,说:“对,就是这么便宜,还允许三少爷打借条,一百块就给你了,要不要?”他也表情暧昧的说话,说着玩笑话,眼神里却有着不像是开玩笑的深色。
顾葭爽快道:“欠条可以打,但是有利息吗?”
“自然是有的,算你便宜点,一天一毛利如何?”
“好,成交!”顾葭口头答应了,星期五就直接给糖葫芦到顾葭的手里,说,“三少爷慢用。”
顾葭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月牙一样的眼睛十分能感染其他人也跟着微笑:“哦?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我以为你还要我签字画押呢。”
一边说着,顾葭伸出舌头添了一下糖葫芦外面的糖衣,甜甜的味道便瞬间扩散到他所有能感知甜味的地方,这感觉很好,不开心的时候吃糖总是能够让顾葭感到暂时放下一切的欢愉。
星期五默默的看着顾葭这像猫一样舔糖衣的样子,一时感觉十分不舒服,真是恨不得把这人柔软的舌头给塞回嘴里去,不然大街上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可怎么办?!
一时又觉得这样陪着顾葭在渐渐散场的街市散步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美妙感受,是罗曼蒂克的,周围的烟火与叫卖声,天空的雪与地上的他,当真处处都可爱起来。
哦,再看拿顾三少爷,终于舍得一口咬下去,当吃到那星期五都觉得酸得要命的山楂市,星期五正要露出一些恶作剧成功的笑意,等着三少爷猛然酸的唇齿生津然后愤然骂他。
结果三少爷只是在最初被酸了一下后,好像还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眼前一亮,说道:“天啊,好酸,好好吃。”
星期五无奈,他可是酸的牙疼。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的,星期五恍惚的待在顾葭身边,好像只要在这个人身边一日他便是星期五,不是其他的谁,他可以放肆随心所欲,而不是永远理智。
不理智是这个世上所有人的通病,星期五曾以为自己不会同流合污,可原来他也不过俗人一个,期望着这条路长到足够他陪顾葭走一生……
“欸!前面是不是一家酒馆?”高一忽地指向那位置偏僻刚刚开张的酒楼。
丁鸿羽当即拍板:“好!就这家了!”
杜明君看了一眼和星期五慢悠悠走在后面的顾葭,发现顾葭吃糖葫芦的时候是竖着拿,一面走过去让顾葭横着吃,一面对顾葭说:“他们俩今晚是疯了,要逛青楼去。”
顾葭听话的横着拿那糖葫芦,先是感谢了杜兄一下,随后才说:“去便去,账记我头上。”
顾葭以为,是个男人应该都逛过青楼,他也来过,但是去的地方比这里高级一些,里面的姑娘都只是陪着说话喝酒,并没有做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顾三少爷以为所有的青楼都这样,就算是要干坏事,也该是偷偷摸摸的约到小房间再开始做,所以说要请客也说的格外爽快。
谁知星期五却皱了皱眉,问他:“你来过很多次吗?”
顾葭摇头:“并无,但我不信这青楼还不给酒喝了。”
“进去后你要叫大姑娘?”
顾葭诧异的看着星期五,说:“怎么可能?今日自然只会有我们几位陪丁兄喝酒,还要什么大姑娘?”
星期五这才点点头,准了:“可以,走吧。”
顾三少爷乐道:“我怎么请了你当保镖跟请了个爹一样,你什么都要管?再说你这么年轻就罗嗦的要命,有粗鲁,以后才不会有姑娘愿意跟你。”
顾葭小声的凑过去,在星期五耳边说话,星期五为了方便这磨人的三少爷,只能稍微弯弯腰,歪着头,配合的让他说。
说罢,星期五才回了一句:“你之前给我洗澡的时候也这么说过,但我认为凡是这种事儿,大家都是越大越喜欢,所以三少爷不用替我担心。”
顾葭对星期五这跳跃性的谈话跟不上进度,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捡到星期五的时候还亲自给这个装傻的人洗过澡!
该死,洗澡的时候自己很是研究了一下星期五下头和弟弟相比如何,结果这人长了个驴玩意儿,所以当时也有此评价,说星期五以后肯定没有姑娘愿意跟他。
没想到星期五记性好的不得了,这会子拿出来挤兑他。
顾葭脸颊都红起来,说:“好吧,我觉得任何事情当然是适度最好,你那是过度发育,总归谁跟你都吃亏。”
“是享受。”
“好吧好吧,享受!我不与你谈论这个了,喝酒吧喝酒!”顾葭感觉在大庭广众之下下说这等私密的事情实在是太刺激了,他受不了。
好在好友们根本听不懂,他一开口说要进去,众人便也跟着进去,只星期五还不依不饶的围过来,说:“都进青楼了,谈论这些不是很正常么?三少爷害什么羞?”
顾葭再度推开星期五那张英俊到十分适合一见钟情的脸,毫不留情的道:“闭嘴!”
“是是!遵命!”星期五行了个礼,心情却好极了。
顾葭看星期五行礼时动作有力而熟练,腰背也挺的笔直,又觉得这人不仅像个车夫和关家,又好像很适合带兵打仗,身上那一股子江湖老大的气场还是很能唬人的。
总很在意顾葭的杜明君频频看顾葭和星期五之间的互动,待这两人结束,才整理好语言,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酸溜溜的语气,询问说:“你们刚才说什么大的小的合适的?”
顾葭看了一眼他最敬佩的文化人杜兄,十分不愿意把自己这等没什么营养的对话解析给对方听,不然肯定会被嘲笑的!
顾葭便语焉不详的说:“我说那个插糖葫芦的糖札……太大了,他说越大越好。”
“是吗?我也觉得越大越好,不然一次插的太少,那小贩赚的也少啊。”
顾葭听着杜兄一本正经的一口一个大,一口一个插,脸上都要烧起来,他自己做贼心虚,一旁的星期五还能低声笑出来,顾三少爷便一脚踩在星期五的鞋子上,瞪了后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