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觉得穆宁翩翩君子，清冷孤傲，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就连陆清和也觉得穆宁这个人少年老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有是失误，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两人幼年相识，陆清和没有别的朋友，穆宁作为伴读算是他唯一的玩伴。
他的性格已经算得上沉稳，可是穆太傅家的那个小子却比他还要稳重。
小小年纪虽然没有一口之乎者也，却也是面无表情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念书机器。
那时的陆清和没有别的消遣，唯一的爱好就是逗穆宁。
渐渐的陆清和发现，对于别人都是毫不在意的穆宁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表露情绪。这样他觉得十分有成就感，也更觉得穆宁是他的人生乐趣。
朝堂上面暗流涌动，并不是当了皇帝就一定安全。
哪怕陆清和尽量表现的少不经事，可是宫中依旧危险重重。
别的不说，光是刺杀陆清和就不知道遭遇过了多少次。
哪怕他小，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危险陆清和从来不哭，只是冷艳旁观。反正命就这一条，最大不过是个死，他不在乎。
就是抱着这种无所畏惧的心态，陆清和的剑术修习的极好。
即便是遇到什么危险，他也能迅速反应过来。
习惯了一个人承担这一切的陆清和怎么也没想到，某次遇刺穆宁回冲上来帮他挡剑。
所以人都说护驾，只有穆宁在别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身体护住了他。
一个没学过武的人，偏偏逞强要挡在他的身前。
陆清和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穆宁，想说他傻，可是鼻子却不由酸涩起来。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穆宁却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是不是说明，在穆宁心里自己排在第一位。甚至可以说，穆宁把自己看的比着什么都重要。
陆清和封闭已久的心在那一刻有了裂缝，他大声喊太医，又忍不住责备怀里的穆宁：“我自己可以应付，你冲过来挡刀干嘛？”
穆宁却像是没听到，只是对着陆清和笑：“陛下平安就好......”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到要害，穆宁养了一段时间的伤便继续陪在了陆清和身边。
他去参加科举前一天，陆清和特意过去给他加油。
两人坐在荷塘边的凉亭里，看着外面的湖光山色不知道怎么就聊起了抱负。
“阿宁你这一生的追求是什么？”
穆宁是个十分优秀的少年，除了功夫一般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事情。
陆清和总以为他会说治国平天下云云，却没想到穆宁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轻飘飘来了句：“陛下。”
“嗯？”陆清和一时没有听明白，还以为他是叫自己，“怎么了？”
穆宁这才又解释了一遍：“臣的追求大概就是陛下吧。为了陛下读书，为了陛下科考，但凡陛下有需要，臣都是万死不辞。”
这话要是别人说起来，多半会让人觉得是在拍马屁。
可是陆清和知道，穆宁只要说出口，那就是真的。
想想也是，同样的年纪，他刚即位穆宁就被送进宫陪着他读书。
他的世界里没别人，穆宁的世界又何尝不是这样。‘
陆清和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只是拍拍穆宁的肩膀算是鼓励。
如果两人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倒也不失为君臣佳话。可是后来的一切都超出了陆清和的控制，让他完全失了分寸。
说起来，最开始意识到自己对穆宁的感情不正常，是从第一次做那种梦开始的。
少年人的成长必经路，其中之一就是做人类繁衍相关的梦境。
陆清和受过启蒙，多少有些了解。
开始一切都是愉悦而甜蜜的，可是等到最后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陆清和不免惊醒——
他肖想的人居然是阿宁！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很震惊也很惶恐。
穆宁是他最好的兄弟，可是他却在梦里......
陆清和是彻底慌了，却又不敢对任何人提起。
为了验证这个梦只是意外，他没有拒绝宦官往他宫里塞人的行为。
那个女子无疑也是娇俏美丽的，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等着他来采撷。
像是这种教帝王通人事的女子，全部都是接受过专业培训，质量绝对算是上乘。
陆清和原本计划是要闭眼完成一切，就像是梦里那样。
可是面对那个女子时，陆清和想到的却是穆宁的脸。
之后的一切便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他赶走了想承欢的女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即便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喜欢的人是穆宁。
有了这个认知，陆清和便开始不自觉关注穆宁。
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让人忍不住就想占据，不让被人得到半分。
陆清和一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想法，直到后面他们两个都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
他是皇帝，少不了臣子帮忙张罗。
穆宁那边也是一样，作为大梁第一美男子，父亲是太傅自己也是年纪最小的状元。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穆宁都是千金眼里一等一的佳婿人选。
据说找穆太傅说亲的人无数，太傅也开始帮着儿子留意妻子人选。
陆清和偶尔开玩笑问起，穆宁却总是三缄其口不愿说起。
某次陆清和问他为什么又拒绝一家千金小姐，是不是因为有心仪之人。
穆宁罕见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了头。
天知道陆清和心里是多么难受，他强打笑脸想问那个女子是谁，可是穆宁却怎么都不肯说。
“阿宁你看好哪家女子直接告诉朕就好，朕可以帮你赐婚的。”
陆清和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穆宁依旧不肯开口，只是有些失落说道：“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何必惊扰人家。”
