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易维的情绪坍塌。
他埋头在路硚颈肩,眼底是酸的,声音是颤的:“如果那天我看你,一定会到你身边抱住你,说我喜欢你。小路,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淋雨受冻,不让你心口发疼。”
看到第十九封信的时候,路雨琦敲了敲门,给姜易维送来粥和包子。
“从我哥推出急救室到现在你还什么都没吃,吃点儿东西吧……别饿……”剩下的话路雨琦没有说完。
因为目光落在姜易维的脸上,她发现姜易维看着信件的眼睛是红的。她默默退出病房,关上房门。
姜易维没有动路雨琦送来的早餐,继续读着剩下的情书。
第二十封:
再有四个月你就要毕业了。
等你离开这个学校,我是不是就能不再把你看得那么重了?
等你离开这个学校,我绝对不会再踏进建筑学院,半步都不会。
珍惜吧,这是我给你写的倒数第四封情书。
等你毕业了,我就不写了。
等你毕业了,我就决定放下你,忘记你。
第二十一封:
今天看见你们学校的学生了,就是当初我穿他衣服帮他走秀的那个学生。
我听他说在找会弹吉他的人,想在毕业生典礼上帮他弹奏。我一时脑热,骗他说我会。
我这么冲动,还不是因为想见你。
你说你都要毕业了,我怎么着也得送你个毕业礼物吧!
等我把曲子学会,就把它当作你的毕业礼物送给你。
第二十二封信:
吉他真的好难学,这些日子我连做梦都在跟老师学吉他。
可是想到要弹给你听,我又好高兴。
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
我真的真的,好想快点学会,然后弹给你听。
可是我又好怕那一天的到来,因为那意味着,你真的要走了。
第二十三封信:
今天在台上我真的好紧张,你就坐在观众席。那么多的学生里,我一眼就瞧见了你。
我不敢抬头,只敢看着手里的吉他。
可我每次偷瞄你,都能和你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总觉得,你也在看我。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首歌,但我真的学得很辛苦。
希望你能记住它,记得你的毕业晚会上,是我弹的这首曲。
第二十四封信:
听说你们大四的学生今天拍毕业照,所以我旷课去看你。
可是我到的时候你不在,可能你们班已经拍完了。
有时候我在想,你就像一只鸟。
在天空飞得那么高,那么远。我只能看着,无论把手举得有多高,都碰不到你。
现在倒好,你即将飞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好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倒流到你背我去医务室的那一天。
因为那天是我离你最近的一天,那天我的胸膛贴着你的后背,它跳得那样迅猛而快速。
多希望那时候我能鼓起勇气跟你说:姜易维,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可是一切都是奢望,但是喜欢你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总而言之,再见了,姜易维。
也对自己的暗恋说声再见。
真的,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忘了你。
如果不能,那就记住你。
放下最后一封情书,姜易维握住路硚的手。
他毕业那一天,匆匆忙忙地拍了几张照片就跑去找路硚。
在离开学校前,他不能让自己充满遗憾。
可是路硚不在,他怎么也想不到路硚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他跑到他的学校,来找自己。
现在想想,命运和他们开了很多次玩笑。
他们无数次的误会对方,错过对方。
好在他们没有放弃对方,没有放弃喜欢。
倘若不能少年时相恋,无论多晚都要握住你的手。
所以他庆幸,他还能握住路硚的手说喜欢,说爱你。
执起路硚的手,姜易维放在唇边亲吻。
“我爱你。”他轻轻说着,语气坚决又深情。
“小路,你听到了吗?我说我爱你。”姜易维在路硚耳边说了好多次。
可是他越爱路硚,就越恨自己。恨自己这么晚才看到这些信,恨自己这么晚才知道路硚的心。
第66章 醒了
在昏迷的期间, 路硚做了好长好长一段梦。
梦里他就在姜易维的学校。
他的四周是舞台,这是姜易维学校举办“金色之秋”活动的那一天。
他回到了和姜易维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路硚在想, 是不是老天给他机会, 让时光倒流。
他可以弥补所有的遗憾,在见到姜易维的第一眼就告诉他,我喜欢你。
往事重新上演,他同之前那样在卫生间里换装, 碰到了来卫生间的姜易维。
慌乱地摔倒, 他再次被姜易维背起。
往医务室走的那段路,路硚想起自己给姜易维写过的情书。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写过,希望时光倒流, 因为他可以在第一次见到姜易维的时候开口表白。
路硚的心脏疯狂地跳动, 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姜易维的后背。他终于泣不成声,在姜易维耳边说:“我喜欢你。”
姜易维面露疑色,侧过头看着路硚, 问:“你怎么哭了?”
