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吟知道让晏归之晓得这坠子不大好,可事关贪狼,晏归之必须知晓。
此时,晏杜若走了进来,坐到一旁。晏归之问:“二姐,桑族长如何了。”
晏杜若没说话,桑娆和应不悔、月皓一道走了进来,桑娆道:“死不了!”
桑娆垂在身侧的手臂上缠着纱布,她走到对面坐下。
晏归之将那枚狼牙递给了晏杜若,晏杜若一脸疑惑的接过,望着上边的名字,开口念道:“晏辞?”
晏杜若问道:“谁?”
“二姐也不认得?”晏归之道:“这是重岩给风吟的。”
“重岩?!怎么可能,她一个外人哪来的我晏家的狼牙玉石。”晏杜若笑了几声,只是望着晏归之肃然的神色,晏杜若这笑声便衰败下去,她道:“真是重岩的?”
晏归之问:“二姐可记得我们晏家还有那个子孙是姓晏的。”
“你这话说的。”晏杜若闭着眼睛抱着双臂,沉吟道:“我们这一辈的也就我们七个,大嫂又未生育,爹爹那一辈只有大伯,三叔,还有……”
晏归之问:“还有?”
晏杜若睁开双眸,细想了一下,道:“没了。大伯和三叔膝下无子,再往上的,都进明堂了,如今贪狼里边姓晏的,只有这些人。”
末了晏杜若不免感叹:“这样算起来,我族看上去还是子嗣单薄的很呐,待回了妖界去,还需得让大嫂加把劲。”
晏杜若将那狼牙玉石递还给晏归之,面上神色又有几分凝重,她道:“只是,这狼牙玉石是只有我贪狼族才有的东西,重岩从哪得来的?”
晏归之将那玉石还给苏风吟,道:“或许就是她自己的也说不准。”
苏风吟接过那玉石,这枚玉石同她颈上的除了名字不同外,几乎一样。她看向桑娆,斟酌了一番,回头时,见晏归之朝她点了点头,她方才说道:“重岩便是幕后教唆应不休和潮音复仇的人,也是神器是非镜的主人,那场幻境是她将我们拉入的。”
话音一落,嘭的一声,众人看去,只见桑娆将手中茶盏生生捏碎,手臂上的伤口崩裂,鲜血又淌了出来,应不悔急忙替桑娆止住伤口,桑娆却是不顾,起了身,朝晏归之走来。
她冷笑了两声,道:“是非镜,狼牙……”
“昔日贪狼族出了个半妖舜尤,肆虐妖界,如今你贪狼族又出了个重岩,莫不是也要学那舜尤,怎么乱子,都由此!”
桑娆走到晏归之面前来,手指着苏风吟手中的狼牙,狼牙玉石是贪狼一族的标示。
“生出的!”
晏杜若皱眉,起身挡在桑娆面前,竟不同她吵,只是说道:“你冷静些,听归之和风吟说完行不行!”
56.第五十二章
晏归之站起身来, 便同桑娆一般高,离得近了,晏归之身上清冷的气息便飘散过来,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她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望着桑娆, 道:“桑族长,半妖之祸非贪狼之过, 桑族长谨言!”
两双眼眸对视许久, 桑娆眉角跳了跳, 此刻的晏归之不再收敛锋芒,一双眼睛锐利的能将人的肝胆刺出血来。
苏风吟说道:“桑姐姐,重岩虽与贪狼有关,但归之她们原本也不知晓, 如今归之将这事告知给你, 而未选择隐瞒, 是想要你有些防备, 多股力量来查探这些人,不是让你与贪狼来生嫌隙的!”
桑娆后退了两步,一手覆面, 长长的舒了口气,道:“我失言了。”
“然后, 你们还知道些什么关于重岩的情报?”
晏归之道:“那几员戍边大将似听命于重岩。”
晏杜若奇怪道:“重岩不是与风吟是旧友么, 幽燕的木狼, 怎么一下子与我贪狼有关, 手上又握着是非镜,还能让那几个身手不凡的人听命于她,那两冥界的人,叫什么来着……”
月皓提醒道:“文昌,文偃。”
晏杜若道:“对,文昌和文偃,冥界的人也与她挂钩,她什么来头?风吟你事先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苏风吟眼眸微垂。晏杜若又道:“说起是非镜,这我必须要问一件事!”
