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西洲埋下头,重重地咬了下去。
沈思霏猛地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一种抑制不住的亶页栗从后颈传遍全身,像是电流一般蔓延到四肢,不断地刺激各处的感官。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尖利的、不容拒绝又危险的东西刺破了他的皮肤,深深地扎入了血肉里。
鲜血渗了出来,鼻尖的牛奶香气更浓郁了。
alpha信息素被强行注入沈思霏体内,空气里的信息素疯狂交融,巨大的刺激让他短暂得失去了所有知觉。
然后他身体一软,瘫在了贺西洲怀里,晕过去了。
贺西洲艰难地松开了牙齿,唇上残留了点血液,眸色深沉如雷雨来临前的深海。他微微垂头,怀里的omega重量很轻,身形清瘦,胳膊都很细,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点肉似的。
一旁的小助理已经在全身发抖了。不是因为酒吧内嘈杂的氛围和混合古怪的气味,而是他们家一向高冷寡言、甚至有些阴鸷凶狠的老板,随手救了个omega,就在人身上做了临时标记。
没想到她家老板背后竟如此风流。
也并非怀疑老板的魅力,而是对那个漂亮又干净的omega有几分同情。他们的老板冷酷无情又凉薄,注定要辜负对方的信任。
酒吧的经理闻讯赶来,立即清空了场地。
贺西洲却把沈思霏打横抱起来,直往外头走,小助理艰难地扛上博园跟上去,直到把怀里的人放在副驾驶,老板才停下看他:“收购一家公司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它破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小助理却连接话都不敢。
贺西洲开车便走了。
像是猎人俘获了战利品,着急着带回去好好享.受的急切样子。总之来说,神似找到omega伴侣的alpha带配偶回去。
独留可怜兮兮的小助理背着个醉酒的男人,在夜风中等出租车。
酒吧的经理赶出来,急切地问:“真不好意思招待不周,请问是哪位大老板?”
小助理露出阴险的笑:“上面的事儿,不是你能管得着的。”
……
贺西洲把沈思霏带回了自己的公寓,把人放在了客房的床上,理智才彻底回来了。
自己把人带回来做什么?
他见过大风大浪,也见过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此时像是个毛头小子似的,把人带回来,像是把猎物叼回来似的充满了占有欲。
他从未给人留下过标记,沈思霏是第一个,这个认知让他猛然惊醒。
睡着了的沈老师眼睫很长,睡容很安静,眉眼柔和得不像话,整个人显得格外乖巧听话。如果这样看,会认为这是一个在平日里也很温柔体贴的人。
刚刚这人低声祈求他的时候,眼红的仿佛要哭出来,表情委屈极了,让他心里一软。
让贺西洲蓦然想起在福利院的时候,自己被人半夜爬上.床,非要抱着他睡的事。
贺西洲有时候以为沈思霏是个没有原则、无理取闹的坏小孩,自己的铁石心肠却被他一番哭诉而打败了。
于是还真让人睡了一晚,自己失眠了一晚。
沈思霏怕打雷,生母常玫生产后患抑郁症而死,死后没多久,生父又娶了个后妈,在家里的日子不太好过。沈思霏说了一通,最后抱着他的腰抽泣说:“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你好暖和,我好喜欢你。”
贺西洲当时觉得自己要热炸了。
第二天沈思霏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他无比冷漠。
这让他认为自己被捉弄和欺骗了,昨晚彼此的温暖只是一场闹剧,他自作多情地认为对方会跟他和解跟他好。
他每天打开自己的柜子都会看到一瓶鲜牛奶,上面写着送给他的字样,还要他别跟其他小朋友说。
他以为是陈父额外给他准备的,因为那个杯子陈今也有一个,而那个小纸条上的字迹和陈今一摸一样。
鲜牛奶只出现了大半年,大半年后他身体健壮了不少,像是抽条一般身量迅速拔高。
接受政府补助,他开始上学,成绩优异,高考后决定出国留学、读博,在贺家没有找到他之前,所有的巨额学费都是靠着陈父汇款给他的。
陈家并不富裕,陈父是申请了私人助学金,类似于富人定向花钱捐款给需要的人。然后贺西洲会每日收到陈父寄给他的一封鼓励书信。
信件没有署名,贺西洲认得出来是陈今的字迹,话很日常,大多是对方在A大的大学生活,语言细腻,一看就是柔软又热爱生活的人。
这是陈家给他的恩惠,他依靠着这些活下来,无论多少金钱都无法衡量和偿还的恩情。于是他想对陈今求婚,照顾陈今的下半辈子,以此报答。
贺总没有感情,他的世界里没有爱情和动心二字。
结果兜兜转转,他倒是跟这一向蛮横不讲理的情敌交集加深了。