路硚头枕着姜易维的肩膀, 把眼泪全擦在姜易维的肩上,声音哽咽:“太难了。”
“姜易维……这一路真的太难了。”
姜易维笑了,把路硚轻放到路边的长椅。
他微微弯身,手掌替路硚擦掉眼泪, 说:“别哭了。”
声线温柔宠溺, 让路硚哭得更凶。
“小路……”姜易维的手在路硚后颈捏捏, 那是姜易维最喜欢对路硚做的动作。
“我也喜欢你。”他直视路硚眼底, 眼中一片柔色。把人按在怀里,他又说了一遍,“不要再哭了。乖,听话好不好?”
路硚两手环着姜易维的腰,脸埋在姜易维腹间止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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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易维不知道路硚做梦了,只是看到有眼泪顺着路硚的脸颊向下流。
他知道,路硚哭泣的原因一定和自己有关。
伸手擦掉路硚的眼泪,他的手摸着路硚的脸颊没有拿下来。
伏低身子,姜易维把声音压得很轻,生怕吵到路硚似的说:“乖,不哭了。等你醒来,好好调养身子。然后我们去旅游,去看极光。”
姜易维把话说的很慢,字字清晰,声声颤抖:“到时候我们好好过日子,陪着彼此变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路乖……等醒过来,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下午的时候段衍临来了,看眼放在一边的粥和包子,他拍了拍姜易维的肩膀:“吃点东西吧!路硚没事了,等醒来以后住两周院,回家养着就行。”
“虽然是人工心脏,但是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你的小路,以后还是活蹦乱跳的。”
姜易维点点头,还是没有碰吃的。他视线紧锁路硚,没移开半秒。
段衍临知道他说什么姜易维都听不进去,索性就不劝了。目光扫到床上的信,他拿起一封看了看。
“路硚给你写的?”段衍临开口询问。
他拉了个凳子坐在姜易维身边,不等姜易维回答,勾起唇角笑了笑:“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
“我和路硚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眼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他当初刚和我说喜欢上你的时候我挺不当回事儿的,觉得他就是图个新鲜。”
“后来一年过去了,他心意没变。三年过去了,他的心意还是没变。”
“他在医院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完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他看着你的目光,是紧紧追随的那种,和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低头注视路硚,段衍临对姜易维说:“我经常会想,你这人为什么这么幸运,轻而易举地就能夺走路硚全部的爱。”
“我觉得上天对我不公平。可后来一想,感情的世界,压根儿就没有这两个字落脚的余地。”
起身再次拍着姜易维的肩膀,段衍临一边往病房外走一边说:“我能做的都做到了,以后的路,你俩好好走,也只能你们俩走。”
自从决定放下路硚,段衍临已经改口,不再管路硚叫小路了。
这次他实在忍不住叫回小路,最后道了句:“姜易维,别再让小路哭了。”
姜易维心底全是自责和心疼,摸着路硚的指尖,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路硚哭泣。
段衍临之前说路硚十个小时后会醒,姜易维寸步不离,守了十个小时。
算着时间,路父和路雨琦走进病房。
病房没开灯,透过黑暗他们发现路硚没有清醒的迹象,连忙去找段衍临。
段衍临让他们放心,说耐心等一等路硚就会醒。
就在路父和路雨琦离开不到五分钟,路硚的指尖动了动。
他的手一直被姜易维握着。
察觉到路硚动了,姜易维心头一颤,急声说着:“小路……”
路硚半睁着眼睛。
屋里太黑,他只能看见姜易维的轮廓。他睡着的这十个小时里,那段长长的梦像电影似的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梦里还间杂着画外音,他听见姜易维在自己耳边说了好多好多话。说他有多爱自己,说醒来后会陪着自己去旅游。
