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脉脉对视、携手、搀扶乃至于拥抱的细节,虽然在各种惊险和煽情环境下并不是特别突兀,但第一季CP大爆后,这些情节的意味明显是暧昧多于兄弟情。
要真删减了,也不见得会影响什么。
姜吹雨抱头哀嚎:“鬼迷心窍!”
剧组的开机仪式很简单,没有请媒体。实际上,第二季的开拍还处于保密模式。以《大富翁》现在的热度来说,开机仪式的那点媒体曝光完全可以舍弃。在适当时机,剧组的全家福合照显然更具有出其不意的沸腾宣传效果。
第二季基本上实景拍摄,取景地在这个四线城市的一处县城老区。这块城区本来打算拆迁重建,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住户都迁走了,开发商却暂时搁置开发计划。现在都是人去楼空,楼房商铺空旷林立,街道蔓延上杂草,两边景观树茂盛得毫无章法,愈显荒凉破败,很符合末日景象。
剧里的另一些重要演员——机器人,则和第一季一样,依旧采用人工扮演,套上机器壳。
不过这次吸取了第一季被骂惨的教训,在道具上下了狠功夫,机器外壳都是用轻便的合金打造,穿戴起来不难,灯光打上去也很有金属冷硬质感。
这倒不只是为了省钱,如果不是天崩地裂、玄幻神话等场景,其实在制作足够精良的情况下,使用道具要比特效来得逼真。机器人的光与影都是真实的,在细节处给观众最大的享受。这样后期只需要为武器效果加上特效,省钱更省心。
而且,道具还能在第三季、第四季继续发光发热,期间或许还能租给其他科幻剧组,物尽其用到令人发指……
姜吹雨的额头破了一小块,一夜过去依旧没消肿,但幸好他扮演的角色一直在枪林弹雨里来来去去,妆容都挺狼狈,有个小伤口不碍事。
就是把化妆师阿姨心疼得不行,边给他上妆,边扼腕叹息:“这么白净的脸咋破了,消毒了吧?”
“消了,谢谢姐姐。”
“注意忌口啊,千万别留疤。”
“注意着呢,谢谢姐姐。”
“咋弄破的?这么不小心?”
姜吹雨一顿,咬了咬牙还没说话,阿姨就过来人地察言观色:“小两口闹别扭,挠的?”
化妆间众人,无论正在被化的,还是化人的,顿时纷纷竖起耳朵。
以姜吹雨为八卦中心,方圆十米,屏气凝神,寂静无声。
只听得到姜吹雨没好气地啐了一声:“一个混蛋害的。”
第一场戏。
破旧的老楼天台,如血的残阳。镜头外摆,空荡荡的城市笼罩在铁锈般的夕阳余晕中,死寂,冷清,又暗藏危险。
镜头拉回到天台上。
衣衫褴褛的江东流痛苦地睁开眼睛,漫天红霞过分得近,似乎触手可及。他少见地怔忪了片刻,才警觉地跳起来。
在天台边缘,他看见了背对着他坐看夕阳的迟暮帆——这个难缠又可怕的对手。
察觉到了身后人的苏醒,迟暮帆回过头,细挑的眼尾本写着乖戾狠毒,却在这一瞬间轻轻上扬。迟暮帆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在夕阳绮丽的逆光下,漂亮得近乎迷幻。
“这个镜头绝了!”导演在监视器前兴奋地拍着大腿。
等这场戏拍完,姜吹雨和仰雪风下来时,导演还要拉他们过来看:“是不是很赞?吹雨的镜头表现力比四年前更厉害了,我打算拿这帧当第一集的封面,肯定好多人被美色日进来。”
姜吹雨习惯了大家对他外貌的吹捧,并不在意,接过柏冬递来的水慢悠悠喝着,眼角却飞快地扫过监视器前方。
仰雪风随意看了眼,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姜吹雨把捏得变形的水瓶丢给柏冬。
比起导演赞不绝口的绝美镜头,刚刚戏中的对话更让仰雪风有点魂不守舍。
“我认为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迟暮帆站起来与江东流面对面,不知道是不是天光的原因,他的笑显得楚楚动人:“而误会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你愿不愿意听几分钟我的往事,再决定是给我一个拥抱还是拳头?”