听穆宁的这个意思，好像是襄王有意而神女无情。
陆清和心里又酸又气，他家阿宁这么好，是哪个不长眼居然对他没有想法。
他有心成全穆宁，然而穆宁却再也不肯开口，只是摇头。
饶是陆清和再怎么努力，就是问不出那个女子的名姓。
再后来，穆宁辅佐他一起计划，最后成功从晋王手里夺回了皇权。
中间过程曲折自不用提。
成功之后少不了要论功行赏，穆宁作为主力又是陆清和的心腹被封为了左相。
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些曾经想要跟穆宁攀亲的大臣们心思不由活络起来，都嚷着想要感情再进一步。
陆清和还记得穆宁那个心上人，心里堵着一口气，却又当着众人面问他喜欢哪家千金。
穆宁的回答依旧跟从前一样，怎么都不肯说是谁。
陆清和心里酸涩，却又毫无办法。
身为一国之君，后宫空无一人自然不是常事。
先前房间就有传言，说是陛下不能人道。
虽然没人敢在明面上提起，可是陆清和老是这样不找妃嫔侍奉确实也不像话。
之前或许还可以说是皇权不稳，可是已经要成年的皇帝了，没有女人确实不对劲。
无数朝臣都想着帮陆清和广开后宫，唯独穆宁一直没有说话。
陆清和心里多少有些慰藉，却还是问他：“阿宁，朕要选后，你觉得哪家小姐适合朕啊 ？”
穆宁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就在陆清和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穆宁却忽然说道：“孙御史家的千金贤良淑德，可以作为皇后人选。”
“咔嚓！”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应声而断，陆清和的眼睛都气的有些发红。
明知道穆宁也是为自己着想，明知道穆宁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陆清和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走到穆宁面前，强迫他看着自己，手不自觉有些颤抖，一字一顿问道他：“爱卿，你真的希望朕娶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终于写到前世皇上对阿宁做的事情了，嘻嘻写的我自己都觉得刺激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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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过往（二）
“爱卿, 你真的希望朕娶她？ ”
陆清和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天知道他有多希望穆宁说不要, 他喜欢的人让自己娶别人，这个感觉简直让人难受到爆炸。
穆宁只是垂着眸子，好久没有说话。
哪怕什么都不说, 也比说出残忍的话要强的多的。
就在陆清和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 一直沉默不语的穆宁忽然再次开口：“孙小姐是最适合的人选, 当然要不要娶还看陛下。”
陆清和听到这话瞬间就冷了心，虽然知道穆宁是为了自己考量, 也知道他是权衡了利弊才这样说。
可是为什么, 心里会这般难受，就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
“好, 既然爱卿说孙小姐可以，那么朕就立她为后好了。”
穆宁却又忽然抬头，言真意切道：“陛下也不要太过草率, 臣只是建议而已。一切还要看陛下喜好, 现在朝堂之上没有谁能左右陛下, 切不可操之过急啊陛下。”
陆清和回到座位上面自嘲笑笑：“我哪有什么喜好, 罢了罢了, 就这么定了。你下去吧。”
这是陆清和第一次赶着穆宁走, 却也是第一次那么迫切希望他留下来。
然而穆宁闻言只是起身, 跪安之后就离开了大殿。
最爱的人不爱自己, 偏偏连说说都不可以。
陆清和才发现，自己这辈子是有多难。‘
他的皇位坐的越稳，催着他立后的人就越多。
陆清和没有办法, 只能似是而非透了个口风，说是属意御史大人家的亲近。
谁也不知道孙御史的女儿是怎么入的皇上眼，只是朝着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与此同时，人缘向来一般的孙御史门庭忽然也热闹了起来，不少大臣都说跟他聊得来，希望有事没事多走动。
要是一般人或许就顺从大家的吹捧，没事来往交集也算是给自己铺路了。
可是孙御史不同。
他为人有些刻板，也不喜欢跟别人结交往来。
如果说大梁哪个大臣最两袖清风，那么肯定是非孙御史莫属了。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皇帝之所以想立孙御史的女儿为后不是因为他的女儿多好，而是因为他本人守得住。
宣布要立后前一天，陆清和坐在自己寝宫里面喝酒。
酒过三巡，他心里越发不平。
明明算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想着穆宁。
喜欢他像是病，且已经病入膏肓。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那天为什么要喊穆宁来寝宫。
更没想到的是，向来不怎么喝酒的穆宁在家已经喝了不少。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又喝了半宿，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眼见穆宁似乎有些困得睁不开眼睛，陆清和忽然鼓起了勇气，对着他来了句：“阿宁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嗯？”穆宁动了动，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茫问了句，“陛下，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陆清和瞬间就有些怂，当下又灌了两口酒：“没什么。”
穆宁却不肯罢休，扯着他便想问出来。
陆清和下意识就挣扎，两人扭打在一起，不知道怎么的穆宁就把他压在了身下。
陆清和看着穆宁，眼睛一片清明：“阿宁，你想欺君犯上吗？”
喝了酒的穆宁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反而往下压压身子，坏笑来了句：“我想啊，就是不知道陛下想还是不想？”
想还是不想？
这个场面陆清和不知道在心里肖想了多少遍，心心念念的人而今就在自己面前，这个认真让陆清和不免有些意动。
酒精麻痹了他的意志，又或许很久之前他就期望这样。
陆清和到底没能冷静，反身又把穆宁压在身下，直接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一切。
月光照进房间，风吹起树枝，连带树影一起摇啊摇晃啊晃——
像是梦境，又格外清醒。
陆清和醒的时候穆宁还在睡，他有些头痛又觉得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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