沈思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贺西洲相处愈久,便越觉得惊艳。没错,就是惊艳。
沈思霏身上的热度退下去了,临时标记起了很好的效果,暂时不像是会再出现发晴期的样子。他整个人睡得很沉。
贺西洲调好了空调温度,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开门出去了。
……
沈思霏一夜无梦。他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三点的样子,窗外月亮还在,屋里昏黑一片,他眯起眼看不清东西。
他有轻度夜盲症,如果休息不好,眼睛在黑暗里时灵时不灵的,只能辨认出一些模糊的轮廓。他起身往床头摸去,找到手机按了按,不亮。
沈思霏揉了揉眼,试图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把灯的开关找出来。
贺西洲在凌晨三点醒过来。他的睡眠不稳,医生说他有轻度的狂躁症,是后天的成长环境造成的。
这不难理解,任谁被拐卖遭到非人对待,回去后周旋在一群要自己命的至亲中,性格和精神都受到严重的影响。
贺西洲起身打算去喝杯水,出门的时候正好听到隔壁传来什么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贺西洲忙冲过去打开门,只见沈思霏懵懂地要下床,地上一摊破碎的玻璃。
贺西洲声音顿时暴怒又暗哑:“别动!”
沈思霏缩回了脚丫子。
贺西洲道:“我去拿东西,你别下来。”
“等一等。”沈思霏整个人都有点懵逼,睡醒后的声音又闷又轻,“能帮我开个灯吗?”
“开关在你左手边。”贺西洲眉头一皱,还是转身的时候把门外的开关打开了。
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沈思霏眼睛被刺激得流泪,半天才缓和过来,脑中的记忆也慢慢回笼。
总之一言难尽。
Omega的本能的影响让他无比恐惧,那一刻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思维,才说出那样贸然的话来,说到底,应该不算贺西洲的错。
被标记的omega,一时竟然无法怪罪在自己的alpha头上。
沈思霏脚上的鞋被脱掉了,裤子上衣还在,他摸了摸后颈,有一个结疤的伤口,感觉微微刺痛。入鼻都是冷杉味的信息素,让沈思霏又感觉有点热。
贺西洲扫掉了地上的玻璃碎片,给沈思霏倒了杯新的温水。他穿着宽大的家居服,身材健硕有料,沈思霏只微微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谢谢贺总。”沈思霏真诚的说,“真的不好意思,刚刚还没缓过来,撞翻了的杯子我白天再给您陪一个。”
贺西洲:“不用。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医生起码要再过三个小时才能赶过来。”
“在这里?”沈思霏愣住,“什么医生?我该离开了贺总,这是你家,我不方便在这里。您也不该带我过来。”
“你发晴了,状态不稳定,看过医生再出门比较保险。”
贺西洲堵在门口,眉间带着疲惫,看着却是慵懒又性感,他轻轻笑了一下:“更何况……沈老师求着要我临时标记,我作为alpha,把标记过的omega领回家,不是应当的吗?”
第12章 1.44
“你、你胡说什么!”
沈思霏脸颊发红,心中又怒,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姿态。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有些矫情。
至少发晴期是因为他自己不注意,多亏贺西洲在酒吧里给他临时标记,不然谁都不知道会是怎样惨烈的后果。
但感激归感激,并不表示他接受贺西洲轻浮的戏.弄。
沈思霏合.衣下.床,“贺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说话直接一点。谢谢贺总这次替我解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以后一定会尽力。”
沈思霏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拖鞋,和贺西洲脚上是相配的情侣拖鞋,淡蓝色的,十分素净,也很合脚。
“我有点洁癖。”贺西洲说,“沈老师应该知道,我还是个alpha,我可以给你临时标记,但标记还在的时间内,你还是我的所有物。”
沈思霏眉头皱起,他最不接受的就是自己属于谁,更讨厌贺西洲这样毫不讲理的占.有谷欠。他语气不悦:“贺总,我不属于任何人。现在是你帮了我,我万分感激,以后贺总如果需要我帮忙,就来叫我,您看这样行不行?”