迟暮帆的台词,姜吹雨的脸,都带着真诚而微微示弱的恳求。
虚幻和现实在那瞬间重叠,就好像他们之间横亘的仅仅是“可以解释清楚”的误会。
仰雪风揉揉眉心,逼迫自己不要去妄想。
一直在旁观摩学习的余烬挺捧场:“很漂亮,吹雨长得有点雌雄莫辨嘛。”
不知为何,虽然余烬在夸,但仰雪风听起来却感觉他似乎很不喜欢姜吹雨。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有多少喜欢姜吹雨,就有多少人讨厌他。
开工第一天工作不多,只拍了这一场戏,顺便让演员熟悉熟悉即将常驻的老城区,第二季大部分场景都集中在这一片区域。这里人少车更少,拍起追逐车戏来,封锁区域也方便安全。
傍晚,他们就坐车回市区的酒店。
几个主演坐同一辆宽敞的保姆车。
女主角林红英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心里默念着经纪人叮嘱她的一些事宜。
事实上,她这个女主角已经名存实亡了,第二季关于她的重要戏份并不多,可以预想第二季播出后,她也不会吸多少人气,这让她很是焦虑,和经纪人绞尽脑汁谋求转机。
她觉得姜吹雨现在人气火爆,巴结他比较重要,如果能炒点绯闻就赚到了;但她经纪人却强烈要求她要抓住和仰雪风有感情线对手戏这个难得的机会,和仰雪风处好关系。
仰雪风不仅仅是一名演员,还是热风视频的创始人,是热风传媒的CEO,这意味着他有大量的影视剧资源。
林红英刻意坐在了仰雪风的旁边一排座位,只隔着窄窄的过道。
林红英深呼一口气,力求自然地主动搭讪:“今天收工真早,回去可以刷几集剧了。对了,雪风哥,我可是你热风视频的死忠粉啊。”
仰雪风这才微微侧头:“是吗?”
林红英特意点开手机桌面,把热风APP露出来:“我为了看你们的剧可充值了不少钱。”
“多谢支持了。”仰雪风客气笑道。
林红英继续努力:“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什么要叫‘热风’啊?和雪风哥的名字,一个雪一个热,好像有点冲……我记得另外一位创始人名字里也没有热字吧?”
仰雪风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前排的姜吹雨,说道:“名字而已,随便取的。”
“这样啊。”话题没能继续深入,林红英讪讪地歇了口气。而仰雪风已经偏过头去,看窗外夜景入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主动聊天的意思。
现在说来只是“而已”的名字,曾经困扰了仰雪风一月之久。
第4章 名字
流媒体创业,是大一时期,仰雪风和同市高校学金融的至交好友韩颂聊天时产生的想法。
两个人家境都不算差,仰雪风父母开了几十家的连锁超市,韩颂家里是做品牌家装的。
一拍即合后,两人都拿出了自己不菲的小金库,先把平台框架搭出来再说。
第一步就难在了取名上。
取什么都不满意,不是觉得寓意不深刻,就是觉得不够朗朗上口,有意义又通俗的又觉得不好听。
仰雪风把自己的脑细胞折磨得半死,还要折磨室友的。
终于有天,室友被逼得欲哭无泪,在教室里崩溃大喊:“叫‘西风颂’不好吗?有风,有颂,还有雪莱大大对你们跨越时空的祝福,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姜吹雨恰好坐在他们前排,全程旁听了仰雪风和几个室友的取名鏖战,笑得前仰后合。
眼角还带着生理性泪水,姜吹雨回头朝仰雪风自来熟地挤眉:“我给你个名字,你要不要?”
仰雪风望着唇红齿白的姜吹雨,怔了怔。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十六岁的姜吹雨是班宠,也是很多人心中认为将来肯定会火的潜力股,身边总是会围绕很多攀关系的男男女女,一刻不得闲。如果不是刻意去迎合他,基本上捞不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被姜吹雨主动搭讪,仰雪风室友有些受宠若惊,比仰雪风还要激动:“要要要!”
