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冷杉味信息素环绕在身周,沈思霏仿佛陷入了温柔乡,竟也不想走了。他又想之前自己给求学时期的贺西洲那么一大笔钱呢,左右他没欠人家的。
被自己心理活动安慰到的沈思霏,心安理得地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坐稳了。
贺西洲说:“我已经把你介绍给了老爷子,过几天,会麻烦你接个视频电话。”
沈思霏愣住,“我自己吗?是贺老爷子?你都跟他说了多少?”
贺西洲看出他的紧张,道:“放心,他就是想确认而已,我会请你来我家,简单几句话就好了。”
沈思霏想百年前财.阀如今富豪榜上的贺家,背后的那位老爷子一定非常可怕吧?
贺西洲说:“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先熟悉一些东西,比如……你对我的称呼。”
沈思霏:“贺总二字不合适?”
贺西洲道:“不要名字,也不要贺总,直接叫我贺先生。”
沈思霏:“贺……”
说不出口,总觉得亲昵暧.昧非常。现实里不少ao恋人,omega就会这样称呼自己的alpha。
贺西洲道:“为了避免到时候出错,你可以现在就练习起来。”
沈思霏冷笑道:“贺总,你这是想占我便宜?”
贺西洲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正视前方,非常怂的把之前的试探收回去,“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到时候别出错。”
沈思霏轻哼了一声。
视频电话的时间定在这周末,沈思霏却在周五要去教育局参加一场高三教育座谈会,与今年高.考有关,所以相当重要。
教育局在整个S城的西北方向,贺西洲说要去隔壁H市谈合同,正好往西北方向走,沈思霏依然搭乘了贺西洲的车。
贺西洲开车很稳,但话少,沈思霏与他相处日.久,倒没有往日那般不自在和互看不顺眼,反而觉得贺总还是个挺有情趣审美不错的人。
车载音响里传来悠扬的声音,听着很令人愉悦惬意。有几首歌曲,沈思霏也非常喜欢。
他听了会儿,便掏出了手机刷新闻,没过十分钟,便觉得有些恶心。
他面色微变,赶忙放下了手机。
贺西洲偏了偏头,“怎么了?”
沈思霏说:“早上吃的太油腻了,胃里不舒服。”
贺西洲面露疑惑,他们出来得早,只有他家家政阿姨很早做好了早饭,沈思霏过来吃,也就油条比较油。
难怪都说omega比较娇气,本质上大概都是这样?。
贺西洲把沈思霏送到后,便一路去了H市,沈思霏生母的娘家——常家就在那里。
谈合同只是给沈思霏的借口,实际上他是来确认当年的事情。
他带了点礼品,作为拜访的礼节。
常家书香门第,祖上是军阀后辈,后来专注于扶持慈善事业,却似乎好人没好报,近百年来没落至今。常老爷子又几度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体不太好,他膝下就一外甥女,算是来往比较多的。
沈思霏作为外曾孙却不来往,是因为常玫当初被恋爱冲昏了头脑,决定和沈良平结婚的时候,常家反对,她便直接与常家断绝关系。
常老爷子平生最疼他这孙女,却也最恨常玫这执拗倔强的性格。
这么一想,沈思霏和他生母,在性格上确实很像。
贺西洲见到了常老爷子,对方穿着朴素低调,提着喷壶给盆栽浇水,动作有些吃力,旁边放着轮椅。他的头发花白,面容上都是皱纹,一双眼睛倒是清明。
老人没挪眼,声音沧桑粗重:“贺家的?”
贺西洲说:“常老先生,我是贺西洲。”
老人蹒跚着坐回轮椅上:“略有耳闻。”
贺西洲开门见山:“八年前,常家出资,资助了一个孩子出国留学,正是我,所以,我是来亲自登门道谢的。”
老人神色微怔,半晌才回忆起来,“原来是你啊……这事我有点印象。不过用的是我外曾孙的名义。你要感谢,也要感谢他去。”
贺西洲:“恩情无以为报。我会好好报答的。”
常家不求回报,从来都低调无比,不然以它多年支持的慈善事业的成果,报答的人早就踏破门槛,不至于门可罗雀。
贺西洲准备起身告辞。
老人却道:“我当年给了他一个愿望帮他实现,他一直推辞。既然愿意帮你,你们关系应该不错,我外曾孙……现在过的好吗?”
