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言蹊端详她的长相,冥想几秒,一脸顿悟:“噢,是你啊。我记得你,你那节课借我课本对吧?”
他那节课坐在教室第一排,谈容当前,他还没有课本,当时女生在后面戳他脊背,打算把自己课本借他来着。
不过半道被谈容截了胡,竹言蹊没用上她的那本。
“对,是我。”女生笑完又酝酿起来,被好友掐了掐胳膊,继续道,“马上也快上课了,我就直说了。学长,请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介不介意加个微信?”
要不是竹言蹊上节课缺席,她肯定不会迈出要微信的这步。
这是人的患失心理,生怕下次真的见不着面了,于是赶紧抓住最近的机会,避免发生还没交集,就背道而驰的情况。
其他几位找陈嘉尧加微信的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竹言蹊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处理方式灵活多样,不拘泥于历史形式。
当着旁人的面,拒绝不能太直白。
他拿高手里陈嘉尧的手机,刚想让女生再扫一遍陈嘉尧的二维码,余光透过三人间的缝隙,瞥见她们身后走近一位挺拔冷俊的正装男人。
不用竹言蹊自己开口,男人先替他说了:“他不介意。”
熟悉的声线,冷淡的腔调。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齐刷刷扭头过去,看清来人赶忙问好:“谈教授。”
由于电梯间的信号问题,谈容课后没及时收到竹言蹊的消息。
他下了课便去休息室给助理打了电话,了解完收购案子的进展,结束通话才看见小男友的回复,急匆匆从休息室出来。
谈容一来就直奔后排,还插进学生间的对话,惹得后两排的无关人员都频频侧目,竖直耳朵。
竹言蹊听了他的“不介意”,冲他一挑眉,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确定?
谈容神色不改,递交自己的手机,补上剩余的半句:“但是他的男朋友介意。”
第42章 微博
他不介意,但是他的男朋友介意。
听着这话,再看着两人一个递一个接的自然动作,只要不是憨憨,都能在三秒内反应过来,话里的“男朋友”究竟是谁。
不止女生的表情懵了,附近一周听见动静的人也像在做梦。
尤其陈嘉尧,嘴巴半张着傻眼,跟被雷劈了一道似的,凝固在座位上不动了。
亏他一分钟前还替大哥惋惜,说谈教授笑得像直接订婚了,感情他是变相地为两人感情煽风点火了?还他妈拿的芭蕉扇??
这把芭蕉扇显然效果甚佳。
刚从好友口中得知,自家男朋友对着自己消息展笑,转眼便见着对方径直走来,还说了这么一句别有深意的话,任谁换到竹言蹊的位置,都会忍不住亮起眼睛,笑容更深。
“你自己把指纹录入进去。”谈容倒看手机屏幕,伸出手机点去设置,上下颠反的文字图标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人脸识别目前仅支持一个人的面部数据,想添加解锁授权,只能新建指纹验证。
竹言蹊听话地“噢”了声,等谈容点完屏幕,将指腹贴上HOME键,按照提示,换着角度重复采集。
来给好姐妹加油打气的围观女生见状,眼底不由流露出艳羡的情绪。
新建指纹验证和交代手机密码不同,完全属于两种性质。
前者不仅可以顺利解锁,还同时附带了多种权限,包括且不限于访问系统的隐私空间。
对于信息化社会的小情侣们来说,如果感情没到位,别说新录指纹,密码都不愿意告诉你。像谈教授这样一上来就坦荡大方的,委实不多见。
女生和男朋友交往三个多月,对方偶尔回别人消息,还谨慎刻意地拿手机背面对着她,生怕被看见内容似的。两人因这事闹了几次,次次憋了一肚子火。
倒也不是她有心查岗,单纯是男朋友的态度,让人太没安全感,总感觉头顶若隐若现地闪着绿光。
后排这一圈,有人懵逼,有人羡慕。
而谈容上交出手机,余光扫过屏幕一角的时间显示,偏头对杵在桌边的几人道:“快上课了,都回座位吧。”
他话音将落,铃声打响。
勇敢迈出第一步却惨遭主路崩塌的女生木愣愣点头,紧跟朋友的步伐,忙不迭蹿回前排。
班上的其余学生也踩着铃声尽快归位,他们听不见后排对话,但学长往最后一坐,教授也往最后一站,单是无声画面就足够吸人眼球了,彼此传染着向后偷瞄。
谈容低头看着竹言蹊,开口想再叮嘱什么。