晏杜若面朝向晏归之,面色微沉,神色肃然,面对自己这个全家宠着的小妹,她第一次拿出自己长姐的气势来,道:“你记忆被抹是怎么一回事,季白露对我们说的可是你受了伤才导致一部分的记忆缺失!我事后想了一下,若是你对季白露交代过什么,她倒确实会帮你说谎话打掩护!晏归之,你不准备跟二姐解释解释么!”
晏归之眼神往月皓看去,见月皓一脸冷汗直摇头,眼神便往苏风吟身上瞟,苏风吟又看向桑娆,桑娆则是摊在椅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晏归之手放在嘴边掩饰的轻咳了一声,道:“二姐,关于这件事我事后再同你解释,现在说正事。”
晏杜若道:“莫要想着敷衍我。”
晏归之道:“不敢。”
晏归之走到椅上坐下,道:“关于重岩的身份,她到底是不是幽燕的人,一问那木狼族长便知,至于那几员戍边大将,我同他们交手时,虽然有是非镜遮掩,无法辨认他们是哪界中人,不过那鬼面人的身法有几分熟悉,有些像方无行……”
晏杜若一拍桌子,道一声:“好啊!”
“果然是这群孙子在闹事!”
桑娆敛了敛眉,冷声道:“不过是她的猜测,你起什么哄!”
晏杜若面上涨的通红,她牟足了气要与她吵一架罢,想到了什么,气全泄了出去,沉着嘴角不说话。
晏归之望着她二姐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好笑,她道:“那四人身上被我种了标记,半妖由三旗将军统领,三股势力互相不服,方无行手下的人马是最多的,不会轻易离开封魔岭,到时派个人去封魔岭一探便知,他若是在,便瞧瞧他身上有没有我的标记,若是不在……”
晏归之淡淡一笑,道:“那便是发现了我的标记,出去躲藏了。”
“还有那两冥界的人,不论是百年前的鲛人案,还是如今祸乱天枢宫闱,两人都间接或直接的参与其中,不管他俩是否还与冥界势力有联系,冥界都必须探一探。”
晏杜若摇头道:“冥界不同其他几界,活人不入的,除了鬼族和阴魂,谁能偷偷潜入,不好查。”
摇着摇着,晏杜若一顿,回过头来看晏归之,道:“你不会是要久华去查罢。”
桑娆道:“她是冥界公主,就身份上来说,合适的很,可以说是不二人选,只是我们终究是外人,她不见得会帮我们去查自己族人。”
晏归之道:“久华这人,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况且这次的事中,她也不算是局外人。”
应不悔忍不住开口问晏归之道:“只是他们这帮人来到人界做这些事到底图什么,难倒仅仅是劝阿姊和潮音姑娘复仇杀了郝廷君么,我不信,阿姊和潮音姑娘杀天枢君主,杀天枢皇嗣,杀朝臣的原因是可以理解,但是挑动战乱,致使近百万的将士丧生,潮音姑娘我不了解,可我了解阿姊的为人,她就算是疯魔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晏归之道:“可以想见,应不休和潮音是棋子,以她们的复仇来遮掩他们挑动人界战乱的事,瞒住妖界,仙界,为了什么,尚且不明。”
应不悔道:“那是非镜呢?”
若是没有是非镜,她们或许还能拦一把。
这是非镜,当年是妖界众的噩梦,宁静数百年,这噩梦又回来了,继续纠缠着他们。
桑娆低喃道:“是非镜……”
她看向外边的黑夜,黑夜漫长,蒙着一层青灰的浓雾,风冷呼呼的吹,像是当年暴雪中的封魔岭里寒风呼啸的声音。
晏杜若亦是一脸沉闷,微垂着头,眉头松展不开。
倒是晏归之和苏风吟面色好些。苏风吟道:“是非镜上一任主人是舜尤罢,我在典籍中见过是非镜,也听爹爹说过,舜尤吞了贪狼的乾元丹,盗了青牛的攒心钉和人界的是非镜,有三件神器在手,所以妖界同半妖的战争打的艰难,后被……”
苏风吟望了眼晏归之,声音低了几分,“后未晞大人与舜尤同归于尽,舜尤尸骨无存,想来这几样神器也是四散在各处。”
桑娆道:“我至今都难相信。”
桑娆抬着下巴,一双眼眸望着晏杜若:“狗崽子,你给我说说,乾元丹一直由你贪狼族保管,它的神威想必你清楚不过,妖界神器,若是能全部吸收,修为同神相当,当年天谴都劈不死舜尤,他这金刚不坏之身,未晞大人是如何杀了他的?”