独居在外,有家却不能回,算不上好。
贺西洲说:“他过的……不错。”
如果真的能和沈思霏走到终点,也无妨把人带回来看看。
……
贺西洲折回去接沈思霏,已经快到了下午。这边位于S城老城区,拥堵得不行,两人都饿着肚子,于是找个地方先吃饭。
沈思霏似乎有些食欲不佳,直到餐厅送了一碟酸萝卜干,贺西洲眼睁睁看着他就着萝卜干吃完了米饭。
贺西洲好奇地夹了一小块,顿时皱眉:“这也太酸了。”
沈思霏:“还行啊,咬着特别脆。”
贺西洲看了他半晌:“你……不是不吃胡萝卜吗?”
沈思霏手一顿:“大概是因为真香?以前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等下服务员,请问这个萝卜干能不能让我带一份回去。”
贺西洲给他提着一袋子资料,沈思霏抱着一罐萝卜干,两人回程。
半路,沈思霏收到短信,面色严肃了些,说:“我需要去趟医院。”
医院给他发来了短消息,说是人造alpha信息素已经制作完成,需要进行最后的一步检查,只需要五分钟便可,但请沈思霏尽快前往。检查确认之后,就可以安排时间使用。
一般来说,越拖越不好,虽然上面说有三天时限,沈思霏趁着今天有假期,便想直接过去。
贺西洲问道:“是什么事,这么要紧的去医院?”
沈思霏伸手要去拿资料:“身体检查而已。你先回去……”
贺西洲拦了一下,“不必,你的东西太多不方便,我在下面等你一会儿。”
上面说只需要几分钟,沈思霏便不坚持了。
检查只是抽个血,沈思霏在外面坐着等了五分钟,护士才过来叫他,“是沈思霏先生吗?请去503号诊室。”
沈思霏拿过单子,上面是一串指标和就诊单,心里疑惑,他并非来看病,只是取药,并不需要挂号就诊。
503是专门供给omega的特殊门诊,沈思霏过去的时候,没有人。
“请坐,别担心,不用那么紧张。”医生看了看他的单子,语气平静,“您之前申请过人造alpha信息素,当时体检,所有指标都是合格的。因此医院通过了您的批准。”
沈思霏点头。
“现在血检表明……”医生摊手说,“您怀孕了,批准将驳回。很抱歉,您将取消获得人造信息素的资格。取消申请的手续办理……”
第33章
在这一刻,沈思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语气却还是礼貌平静的:“您判断弄错了吧,我不可能怀孕的。”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认真,语气笃定,医生还真再次确认了一遍单子:“您是沈思霏沈先生?”
“是。”
“恕我猜测,大概半个月前,您是否迎来了第一次发晴期?”
“……是。”
“在那次发晴期里,是否有无保护措施的性行为?”
“……”
医生挪开了落在这个看起来大受打击的年轻omega身上的目光,心里已经了然:“性行为中无论有无彻底标记,只要生歹直腔内成结,都有大概率受孕。”
关于omega的生理课,沈思霏自然也上过,并不是不知道。他面上早已没有以往的镇静,难得失态,神色怔然,辩护道:“可我吃了避孕药了!还在二十四小时时效内。”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无奈摊手:“……生活总是存在一些惊喜。”
沈思霏挣扎道:“您确定是真的?”