竹言蹊福至心灵,抢在他出声前一手比出一个OK,还接着朝上举高一点。
生动传达出讯息,“您放心,我都懂,您少说两句,留着去上面慢慢说吧”。
谈容无奈闭嘴,将话咽下,临走时冲他笑了笑,在铃声落定前站去讲台。
谈容定足在那方三尺讲台,给人的感觉骤然一变,授课状态说来就来,简短几句话,立马拉扯回学生在课间松懈的注意力。
再抛出一个客观性的小问题,连想要竹言蹊微信的女生都窒息了,顾不上考虑儿女情长,背影僵硬地刻着几个大字:别提问我。
课堂气氛一改涣散,老师有了状态不算,学生们也或主动或被动地进入学习模式。
竹言蹊面前摆开两部手机,亲见此景,不由感慨。
教授是位好教授,专业水平高,授课能力强,对学生更是尽心尽责。
职业素养没毛病,就有一点,太狠了。
瞧瞧每回提问给孩子吓的,旁边陈嘉尧都不喘气了。
任何班级都不缺渴望感受知识洗礼的好学之辈,特别是遇到善于点播的良师,动脑积极性也跟着水涨船高。
在一位眼镜男生主动请战后,竹言蹊仿佛听到附近响起石像裂开的声音,大家的肩背都没那么硬直了。
陈嘉尧脸不白了,气也匀了。
他刚缓过劲儿,甩头就瞪眼往竹言蹊瞅。
竹言蹊早有预料,气定神闲地竖起食指,制止他抢先说话,含笑道:“乖,叫师爹。”
陈嘉尧:“…………”
神他妈师爹。
竹言蹊存心逗他,挤兑完乐开了,单手撑脸静声发笑。
没想到陈嘉尧迅速接受了既定事实,真心实意地嘴一张:“爹。”
竹言蹊:“…………”
挺好,这词省略的,又成大型认祖归宗现场了。
“你又想干嘛?”竹言蹊不由自主地挪远一点,突然领会了谈容问他“打什么坏主意”的心情。
“唉……实不相瞒,我昨天晚上刚交了作业。”陈嘉尧小心瞟了眼讲台,斜过肩膀低声道。
上次交的是打印稿,这次交电子的就行,文件标上姓名、班级和学号,发去谈教授的校园邮箱即可。
竹言蹊眯了下眼,估摸着猜了七八分。
“昨晚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你这回头悬梁锥刺股,戒了游戏弃了番,一门心思扑作业上去了吗?”他正了正坐姿,也压低音量,“你都这么下功夫了,还怕作业不合格?”
“我爷爷打小就教育我,做人留一线,做事留三分,写作业得考虑到最坏的情况。”陈嘉尧装模作样地道。
竹言蹊乐了:“你爷爷要是听你这么编排他,非连夜赶来砸死你不可。”
“在他砸死我之前,我只有一个愿望,作业别再被打回来重写了。”陈嘉尧阖眼,双手合十,摆了个信男虔诚的架势,“我现在只差一道东风,能保我作业过关,期末不挂。”
竹言蹊一瞧他这戏精上身的样,就知道听不着好话,都不稀罕搭理他。
“那就是,你的枕边风。”果不其然,陈嘉尧眼一睁,兰花指一掐,没吐出什么正经的。
竹言蹊凝视他两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手,一把攥住他那小翘指,作势要往桌下掰。
陈嘉尧:“哥哥哥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俊杰最识时务了,立即不皮了。
“欸,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就突然在一块儿了?”陈嘉尧敛了正形,好奇问他,“我是穿越了还是失忆了?上星期你赶来上课,还扬言要掐死我,这周就变成‘男朋友介意’了???”
拖一路红灯的福,竹言蹊那次压着铃声最后一响落座,刹脚瞬间还带起了风。陈嘉尧幸灾乐祸笑几声,当时就被记了仇。
两人重翻代课风波的旧账,陈嘉尧身为祸源洗不清罪名,只能由着大哥放狠话。
结果旧账也翻了,狠话也放了,大哥摇身一变,变成教授小男友了?
“这个……说来话长。”教授的小男友挠挠眉心,弯眼一笑。
陈嘉尧哪像会被“说来话长”打发的,端的一脸洗耳恭听。
竹言蹊:“我们之前总撞见他,不是一直都怕露馅么。”
陈嘉尧赞同地连连点头。
他怕被记旷课三次,危及期末考试资格,竹言蹊是觉得尴尬,不想丢面儿。
“但实际上,你们教授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过来帮你代课的。”竹言蹊说着朝黑板方向看了一眼。
谈容手拿激光笔,正尽量浅显地解释着屏幕上的某个概念。
面色无波,眸光淡漠,讲解的用语却极其用心,字字控制在学生的理解范围之内,启唇抬眼间透出私下没有的肃穆疏冷。
“他知道?”陈嘉尧呆了下,“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俩谁是谁啊?”
