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么逼迫路硚有些过分,但作为母亲,还是不一定哪天就要离世的母亲,她不得不自私一回。
路硚心里想着事,又听见母亲对着自己催婚,脑子都快要炸掉了。
“妈……”他声音没什么力气,又厌又倦,“我正考虑呢,您别催我了,我头疼。”
得,儿子什么性格她又不是不了解。每次路硚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他心里烦。
路母闭上嘴,不想让两个人都不痛快。
病房突然安静,路硚的心也跟着静下来不少。他慢慢把注意力转移到手背上,发现手背被烫到的部分依旧泛红,甚至隐隐作痛。
都怪姜易维,每次姜易维一出现,准没好事发生。他第一次见到姜易维的时候也是,不过那天伤到的是脚,不是手。
他当时刚刚大一,在艺术学院学的服装表演专业。大学城这片儿学校多,什么建筑学院,医学院还有音乐学院,全都离得很近。
姜易维是建筑学院的,上大三。两人学校隔着一条街,说远不远,但也不算太近。
按理说两人的专业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却因为建筑学院举办的“金色之秋”的活动,硬是把两人牵扯到一起。
路硚不知道姜易维怎么看待他们的相遇,至少在他眼中,觉得“牵扯”这个词还挺贴切的。
“金色之秋”活动举办的当天,路硚是被服装设计系的陈烨临时拽过去救场的。到了活动现场,他才知道这是建筑学院搞的秋季服装秀。
在后台转了一圈,路硚流了满脑门的冷汗,就觉得建筑学院这群大老爷们的直男审美实在让他接受不了。
后台模特的穿着用“丑出天际”来形容都不过分。他真的打死都不想帮这个忙,立刻摆手推脱:“还是算了,建筑学院的活动还是找建筑学院的学生来吧!”
“别啊!”陈烨拽了路硚一把,他知道路硚嫌衣服丑,声音压低了些,“我让你穿的衣服是我帮我朋友设计的,但他做的时候腰围做小了,别人都穿不进去。”
说着,陈烨看了眼路硚的腰:“那尺寸也就你能穿进去,我认识的人里,属你的腰最细。你就当帮我个忙,回头我请你吃饭。”
“你这不是属于帮人家作弊吗?”路硚嘀咕一嘴,“人家学校的事,你跟着瞎掺合干嘛?”
“你以为我想啊?”陈烨说起这事就头疼,语气带着几分不悦,“我妹妹追这男生呢,非求着我帮忙。”
路硚:“你哪个妹妹啊?”
陈烨:“……我亲妹妹。”
陈烨话落,就硬推着路硚进更衣室。
路硚把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发现衣服的腰围确实不大,得亏他最近轻了两斤。要还是之前那个体重,估计他也穿不进去。
在后台等待出场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路硚身上。他有些不太自在,发现他光鲜亮丽地站在一群穿得乌漆麻黑的人群里,过于抢眼。
等上台之后,台下的学生直接就疯了。陈烨被欢呼声震得耳膜疼,双手捂住耳朵的同时不禁感概,怪不得院里都流传着“有了路硚,再无校花”这句话。
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一个男人能漂亮成这样,估计都没有小姑娘愿意站在路硚的身边。
路硚在台上走了一圈,下台后着急忙慌地要把衣服换回来。后台乱作一团,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他直接抱着衣服往厕所跑。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脱得仅剩条内裤时,姜易维进来了。
路硚一愣,忘记了把衣服穿好。
姜易维也一愣,忘记了来厕所的目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卫生间对视半天,路硚才“我去”一声,把上衣套在身上。
他也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儿,明明都是男的,被看光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那一刻他就是觉得臊得慌,以至于穿裤子的动作急了些,一只脚刚钻进裤腿,另一只脚就打了个滑。
整个人摔在地上,路硚的脚踝瞬间就肿了。
姜易维伸手,搭着路硚的腰把人扶起。手掌的温热触感让路硚浑身发麻,忍不住躲了一下。
他脚落地就疼,所以被姜易维背到了医务室。被安置好后看着姜易维,说了声:“谢谢你。”
姜易维回他:“不用谢。”
然后姜易维就离开了,只留下个让路硚至今都无法忘却的帅脸和潇洒的背影。
路硚发誓他不是颜狗,但依旧不能否认他喜欢姜易维的脸喜欢到无法自拔。要是能动手摸一下,估计都能当场暴毙。
只是这张脸也只能想想了,更别提伸手去摸。
想到这,路硚不由得叹了口气。
路母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去水房接了个水的功夫,路硚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就听路硚开口说:“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路硚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垂着眼睑,声音也特别无奈:“喜欢了能有七八年了,但是他喜欢别人。这些年我一直努力想要忘记他,可是我越选择遗忘,他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就越深刻。”
“刚刚……我又见到他了。”路硚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我突然觉得,这辈子除了他,我好像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妈,我是不是没救了?”
