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着陈雩,恼怒不已,“你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的,为什么报警?难得碰见,我就是想跟你叙叙旧,当年的事,我都没怪你了!”
陈雩垂眸,指腹用力按在腿侧,对女警说:“我不认识他。”
“陈雩,你——”
陈雩打断他,“他很奇怪,一直盯着我家的窗户。”
陈雩语调有些软,攥紧袋子,指节泛白的模样,激起女警的保护欲,她轻声说:“别怕。”
示意男警把男人带上车,女警说:“好了,回家吧,你做得很对,下次碰到这样的事,还得报警。”
看着警察把男人带走,陈雩全程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他原地蹲下,急喘几口气。
过了会,陈雩站起来,转身往小区外走。
他想见谢朗。
等陈雩真正站在谢朗家门口,又犹豫了,他手上还拿着纪娟给他的换洗衣服,该怎么解释?
在门口徘徊一会,陈雩有点闷,准备离开。
还是算了。
“小鱼?”
听见声音,陈雩抬头,就见楼梯的缓步台,谢朗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耳机刚拿下来,站在那里,是刚跑完步回来。
谢朗看到陈雩提着的行李包,“发生什么了?”
几个大步走到陈雩面前,谢朗牵起陈雩的手,另一只手拿钥匙开门,把陈雩带回家。
“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朗说着,要松手,但刚走一步,手又被握住。
陈雩低着头,行李包放在脚边,两只手都抓着谢朗,“别走。”
谢朗又坐回去,拉过陈雩,把他抱进怀里,掌心轻抚他的后脑,“嗯,我不走。”
陈雩静下来。
他跟谢朗牵着手,脸靠在谢朗胸口,耳边听得到谢朗有力的心跳,贴合的掌心温热,鼻尖满是谢朗的气息,觉得很安心。
房间很安静,没人说话。
许久——
“小鱼。”
过几秒,谢朗又轻声,“男朋友。”
陈雩在他肩胛的位置蹭了蹭,慢慢抬起头,后退一点,自己坐好,终于开口,“一个变态。”
谢朗起身去倒水,温度刚好的水放到陈雩手里,陈雩瞬间握紧。
盯着杯子里水的波纹,陈雩又静下来,一言不发,谢朗没催促,就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等。
好半晌,陈雩才做好心理准备,缓缓开口,声音低低的,“那是我初二那年发生的事。我刚升初二那年,我们班的班主任因为怀孕,请了一学期的假。
学校为我们找了一个代理班主任,那个人原本是教初三的,人很好……不,假装得很好。
他并不老,三十几岁,上课生动有趣,下课会跟学生谈心,对女生尊重,跟男生打成一片,对待成绩不好调皮的,也耐心教导……”
代理班主任叫方舒志,跟班级其他人一样,原主也很喜欢他。方舒志知识渊博,又不像其他老师迂腐,问什么都能答出来,就算跟他讲游戏,也能接的上话,下课或者午休,还会陪着一起玩。
代课两个月,方舒志跟所有同学都熟悉起来,学生喜欢他,家长很满意。
原主的成绩不算好,临近期末考,开始临时抱佛脚,天天往办公室跑,问方舒志问题。方舒志会耐心,一一回答。
后来干脆放学留下,单独给原主补课。
尽管只是诉说原主的记忆,陈雩的指尖仍然忍不住颤抖,“刚开始,方舒志是偶尔碰一下我,我没察觉,后来,他时不时摸我手臂,拉着我的手,就算上课,他也会走到我座位旁边。
课堂练习,他会专门过来,弯下腰,从后面靠近我,用像是把我抱在怀里的姿势,给我讲题。”
原主那时就是普通少年,每天想的是玩和漫画,回到家,跟母亲撒撒娇,跟父亲吵吵架,无忧无虑。
就算听过类似的事,也觉得它很遥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没有意识到不对。
直到,期末考前一个星期,方舒志让原主去他家里补课。
“方舒志,是个变态!”陈雩大口把水喝下,压下重新回忆这段记忆的恶心和恐惧,嘴唇泛白,“他告诉我,去他家补课的,不止我一个人,但等我进去,没有其他人。