竹言蹊收回视线,但笑不语地肯定点头。
“他也知道你的名字?”陈嘉尧追问。
竹言蹊又点了一下头。
“……乖乖,照这么说,他早先就认识你啊。那他干嘛知道装不知道?”这种牵扯男欢男爱的问题不难剖析,陈嘉尧纳闷不满三秒,自行靠着脑补解疑答惑了。
他暧昧地堆起笑,对竹言蹊点点指头,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模样。
竹言蹊假意“啧”了声,说道:“求你了,要笑就笑,别把眼睛挤这么小,你这样好像变态啊。”
“你们什么时候说开的?他主动告诉你的吗?谁先起的头?”陈嘉尧顾不上鄙弃“变态”这顶帽子,嘻嘻哈哈地小声连问。
他身边第一次发生双向暗恋且暗恋成真的实例,当事人还是他的好哥们,陈嘉尧开窍般意会了女生们八卦的快乐。
哪怕过了一晚,竹言蹊一想到谈容表白时的台词,仍旧还会有点难为情,哪好意思转述给陈嘉尧听。
“以后再说,你先好好听课吧。”他掩饰性地捻了捻耳垂,胡乱糊弄过去,“都聊大半天了,你期末还想不想过了?”
“哎哟喂,讲课的一成自己男朋友真不一样。上节课你还无聊发霉,看我玩消消乐眼馋,想抢我手机玩两把。这节课倒好,竟然开始催我专心听课了。”陈嘉尧挤眉弄眼,在竹言蹊提脚踹他前改口,“放心放心,这门课我别的不敢说,就这单元掌握最熟,去年学年论文选题都是从这节提出去的,我门儿清着呢。”
最后还嘴贱戏谑一句:“甭替你男朋友操心。”
眼瞅着竹言蹊皮笑肉不笑地想动手,陈嘉尧早做防备,贴向墙边一躲,没让竹言蹊一击必中。
他嘚嘚瑟瑟地摇头晃脑,第二下还没晃起来,只听前方讲台传来一道不带感情的冷静男声:“陈嘉尧。”
陈嘉尧一激灵,仿佛兔子撞见鹰,一秒瓜怂。
他对接上谈教授古井无波的视线,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来,尝试谈谈你的想法。”谈容冷酷无情,让他的预感不再是预感。
陈嘉尧:“…………”
不,他不想尝试,他真的一丁半点都不想。
竹言蹊假装陈嘉尧装出惯性了,也跟着条件反射端正坐姿,等瞥见陈嘉尧怂不拉几地站起来,他慢半拍回神,重新支起了脸。
“小同学,加油啊。”他这次张开左手,从人中位置撑起,借掌心遮住说话的嘴巴,用仅能两人听到的音量笑道,“这单元最简单了,你门儿清着呢。”
陈嘉尧:“…………”
陈嘉尧:“嗯……我的想法是……”
他的想法是,他好难,他想哭,他甚至想念爷爷的拐棍。
事实证明,谈教授讲授的内容不等同于课本上的生硬理念,只会死记硬背的人根本抵御不住灵魂拷问。
陈嘉尧把吃奶的劲头憋出来,艰难过了拷问这关,蔫巴哒哒地刑满坐下了。
经过这一遭,他反正是彻底老实了。
说悄悄话调侃他大哥?不存在的,他灵魂已经被问焦了,严重怀疑自己对这章节的理解。生怕期末考到类似的题目,陈嘉尧满脸凝重地速读PPT,挑着关键词句往笔记本落笔。
同排的同桌安分了,竹言蹊也落得清净。
他按亮谈容的手机,满怀好奇地欣赏完对方的默认桌面,默认主题,以及除了那款游戏,和名字一样古板的软件图标,好奇逐渐趋向麻木。
早该想到的,谈容手机的画风只会是没有画风。第二页末端的微博估计都是激活序列后,系统自带安装的。
尽管谈容给了权限,但是竹言蹊对探查男友隐私不敢兴趣,单纯想了解壁纸之类的风格而已。
他改玩自己的手机,刷刷朋友圈,又逛起了微博。
竹言蹊过去疯狂地想养猫,就算家中的庄妍女士不容交涉,他也没断过养猫的念头,微博早几年便关注了一堆猫舍,布偶、美短、金吉拉,CFA、CAA、TICA,哪怕是临近帝都的救助领养站,他都单独分组,关注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