晏杜若一直不愿在晏归之面前提过多她们娘亲的事,更何况桑娆这话里话外又是对她娘亲的怀疑,她自是不悦,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晏杜若召唤出斩气刀,往地上一掇,地板登时破碎,一阵气浪在脚底滚开,“桑娆,你是不是讨打,老娘让你一只手!”
晏归之唤住了晏杜若,道:“二姐,我也好奇,当年娘亲用了何手段制服的舜尤,毕竟舜尤一人手中握着三大神器,爹爹他,从来不说娘亲的事。”
晏杜若见是晏归之发问,乖乖的答道:“我也不清楚,那次战争我被留守在盂山里,只听大伯说娘亲和青牛族上一辈的族长,一位游侠,一同战舜尤,娘亲修为不俗,两位前辈亦不是等闲之辈,可能是舜尤没将乾元丹吸收尽罢,娘亲和那两位前辈又抱了必死的决心,这才将舜尤制服了。”
苏风吟问:“当年会战之地在何处?”
晏杜若答道:“银安雪谷。”
聊不多时,听得外边有脚步声和喘息声,众人眸光朝外看去,便见一人歪歪倒倒的走过来,最后倚在门框边喘气,身后还背着一包袱,喘的狠,望见晏归之,开口道:“族……族长,月……月皎回来了。”
月皓连忙来扶他,把他扶到屋中,同晏归之几人见过礼。
晏归之问道:“你怎的这副模样。”
月皎牛饮了一口茶,道:“殿下们听闻六殿下要用解语花讨姑娘喜欢,连夜差人将能用的种子花苞全给属下打包了,在属下屁股后边直催,就差没拿鞭子抽属下了。”
几人听罢直笑,先前低闷沉郁的气氛散去不少。
晏归之道:“也不知道六姐那边如何了。”
“二姐,你同月皎和月皓去六姐那边看看罢,帮六姐将解语花种上,明日我们去开花,顺便解了思量宫的禁制。”
晏杜若看向苏风吟,越发觉得可靠,她道:“风吟已经知道如何解思量宫禁制了?!难怪你先前说久华有恩必报,行,我立刻去思量宫,去跟六妹说说,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桑娆道:“将盂山的解语花搬到这来,你们贪狼可真会玩。”
晏归之道:“桑族长,天谴的伤不可小觑,先去休息罢,有什么事也待身体好些再说。”
众人散去,晏归之一人走出屋外,站在台阶上,望着天际。
天色已经不是浓黑,而是青灰色的,薄雾依旧,那轮皓月黯淡了许多,风依然很凉,夜晚的雷雨将阶前染的湿漉漉的。
桑娆并未去歇着,她走到晏归之,立在她身侧,同她一道仰望着天空。
晏归之道:“我知道对应不休的事,你愤恨难平,但仙界做的事没有错,你如今果断抽身,同应不休断的干净,与腾蛇来说才是最好的。”
桑娆道:“妖界从来都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桑娆的声音如叹息一般,是惆怅在心底久久不能散去。
“可这里不是妖界,是人界,桑娆。”
桑娆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她道:“怂恿利用应不休的人我不会放过,仙界,我也看它不爽很久了!”
“你是一族之长,不是应不休。”晏归之叹息一声,心道这人当真是跟她二姐一个性子,“应不休杀了郝廷君,陷害朝臣,将来仙界调查出的,还会有应不休同潮音蛊惑后妃,发动战乱,陷万民于水火,这是大罪,你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即便是这事与你腾蛇族不相干,到时怕也难洗脱嫌疑!”
桑娆道:“我怕他?什么仙界无错,什么就地正法,仙界不就是瞧我妖界无人,若是换做其他几界,他会直接越过一界之主就地正法?所谓的法不容情,不过是对弱者的敷衍之词,哪个不知道我妖界也有妖界的规矩,应不休和潮音的罪逃不了,我也未想过要替她开脱,我不过是想要将她们带回故土罢了,不过是对她们承受的伤痛微不足道的一丝抚慰,仙界就连我等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不就是瞧,如今我妖界无人做主!不就是瞧,如今我四族族长都不过是千岁内乳臭未干不成气候的毛头小子么!”
“就当冲上三十三重门去,同他们较量较量,让他们知道妖界也是有脾气的,真当给四族仙尊称号,妖界便是仙界附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