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雩用力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很满足。
抬头看了眼时钟,妈妈已经快回来了,陈雩收拾好桌面,走出房间,端端正正坐在沙发。
五分钟后,大门打开,忙了一天的纪娟回来了。
陈雩快步走到玄关,帮纪娟拿东西,软软地喊:“妈妈。”
纪娟“哎”一声,听到陈雩这一声“妈妈”,什么劳累都消失了,“怎么还没睡?不是告诉你不用等我吗?”
“我不困。”陈雩把东西放到厨房,又端出来一杯温水给纪娟。
小眼神仿佛在求表扬。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儿子已经太久不跟自己亲近了,看到这样的陈雩,纪娟心都化了,又欣慰又开心,几乎立刻抬手摸了摸陈雩的头。
母亲能够看到自己,能够摸摸自己头,是陈雩曾经期待了九年的事。
这会他仿佛被治愈,空荡荡的心,填满了。
瞬间,陈雩四周绽放开一朵朵小花。
“好了,快去睡吧,明天就开学了,要早起。”纪娟说。
陈雩乖巧地“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回头,“您也早点休息,晚安,妈妈。”
纪娟温柔地笑了,“晚安。”
—
8月31号,注册报道,也是正式开学。
11中虽然差,却位于市中心,离得不远还有一所小学,因为最近修路,车辆分流,一半的车要拐进旁边的辅路。
这条辅路很窄,双向单车道,现在上班的、送孩子的,车来车往,在马路上挤成一团,跟乌龟一样慢速爬。陈雩待在公交车里,明明只有两站距离,却十分钟挪不动几步。
又抬头看了眼跟车站的距离,以及前面排成长龙的车,陈雩低头,继续捧着单词本背单词。
突然,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握住他旁边的扶手,谢朗熟悉的声音响起,“同学,好巧。”
陈雩愣了下,转头对上谢朗的笑,“你好。”
笑容,还是有点违和。
但小十七说,谢朗的人设是阳光、张扬,开朗,那或许是自己敏感了吧。
“你在背单词?”谢朗看了眼陈雩手里的单词本,“我发现,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陈雩歪头,不明所以。
“陈雩,11中校草、校霸,超级学渣,考试常年倒数,老师最头疼的问题学生之一,旷课、打架、拽的飞起……”谢朗如数家常的报出别人对陈雩的概括,接着停下来观察陈雩。
过了会,笑了。
“被这样评价的你,居然像个好学生似的在车上背单词,还有之前,你执着考试,”谢朗的语调不紧不慢的,一双眼锁住陈雩,“说真的,同学,其实你是一座宝矿吧?源源不断让我感到惊讶。”
陈雩不懂怎么当校霸,他的人生里,就没接触过这样的人,而且在他看来,原主也不是校霸。
原主是堕落了点,但也从来不会主动去欺负人,不像影视剧里演的,那么浑。
他只是不合群,独来独往。
可这些解释不清。
陈雩移开目光,小声说:“打发时间。”
“也对,”谢朗视线扫过外面那条长龙,“还不知道要堵多久,是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顿了下,“不如我们聊一毛钱天?”
陈雩其实更想背单词,他不会说话,更不适合聊天,但小十七在他脑海不停尖叫,让他顺势跟谢朗搞好关系,太吵了,闹的他没办法背单词。
“好。”陈雩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单词本收起来。
虽然说要聊天,可谁也没先开头,寂静环绕四周,陈雩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纠结要不要主动找话题。
可是,要找什么话题?
万一他把天聊死了,怎么办?
陈雩愁的皱眉头,表情变来变去,很生动活泼。
谢朗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有意思。
听说陈雩是个面瘫,永远面无表情,看人永远冷漠、排斥,可他接触的陈雩,表情虽然少,并不面瘫,而且容易害羞,看人的时候,更多是小心翼翼,像小动物害怕外界有危险,先从安全的窝里探出头,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危险,才会嘿咻嘿咻爬出来。
陈雩找了许久,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他开心地抬起头,却对上了谢朗的目光。
谢朗一直在看自己。
陈雩诧异极了。
谢朗没有收回目光,大大方方的,“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
侧身给一个乘客让路,谢朗又好奇问:“足足一分钟,你在想什么?”