姜吹雨说道:“叫‘热风’好不好?很热的热,仰雪风的风。”
仰雪风被姜吹雨说他名字的声线弄得心尖上像是被羽毛扫过,机械地问道:“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姜吹雨露出一点儿也不诚实的狡黠微笑,让仰雪风看清他有一点点的小虎牙。
讲师进来了,姜吹雨笑呵呵地回过头去。
没人能够拒绝姜吹雨。
仰雪风低头翻着戏剧史课本,想道,热风就热风吧,反正就是一个名字。
浑不在意这一个名字让他全体寝室都消瘦了好几斤。
电话铃声将仰雪风从回忆中拖出来。
来电人是韩颂。
仰雪风看车已经到了酒店,于是没有立即接,等下车了才接通,挥了挥手示意助理先去餐厅点晚饭,自个儿走到了偏僻地方。
姜吹雨隐约听到晚风送来的只言片语,那人的语气比平时温柔耐心了不少。
“你放心,我不会的……”
气得姜吹雨把晚饭当敌人,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给吃撑了。
姜吹雨要去酒店后院庭的人工湖边消食,没让柏冬跟着。
现在是春末,人工湖里冒出了几支手指头大的青色荷花苞。
姜吹雨沿着人工湖绕圈散步,数到底有多少新出的花骨朵,猜将来会开红色还是白色的荷花,还心想,如果是开红色的,他就……
他就干什么?姜吹雨还没掂量出主意,就听见一个有点风凉的声音喊他:“姜家公子。”
余烬从另外一条树木夹道的石子路走出来,微笑看着姜吹雨。
他喊人的称呼和语气,姜吹雨统统不喜欢。
因此姜吹雨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找我有事?”
余烬微笑:“散步。”
姜吹雨仰头扫了眼酒店大楼,他记得余烬住的那一间房是在靠庭院的这一侧,站在阳台上就能把下面的人看清楚。
姜吹雨什么都没说,既然是散步,就各自散自己的。
仰雪风和韩颂打电话花了不少时间,吃饭时酒店餐厅已经没人了,再独自上楼回房,出了电梯,没成想看到姜吹雨的大个子助理委屈地挤在走廊角落里。
仰雪风笑道:“被你老板罚面壁思过?”
柏冬回头,指了指面前的窗户:“我看着他呢。”
仰雪风好奇地凑过去,透过窗子往下看,正好能看得到人工湖边散步的两个人。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湖边的路灯不足以让六楼的仰雪风看清两人的长相,但姜吹雨的身影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认不出来的。
“另外一个人是谁?”
柏冬答道:“你们组的男二,叫余烬的。”
仰雪风哦了一声。
柏冬忧心忡忡:“我今天和工作人员聊天,他们八卦说余烬很有来头,好像是投资商的私生子。”
仰雪风笑笑:“一个没在娱乐圈露过面的新人,能在这剧组当男二,没点背景怎么可能。”
柏冬更愁了:“要是他想潜规则我们吹雨怎么办!”
仰雪风愕然片刻,看柏冬是真情实感地发愁,而不是开玩笑,安慰道:“放心,余烬……唔,先不说取向,他应该不是很喜欢你老板。”
“怎么可能!”柏冬一脸的不理解,愤愤不平道:“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吹雨!”
仰雪风失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赞同还是反驳,最终只是拍拍柏冬的肩膀:“你老板雇你雇得很值。”
姜吹雨觉得两个人像僵尸一样全程无交流地散步实在太傻了,索性先走一步,却又被余烬叫停。
姜吹雨就知道他不是来散步的,偏着头等他说出什么花来。
余烬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说一些很冒犯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要把你捧在手心?”
姜吹雨气极反笑:“我好歹一百四十多斤,不太好捧吧。”
余烬轻轻笑了两声。
姜吹雨在心底骂道:有病。
转身走了。
再之后的拍摄戏份都很满,而且多是动作戏。
基于机器人末日设定,人类为了更好地对付机器人,抓住了它们行动不足够灵活的弱点,双方战场大都是在崎岖不平的山地以及地势有起有伏的楼群间,靠腾挪跳跃甩开机器人或者设下陷阱进行反击,俗称“跑酷”。
这也是第一季的看点之一,借助节奏强的配乐,众人跑酷的剧情看起来十分刺激,又赏心悦目,燃爆了。
比较高难度的跑酷动作都是请专业跑酷运动员作为替身来完成。其他危险系数小、难度低的,基本上是演员亲自上,当然是辅助于威亚和安全绳,以及最重要的后期剪辑来达到预期效果。
尽管这样,一天演下来还是挺累人,一歇工就巴不得立马回酒店大床上休息。
劳累让整个剧组都少了很多幺蛾子。
姜吹雨一场单人的跑酷戏拍下来,满头是汗,他解开身上的安全绳,喊了声:“柏冬,水。”
一瓶水就递到了他面前。
只是握着水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得像是精心保养过,不是柏冬那张蒲扇般的大手。
姜吹雨心脏猛地一跳,去看手的主人。
仰雪风微微笑着。
姜吹雨深吸一口气,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