沈思霏站起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站在门口和贺西洲对视。
他不笑的时候,俊美的眉眼稍显盛气凌人,与温柔体贴毫不沾边,反而像一支带刺的玫瑰。
贺西洲侧身让开门,沈思霏按住门把:“多谢贺总。”
贺西洲却出声了:“等一下,我现在就有个忙想麻烦你。”
沈思霏回头注视他,贺西洲眼眸深邃,“沈老师信息素很好闻,我想再闻闻。”
沈思霏:“……”
贺西洲往前走了一步,见沈思霏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便走到人面前,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
一个并不热烈的拥抱。
像是和解,又像是确认。
“陈今要订婚了。”贺西洲说。
沈思霏愣了一下,“对啊,他还邀请我去参加订婚宴了呢。”
鼻尖的牛奶味信息素已经淡不可闻,却清楚地夹杂着一股他的冷杉味信息素,贺西洲勾唇,语气依旧平静:“所以你就不用再喜欢他守着他了。”
沈思霏怔住:“嗯?”
情敌的怀抱意外地没有让他感到排斥,相反,男人的气息还让人觉得有几分安心,只是话语有些令人奇怪。
当他有多情痴,还不忍对陈今放手?还是要他认输?
贺西洲松开了他,沈思霏提着外套就往外走。
小区里的安保措施很好,沈思霏跟他一个小区,贺西洲也不用担心对方有危险。
贺西洲知道那那杯鲜牛奶的问题,在他被贺家认回来,成功步入豪门的时候。十几年前的一杯鲜牛奶价格不菲,不是陈家所买得起的。他旁侧敲击问过陈父,陈父也没买给过陈今。
福利院里只有沈思霏有这个资本。
沈家起来后,迅速占据了大片房地产市场,跻身豪门,甚至在后来压过家居行业龙头企业庄家。沈思霏是他们中最有钱的人,陈今还不少打趣对方为沈大少爷。
沈思霏不但有这个能力,他还有这个动.机。
贺西洲听到黑暗里自己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像是有什么落在池塘的水面上,泛开一层层涟漪。
……
沈思霏当晚就把沾染贺西洲信息素的衣服洗了两遍,标记他动不了,于是第二天去上课在自己身上喷了两倍的信息素遮掩剂,确保旁人闻不出来标记了他的alpha信息素。
然而张幼文过来找他拿作业,神情有点古怪,沈思霏问:“怎么了?”
张幼文慢慢退后了一步说:“沈老师,我今天和你站在一起,觉得很有压力。”
张幼文也是个alpha,一靠近沈思霏,就能感受到贺西洲留下的信息素的压迫感。
那更像是对其他alpha的一种警告和宣誓主权。
还好大多数学生是beta,沈思霏用的遮掩剂量大,几乎很难察觉。
张幼文懵懂,沈思霏有些慌乱地将作业本拿起来塞进他手里:“是我最近对你们太凶了。下次不给你们那么大压力了。”
张幼文抱着课本出去了。
除此之外,他觉得沈老师好像比之前更瘦了,连手腕都细了一截,仿佛一捏就会折断似的。
沈思霏中午经常和博园一起吃饭,博园和女朋友分手后缓了好几天才正常了,毕竟平日里又忙,没空多想其他。
博园说:“沈老师,那天多谢谢你,我喝多了,没得罪什么人吧?”
沈思霏摇头,“没事,你喝醉了也不闹,就是睡的跟猪一样。现在好多了吧?”
博园叹气:“好多了,只是一段感情而已,没必要要死要活。毕竟成年人了,谁还像以前那样追求真爱。就是这是我第一次谈感情,时间也长,一时间缓不过来。”
博园顿了顿,忽然问:“你不是一直对陈今有意思吗?他交女朋友了,你还好吗?”
沈思霏不喜欢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活,他和博园关系也好,便也告诉了他这件事。他笑了笑,“我准备周全,但没想到陈今是个直的。不过这也没办法,我陪你喝一场,自己也好受多了。”
博园思考了一下:“这确实没办法。不过你第二性别摆在这儿。如果你需要,我认识一个alpha女的圈子,可以介绍给你。”
沈思霏简直要把午饭喷出来,猛地摇头,“可别,就算我不是omega,我也是个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