路母没回答,静静地听着,示意路硚继续说下去。
路硚深吸一口气,彻底和母亲打开心扉,缓缓说着:“我甚至不断地自我洗脑,骗自己我喜欢的这个人现在又胖又丑,不是秃头就是地中海。但是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他,哪怕我把他想象得丑陋不堪,都喜欢的要死。”
后来他经常在想,是不是执念太重。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一直念着。可是今天又见到姜易维,他突然觉得对待姜易维,除了执念太重,还有想要占有……和爱情。
他对姜易维,在喜欢却求而不得时是不甘,在爱上却求而不得时是伤心。他的心情被姜易维左右,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这种感觉很糟糕,只能自己忍着,自己受着。
爱情这东西,是最让人难以预料的东西。
路母没成想儿子会暗恋一个人这么多年,她说不出来劝路硚放弃的话,却也说不出来鼓励的话,只能告诉他:“感情就是这样,你要是忘不了他,就记住他。也许某一天,你自己突然就开窍了,发现身边的人不是非他不可。”
“那您呢?”路硚反问一声,“我爸那么过分,您不还是非他不可吗?如果我身边的人不是他,我就孤独终老一辈子好了。”
路硚的话很坚决,把路母噎得无话可说。
结束这个话题,路硚就在病房等着姜易维过来。他不知道姜易维为什么要找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停地在想一会儿和他聊些什么。
结果脑里一片空白,连个字都蹦不出来。等门外传来敲门声,路硚立刻就慌了。
“你来了。”他倏地站起身子,语气僵硬,夹带些不知所措。
姜易维“嗯”了一下,走近路硚。一手轻轻压住路硚的肩膀,让他继续坐着,随后和路母问好。
路母看路硚的反应就知道姜易维是路硚暗恋的那个人,也难怪路硚会喜欢。这种浑身上下透露着优秀的男人,估计没人能抗拒得了。
为人也谦虚礼貌,路母和他聊了几句,大概清楚路硚对姜易维如此迷恋的原因了。
后来天都黑了,路母开始犯困,不打算让路硚和姜易维继续在病房里耗着。
路硚往外走的时候姜易维一直跟在身后,沉默的氛围又开始让路硚觉得尴尬。
他回头看了看,犹犹豫豫地开口:“我要到门口打车去了,你……”
姜易维打断路硚的话:“我送你。”
路硚没拒绝,反正尴尬一晚上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只要能和姜易维呆在一起,尴尬多久都可以。
夏季的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路硚坐在副驾驶只敢把脸侧到右面对着车窗吹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的话题没什么营养,仿佛彼此是对方刚认识的新朋友。
一个坐在驾驶位,一个坐在副驾驶。挺近的距离,让路硚觉得相隔甚远。
所以路硚郁闷了一路,车子开到家门口,还在对着车窗外的风景走神。
见路硚在发呆,姜易维叫了他一声。
路硚这才反应过来他到家了,又该和姜易维分开了。
“那我走了啊。”他伸手去开车门,指尖碰到车门把手时道了声,“谢谢。”
姜易维说:“不用。”
“嗯。”路硚点头笑笑,又说,“那……再见。”
一句再见,让姜易维心头一紧。
他只字未言,在路硚一只腿迈出车里时下意识地拉住了路硚的手腕,力道温柔却让人挣脱不得。
“路硚。”姜易维不想路硚就这样离开,握住路硚手腕的手掌终于用了些力气,最后开口,“我们谈谈。”
路硚被姜易维轻轻一拽,重新跌坐回副驾驶。盯着自己的手腕,他嗓音发紧,无由心慌:“谈什么?”