陈雩老实说:“话题。”
表情正经又严肃。
谢朗“啊”了一声,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抖着肩,停不下来,发现陈雩悄悄瞄自己,神情呆呆的,又充满迷惑。
他才笑着说了一句:“抱歉。”
陈雩没懂谢朗的笑点,却善解人意的摇摇头,“没关系。”
谢朗已经止了笑,“那你想到什么话题?”
陈雩重新看向谢朗,小指勾着裤缝,“你那天没参加考试,没关系吗?”
“没事,”谢朗换了只手握扶手,另一只手插口袋,阳光从车窗斜斜照进来,将他的轮廓映的更立体,“我是老师们的心头宝,护着、捧着我还来不及,不会对我怎么样。”
陈雩回忆起自己以往的待遇,确实是这样的。
后面还要接什么?
陈雩卡壳,嘴巴张开,又闭了起来。
谢朗从玻璃窗映出的画面看到陈雩表情又耸耷下,饶有兴趣的等了等,果然没等到陈雩接话。
他懂陈雩是什么性格了。
“陈雩,”谢朗突然叫陈雩名字,等陈雩抬眸,凝视他问,“我可以叫你小鱼吗?”
他一笑,补充,“沉鱼落雁的鱼。”
陈雩虽然是个小书呆,其实对别人的情绪,异常敏锐。
他总觉得,谢朗的语调有点……调戏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调戏他?
他是男孩子啊。
陈雩眼睛睁的圆圆的,半晌才说:“嗯,可以的。”
谢朗笑意更深了,“小鱼。”
陈雩刚想说话,司机突然紧急刹车,乘客猝不及防,多米若骨牌似的全部往前倒。
陈雩身后的男生一直低头看手机,完全没扶把手,司机刹车,他摔向陈雩,陈雩被他撞到,手脱了扶手,整个人跌进了谢朗怀里。
第5章
谢朗第一时间伸手扶住陈雩的手臂,手臂肌肉用力,将他箍在怀里,别被后面男生带倒。
陈雩摔进谢朗怀里,懵了。
脸靠在谢朗胸口,陈雩鼻尖动了动,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烟味,尽管谢朗应该散了气味,可他还是闻得到。
谢朗会抽烟?
陈雩很震惊,以至于忽视了原主身体被同性接触时本能竖起的汗毛和鸡皮疙瘩。
也忘了及时从谢朗怀里退出来。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半天不离开,谢朗眸色闪了下,嘴唇抿了抿,脸上的笑容淡下来。
捏着陈雩的手用力,嗓音很低,声音贴着耳朵,“小鱼,你一直呆在我怀里,不起来,我会以为你对我抱着什么特殊的想法。”
谢朗冷下来的声音,让陈雩顿时回神了,慌忙站好,“对,”想起谢朗关于道歉的理论,他把头抬起来,入目是一双冷漠的眼睛。
陈雩怔住了,好几秒后才慌慌张张道歉,“对不起。”
刚才和谐的气氛消失殆尽。
接下来,陈雩和谢朗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个人隔得不远,却像是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横亘中间。
又过了五分钟,公交终于爬到站。
陈雩被人群挤下车,本来想等谢朗,可想起谢朗刚才冷戾的眼神,有点丧气。
谢朗是个私人领域感很强的人,他上次就该知道的。
今天还是算了。
等下次见到,再道一次歉好了。
陈雩跟随大部队,走进11中,按照不久前学校群发的分班信息,从操场左侧的楼梯往上,经过综合楼、食堂、小花园,来到高二教学楼,爬到第五层,顺利找到了班级。
高二(14)班。
理科班里的普通班。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大部分人都在聊天,课桌的右上角贴了名字和座位号,陈雩找了一圈,在第四组的最后一排,找到了自己名字。
离黑板的距离是远了点,但幸好原主不近视,完全看得到。
陈雩对坐哪里没要求,只要能上课、读书、考试,他就可以满足的感到小欢喜。
陈雩进来以后,大家都安静了。
或是偷瞄,或是正大光明地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如同是国宝大熊猫。
察觉到大家的注视,陈雩擦干净桌椅坐下后,做足心里建设,然后对所有人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周末两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有了显著成果,这次没把人吓到。
众人:“!!!”
卧槽,校霸笑了!