姜易维依旧没有开灯,他紧紧攥着路硚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放在唇边亲吻,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他的脸,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他:“小路……”
路硚抬了抬手,想去摸摸姜易维的脸。
姜易维会意,主动把路硚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路硚顺着姜易维的眉眼摸着。
他指尖摸到眼泪,终于明白姜易维不肯开灯的原因。
“别哭了……”路硚擦着姜易维的脸,虚弱地说,“我醒过来陪你了……我可以……和你白头偕老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不会再生病了……”
姜易维“嗯”了一声,头埋在路硚颈肩。
路硚肩上的衣料全湿了,他忍住想哭的冲动摸着姜易维的头:“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哭了……”
姜易维点头,很用力地点头。
起身开灯,他俯身吻着路硚的额头。
路父和路雨琦再次回到病房时发现路硚醒了,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音节卡在嗓子里很久,他们眼眶渐红,没比姜易维强多少。
段衍临一进病房,就是这三个人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红的场景。他叹着气去帮路硚检查,不忘吐槽:“你说你家这三位家属,是不是想把我们医院淹了?”
段衍临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床上的路硚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就是觉得对不起大家,让他们担心这么久,害怕这么久。
段衍临头都大了,连忙开口:“等你出院了,想怎么哭就怎么哭。现在先把情绪稳住了,别波动这么大。”
跟姜易维说了注意事项,段衍临才放心地离开。
路父和路雨琦呆到半夜才走,把路硚交给姜易维。
路硚这会儿跟刚清醒时相比精神了不少。
让姜易维把病床摇起来点儿,他忽然笑了。用手指去碰姜易维手背,他在上面轻轻掐了一下:“想不到,你也有在我面前哭的时候。”
姜易维没觉得丢脸,坐在路硚身边回着:“也只有你能让我这样了。”
伸手指了指床上的信,路硚又问:“这些情书,你全都读完了?”
姜易维把信一封封装好,动作很轻,像拿着什么宝贝似的:“全都读完了,一个字都不差。”
“小路。”他话语饱含歉意,额头去抵路硚的额,说,“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路硚怔怔地瞧着姜易维。
如果要道歉,那他也有错。
错在懦弱,错在他没有搞清楚姜易维和童辰的关系就胡乱猜测。
错在自卑,错在不敢靠近姜易维对他说一句喜欢。
他们拉扯这么久,拖沓这么久,好在现在坦白心扉还不算太晚。
所以他摇头,与姜易维四目相对:“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以后对我好。”
下巴朝床头柜上点点,路硚问姜易维:“包子和粥你都没吃,饿了一天?”
姜易维没感觉饿,实话实说:“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我得住院两个星期,你要是累倒了怎么办?”说着路硚就去摸手机,让姜易维点外卖,“看看想吃什么,包子和粥都凉了,放那别吃了。”
现在半夜,外卖只有烤串。
姜易维西装革履吃着烤串的模样实在搞笑,可路硚就是觉得心里暖,觉得有烟火气。
等姜易维吃完,路硚已经困得不行。
但他开刀的伤口太疼,平躺着不能翻身的感觉也很难受。他睡意特浓,就是睡不着。
高级病房有个不大不小的沙发,姜易维死活不过去,非在路硚身边坐着。
看路硚皱半天眉头也无法入睡,他低声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刀口太疼了,睡不着。”路硚的手拍拍床沿,示意姜易维坐上来。让姜易维离自己更近一些,他说,“你得紧紧贴在我身边,这样我就能睡着了。”
姜易维笑笑,捏捏路硚的脸颊。
又陪路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路硚才隐约有入睡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