姜易维似乎叹了一口气,气息微弱到让路硚以为是自己出现的错觉。
看着路硚低头垂睑的脸庞,姜易维嘴唇动了动:“你抬头看着我。”
路硚照做,抬起头来。一下秒,就听见姜易维用着低沉的声音,字字清晰地开口说:“我们谈谈你相亲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姜易维:相亲这事儿听我的,只能和我相。
第3章 相亲
路硚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住几秒才对着姜易维又问一遍:“你说……谈什么?”
姜易维的目光像深不见底的湖水,牢牢锁着路硚,耐心地重复道:“谈谈你相亲的事情。”
路硚不由心慌,眼神闪躲了一下,嘴上叨咕着:“这有什么好谈的,就是我妈一直在催我结婚而已。”
姜易维想问问路硚是怎么想的,谁知道路硚回完他的话直接开了车门就要下车,脚落地时还不忘对他说:“很晚了,我先回家了。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也就十多秒的功夫,车上只剩下姜易维独自凌乱。他看路硚进了小区,身影彻底从眼里消失。他没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静坐着沉默。
路硚看似落荒而逃,实际步子走得很慢。到了楼道里也没急着进电梯,反而躲在了单元门的后面。
他偷偷看着姜易维的车在门口停留,偷偷看着他开车缓缓离去,就像他偷偷喜欢姜易维的心情一样。
仿佛只有“偷偷”这两个字,才能把暗恋的姿态描述得到位一些。
路硚进电梯回到家里的时候还在想,姜易维为什么要和他谈相亲的事情。他们俩关系算不上熟络,连电话和微信都没有。
姜易维在建筑学院毕业后,他除了在电视和新闻上,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所以姜易维要和他谈的这件事儿,挺让他慌张的。
有些话问出口容易,但是怕听到回答。他生怕听见姜易维说“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这种话,因此他怕了,也逃了。
可是现在躺到床上,路硚又开始后悔。觉得应该先要了姜易维的电话和微信,然后再逃跑。
翻来覆去,没有一丁点儿睡意。
路硚满脑子都是姜易维拽着他的手腕抬头和他说话的那张脸。
他唉声叹气,忍不住拿手机发了个朋友圈:【相亲有什么好谈的?要是想和我谈朋友就好了【心碎】……】
段衍临给路硚回复:【大晚上的别发骚【敲打】!!!】
路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他:【都夏天了,我早就该发骚了,谁也别拦着我。】
可是前提是他得敢啊!
路硚过完嘴瘾,关了手机打算睡觉。几点睡着的他忘了,只记得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四点。
等好不容易入睡后,姜易维又不断地在梦里折磨他。今天这一面见得,像是把他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全部挖了出来,在脑子里完完整整地过了一遍。
路硚这才知道,原来所有和姜易维有关的事情,他都没有忘记过。
真的又惨又矫情……
路硚醒后反思了一上午,给母亲打电话决定去相亲。他给自己画了个名为姜易维的牢笼,把自己困在里面那么久,也应该试着走出来了。
路母听到路硚同意相亲高兴得不行,立刻把相亲安排上。
路硚觉得不管结果如何,最起码母亲高兴也是件好事,总比天天让她操心强。
之后的一周里,路硚白天工作,下班相亲,晚上去医院照顾母亲。去的时候还要躲着姜易维,生怕不小心和他碰上面。
他身心疲惫,简直累得要死,结果还没相到几个正常的男人。
路母看着路硚的模样叹了下气,问:“相了五个人,就没一个看上的?”
路硚摇头:“我明天接着看,全国人口这么多,我还不信找不到一个像样的。”
路母点点头,沉默几秒,犹犹豫豫地开口:“这几天,那个姜易维往我这跑得挺勤的。他好像挺希望在我这碰见你的,但是你俩来的时间一直错开。”
路硚没回话,他晚上来医院的时候看到过姜易维在母亲的病房里。只不过他躲了,一直躲到姜易维离开才出现。
都已经决定要放下这个人了,他也不想再与姜易维有过多的接触了。
见路硚低头不语,路母往路硚手里塞了张纸条:“姜易维托我交给你的,上面是他的电话。他本来向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但我看你这架势是想忘了他,就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