他从后面抱住我,把我的手反剪在身后,不让我动,凑过来亲我,手在我身上……乱摸。”
谢朗阴沉着脸,气息冰冷。
他两手轻轻包住陈雩握着杯子止不住颤抖的手,“可以了小鱼,不用说了。”
陈雩在发抖。
原主的身体,对那段记忆,本能抗拒。
被谢朗碰触,陈雩僵一下,抬眸看到谢朗的脸,又深呼吸,才放松,不再僵硬。
“让我说完,”陈雩的声音很轻,“那天,我把方舒志打了一顿,差点把他废了,动静很大,整栋楼都听到了。
方舒志平时一直是好人形象,面对所有人,他倒打一耙,说是我主动引诱他,是我给他暗示。”
事情闹得很大。
闹到学校,方舒志辞职了。
但原主还留在学校里,马上就要期末考,他不能不考试。
陈雩嗓音有些干涩,“方舒志真的太会伪装了,每个人老师、学生,甚至家长,都觉得他是个好老师,相信他的话,认定是我主动引诱他。
老师对我冷漠,学生对我指指点点,朋友不再靠近我,我被……霸凌了。”
原主的座位,被挪到垃圾桶旁边,每天都有人在上面写“恶心同性恋”、“同性恋去死”、“病原体,会传染”这些字眼,他的课本、作业,总会被丢到垃圾桶。
“然后,是我父母,我父亲单方面和我妈妈吵架,骂我妈妈,说她天天在家白吃白喝,却教出这样一个变态。”
陈雩说着,眼泪突然止不住往下掉。
在替原主心疼。
从头到尾,除了纪娟,没人信他,没人站出来。
可纪娟的声音太弱,她那时是家庭主妇,学历也不高,没人听她说话。
陈雩声线发抖,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们吵,吵了很久,后来就离婚了,我父亲避着我,生怕我跟着他,再给他丢脸,离婚以后,留下一笔钱,就离开了,再也没出现。
我妈妈给我办转学,搬到x市,一直到现在。”
“小鱼乖,不哭。”谢朗说着,用指腹拭去陈雩脸上的眼泪。
他轻轻拥住陈雩,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仿佛陈雩是瓷娃娃,稍微用力,就会碎开。
陈雩闭上眼,靠在谢朗怀里,揪住谢朗的衣摆,本能依赖。
谢朗抱着陈雩,声音温柔地喊他,哄他,表情、眼神却阴沉沉的,如同罩在墨色里。
低下头,嘴角擦过陈雩的发梢,他黑沉的眉眼缓和一些,“别怕小鱼,我在。我会陪着你。”
语气沉了沉,认认真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没再说话。
他们互相拥抱着,汲取彼此的体温。
等陈雩情绪平复下来,谢朗捧起他的脸,问:“小鱼吃饭了吗?”
陈雩摇头。
谢朗:“那我去给你煮碗面,你先去洗个澡。”
陈雩洗完澡出来,情绪好很多。
他顶着湿哒哒的头发,刚到客厅,就被谢朗拉到沙发,“我帮你吹干。”
陈雩的头发有点长,每根发丝细软,谢朗动作很轻地拨弄发丝,指腹轻轻按摩头皮,陈雩不自觉坐姿都放松下来,往后靠。
吹风机嗡嗡嗡持续了几分钟,就停下来,谢朗弯腰抱住陈雩,下巴放在陈雩头顶,“小鱼身上,现在是跟我一样的味道。”
陈雩小声说:“不一样。”
谢朗只抱一下,就松开,牵着陈雩到餐桌坐下,闻言疑惑“嗯”一声,“哪里不一样?”
陈雩耳根尖发烫,“……你的味道比较好闻。”
“是吗?”
谢朗轻笑一声,“我觉得小鱼的味道更好闻。”
把筷子放到陈雩手里,又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谢朗托着腮,“好了,先吃面吧。”
“好的。”
陈雩专心吃面条。
谢朗看了会,拿出手机,给季明安发微信。
【谢朗:帮我个忙。】
【季明安:什么忙?】
【谢朗:帮我查个人,方舒志,他有没有什么底,能坐牢那种。】
【季明安:??就一个名?哥,我叫你哥,就这名字,全国没有几万也有几千,我一个个排查,得给你查到十年后去。
更详细的信息有没有?几岁,哪里人呢,做什么的?】
【谢朗:w市人,今年四十岁左右,曾经是老师,明天我给你画像。】
发完消息,谢朗就收起手机。
陈雩吃完,两人重新在沙发坐下。
谢朗握着陈雩的手,跟他肩膀挨着肩膀,坐得很近,他看一眼行李包里的换洗衣物,“那天在餐厅碰到的男人,就是方舒志?他找到你家去了?”