陈雩的前面坐着两个男生,靠窗的娃娃脸男生飞快瞄一眼陈雩,就凑到旁边,跟他同桌咬耳朵。声音低是低,也没有特别低,“天,活的校霸!”
陈雩心想,我都听到了。
那人还在说:“原本听说校霸在我们同班,我还不信,天啊天啊,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相信另外两个传闻,校花周白,天才学神大人——谢朗大神也在我们班?”
听到谢朗的名字,陈雩耳朵动了动,眼巴巴看着他们。
想加入,又纠结怎么加入。
嘴巴张张合合,手微微抬起,最终却还是一个字没吐出来,不过娃娃脸男生似乎察觉到陈雩在看他,把脑袋转了过来。
视线对上,陈雩总算鼓起勇气,主动搭话,“你刚才说,谢朗……”
娃娃脸男生神色一动,激动的椅子都坐不住,半个身体探到陈雩面前,打断了陈雩的话,“你也对谢朗感兴趣吗?”
距离一下子缩的太近,陈雩有点被吓到,“不,我……”
他只是惊讶。
谢朗怎么会在普通班。
娃娃脸男生发现陈雩也对谢朗感兴趣个,八卦心蠢蠢欲动,这可是惊天大料,校霸对学神感兴趣!两个传说终于要碰撞出火花了吗?!
他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只敢偷偷看陈雩。
见陈雩没回答自己,他又凑近了些,期待地注视陈雩。
陈雩后退,背靠椅子,书包挡在身前。
被八卦迷了眼,娃娃脸男生完全失去平时“读空气”的技能,还在逼近,忽然从娃娃脸旁边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拉回座位。
“洛程,坐好。”
“张辰羽你拉我干嘛,我还没问清楚呢!”
“闭嘴,你眼睛生来做什么的?不会看吗?”说着,张辰羽指了指陈雩旁边那张空桌子。
洛程脑袋凑过去。
下一秒:“学神在我们班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陈雩也偏头,看了看桌子右上角,“谢朗”两个字被整整齐齐贴在那里。
陈雩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名字,满脑子的问号。
“我的名字那么好看吗?”谢朗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掐断了陈雩的出神,他慢慢移动视线,视野里最先出现的是一双漂亮、修长的手。
再往上,是谢朗帅到无可挑剔,没有瑕疵的脸。
“又见面了呀,”谢朗细碎的额发自然垂着,微微遮住眉毛,对上陈雩惊诧的目光,又一笑,“小鱼同桌。”
陈雩眼睛睁大,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谢朗拉开椅子坐下,书包随便挂在桌子边上,将手里一根牛奶味的不二家放到陈雩桌上。
“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桌了。”他微笑,“好好相处呀。”
“你……”陈雩欲言又止。
谢朗似乎猜到陈雩想问什么,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谢朗不说,陈雩也不问了。
点点头,又看了眼桌上的棒棒糖,说:“谢谢。”
隔了一个过道,周白也把书包放下。
他刚刚和谢朗一起进来。
探头,周白跟陈雩打了个招呼。
看到周白,陈雩有点开心,周白是他在这所学校,第一个主动理会他的人。
“你也在14班?”
周白手指在陈雩跟自己间来回指了指,用了黄盈那天形容他们的词:“毕竟我们半斤八两。”
陈雩被这句话拉回那天考场,想到自己每科三十分的成绩,蔫了。
有点自闭的低下头,避开班里同学目光,悄悄鼓了股腮帮子。
不开心。
“对了小鱼同桌,”谢朗屈起食指,轻轻敲敲桌面,“你刚才怎么不等我?”
听了话,陈雩抬头。
又记起自己要再道歉。
“对不起。”他直视谢朗的眼睛说,“车上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谢朗长腿伸直,懒懒坐在椅子上,偏过头说:“我上次就说过,你很喜欢揽责,这次又是这样,你是认为你撞到我怀里以后,我不跟你说话,是生你气了?”
陈雩眨了眨眼。
“不是吗?”
“当然不是,”谢朗嘴角弯起,笑意铺满整张脸,“我只是在想事情,结果等我回过神,你已经走了,难得在车上遇到,我们还愉快的聊了一毛钱天,结果一到站,你等都没等我。”
他叹气,“说实在的,我有点难过。”
骗人。
陈雩看了眼谢朗,很确定刚才谢朗是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