医生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作为beta,虽然无法贴身体会,却也理解。
自从人类分化第二性别以来,alpha和omega作为最稀少的两个第二性别,前者是天生的领导者,后者却承担起繁衍生.殖的责任。
Omega群体中并非缺乏优秀杰出的人,为了研究第二性别前赴后继,力求保障在不公平的天性下,做到绝对的维护这一群体。
后来也有大量alpha和beta支持,但谁了解谁知道,omega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一向是某些权贵财阀的独有品。
医生非常尽职,耐心解释:“从历史记录来看,十二天前您进行过一次血检,检查出来没有问题,不过那时候就诊在外院,不在omega专科。那时候就已经提醒您,两个星期后再来一次医院。”
当时时间太短,医生难以准确判断,再加上外院权限问题,并不能知道沈思霏已经申请了人造信息素。
于是造成了两边信息延误。
沈思霏却已经无法顾及这个,他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脑,整个人都还是懵逼的。
医生知道暂时无法跟他解释人造信息素拖延至今的原因,这个申请一向繁琐复杂,不然也不会让沈思霏光是医院都跑了好几趟。
他将撤回申请表和检验单推了过去,叫护士过来带病人去休息。
沈思霏摇头拒绝了。
他只是难以接受,不是脆弱受伤,没那么娇贵。
沈思霏在走廊旁的椅子上坐了会儿。Omega数量少,因此这边专门给omega设立的诊室冷清极了,几乎没有人。
安全措施尚且无法彻底避免,就算是避孕药,也不可能绝对保证。
沈思霏仰头闭眼,手背放在鼻梁上。不知道是气得发抖,还是害怕得发抖。
一闭上眼,就想起生理课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omega,扶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拿着白色单子,慢吞吞地从他面前走过。那肚子跟藏了个西瓜似的那么大,走路都非常吃力。
沈思霏被这可怕的场面吓得差点当场昏过去,立即起身回了503诊室,一屁股坐下,就问:“能打胎吗?”
医生愣住:“不想要这个孩子?”
沈思霏点点头。
医生顿时不客气了,他皱着眉说:“华国绝对禁止omega无理由堕胎,无论是对我们正规医院,还是小诊所,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
沈思霏知道omega生理知识,但不了解这个,他问:“那如果omega不能要这个孩子呢?”
“如果检查出来这个孩子的存在危急母体生命,提交手续申请人工流产。”医生说,“如果有其他原因,带上你的alpha,去omega权益维护协会,从那边走手续,审核通过,也可以拿掉孩子。”
无论哪条路,都要走审核,都很麻烦。
而且后者,贺西洲肯定会知道。
至于那些小诊所,风险太大,沈思霏断然不会铤而走险,拿自己生命打赌。
医生似乎还要说什么话,但一想到对方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孩子的另外一位父亲,那位alpha,就乖乖闭嘴了。
沈思霏起身去了卫生间。
站在水池前,四下无人,他拿冷水拍了拍脸。
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个孩子吗!
他当年在大学遇到四五个alpha骚扰,能一个一个把他们揍趴下,难道还怕这个吗!
他又忍不住掀开衣服,伸手摸了摸腹部,那里还很平坦,触感柔软得惊人。如果这里真的有个小生命,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
丝毫想不起来对方还有个父亲。
走路说话一点都感觉不到有个小宝宝,沈思霏离开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梦。
他好像确实不太清醒。
上来走东边的电梯,下楼却晃到了对面去,坐电梯下楼。
电梯是整个大楼共用,中途电梯门打开,陈今走进来,两人正好抬头对视。
陈今面露惊喜,“思霏?你怎么在医院?”
沈思霏刚才一路都冷着脸,脸上的倦容和愁色根本无法掩饰,见到他,才回过神。
陈今立即皱眉:“你还在生病?脸色这么差?”
沈思霏摇头,佯装镇定,“没有啊,我就是最近有点腹泻,过来开个药。陈哥怎么在这里?”
陈今心里怀疑。今天是周五,沈思霏应该在上课,就算是开药就诊也是下了班再过来。他把人拉到比较僻静的走廊里,“思霏,你从来都不说谎的。”
这里消毒水味道太重,沈思霏打了个喷嚏:“我骗你干什么。今天去教育局听讲座。才回来,顺便过来开药。”
他的眼睛漂亮如琉璃,仿佛永远都灿烂明亮,此时却黯淡无光。
但是沈思霏不想说,别人就套不出话来。
陈今一向拿他没办法,沈老师似乎从未让什么人走进他心里,和谁都疏离寡淡,警惕得不行。
陈今无奈道:“我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了。”
幼时他还能把人接福利院里来,陪着他哄他逗他开心,现在沈思霏长大了,他也成家了,哪会像小时候一样,和他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和他一起玩玩具,一起上下学写作业?
沈思霏在那一刻是犹豫的,就要说出他怀孕的事。
但他只抱住了陈今,这个从小陪着他,一直在对他好、只是不是那种好的大哥哥。他的担惊受怕,并不需要让总是无条件拥护他的陈今一起承担。
像是一个怀念的拥抱。与贺西洲的冷杉味不同,除了消毒水,就是幼年夕阳的余晖一般的温柔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