“嗯。”
陈雩顿一下,“过来之前,我刚报警,警察把他带走了。”
“报警?”谢朗笑起来,“做得很好。”
他摸摸陈雩头发,“小鱼很勇敢。”
看着陈雩,谢朗说:“这几天,小鱼住我家吧,刚好要期中考了,帮你复习。”
陈雩轻声:“好。”
在家楼下见到方舒志,他就明白纪娟为什么不让他回去了。
她知道原主的恐惧。
她以为他是原主,终于走出来,不再陷在过去,担心如果碰见男人,又会崩溃。
谢朗起身去收拾东西,给陈雩腾出半个书房,又腾出半个衣柜,把陈雩带来的衣服放进去。
陈雩想自己动手,被谢朗拒绝了。
谢朗收拾完,回眸跟陈雩对视,嘴角弯着,“我很高兴。”
陈雩捧着杯子,坐在椅子上,“嗯?”
“像这样,把家分出一半给小鱼,就像是我们真的同居了,以后都会住在一起。”谢朗来到陈雩面前,弯下腰,凝视陈雩的双眼,“仿佛,我们是一个家庭。”
摸摸陈雩的脸,谢朗拉着陈雩站起来,指着分出一半的书房,“这里以后就是小鱼的。”
他看着陈雩笑,“男朋友的。”
陈雩望着属于自己的一半书房,看到谢朗的书架里,放上了自己的习题集和练习卷,自己正在融入谢朗的世界,被方舒志影响的心情,一点点变好,笑眼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第52章
马上要期中考, 任程程也开始把鼓励鸡汤挂在嘴边。
从早读, 就开始唠叨。
“同学们, 现在开始努力不会晚,想想上次月考, 你们就复习一星期, 是不是都进步了?”
“这次会有区排名, 虽然这个排名放到整个x市,肯定不一样,但拿个好名次,更好跟父母交代不是吗?
家长会, 老师一表扬, 你们家长下面坐着,也有面。”
……
发现不顶用, 任程程下午换了一种方式。
“今天开始, 成立互动学习小组,自由分5个组, 最后一节课上课前,把名字报上来。”
本来已经听腻了, 左耳进右耳出的同学们:“!!!”
“我是还没睡醒吗?”
“程程, 你为了成绩, 太拼了!”
“问题是, 我们班一堆学渣, 谁能给谁讲课?!”
“不能这么说,”任程程两手张开, 撑在讲台桌上,“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仔细分析过大家的成绩,每个人都有一两科比较擅长。
譬如小潘,虽然物化生每次十几分,但语文、英语还可以,至少每次能考个三、四十分。
再来,我让大家成立学习小组的主要目的,是希望给大家动力,让大家学习起来,更借此机会,挖掘自己擅长科目。”
大家简直服了任程程这特别的“寻找动力”方法。
陈雩刚写完一道题,就见一张超大纸条平行挪过来,“小鱼肯定跟我一组,对吧。”
后面还用简笔画画了张笑脸。
陈雩一笔一划写了一个字:“嗯。”
一直专注做题,陈雩两节课没喝水了,觉得嘴巴有点干,写完,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谢朗托着腮,视线落在陈雩变得湿润的嘴唇,喉结滚动一下,心里有点痒。
谢朗的目光炽热,陈雩想忽视都不行。
转头跟谢朗对视,“?”
谢朗摇摇头,移开视线前,又看一眼陈雩的嘴唇。
陈雩疑惑地盯了谢朗一会,才转回去,低下头继续刷试题。
下课,一部人开始行动起来,组学习小组。
谢朗和陈雩的座位,人满为患。
洛程第一个自荐,并且凭借和陈雩的友好关系,已经走后门成功入驻,还连带张辰羽。
除开谢朗,名额一次性去了三个。
周白、鲁平、钟闻乐又去三个名额。
最后剩下三个,二十几个人争的脸红脖子粗。
洛程把脑袋往陈雩方向凑,小声开玩笑:“像不像古代皇帝选妃子?”
他摸摸下巴,“这么说起来,你就是正宫皇后了!”
“……”陈雩一直觉得洛程的脑洞很大,总能够联想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就没说话。
洛程没听到陈雩回答,没觉得有什么,想换个话题继续,注意到陈雩在写的习题集,也想起他三分钟热度买完写了没几页就丢在桌肚里的几本,开口,“你在做的,是上次推荐我和韩静雅买的习题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