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关上洗漱台的水龙头,桌上的男孩儿就走了进来。
见他不像要上厕所,谢苍以为他有点不舒服,笑说:“不怎么适应?用不用先回家?”
男孩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闷声摇头。
谢苍擦干手,猜到男孩儿有话对他说,没有急着出去。
“你和清清一点儿都不像。”谢苍主动挑起话头。
男孩儿闷头嗯了声。
“她咋咋呼呼,你就很腼腆,平时不怎么爱说话?”
男孩儿点了点头。
谢苍无奈地笑了声,“你很有勇气,楚停云还不如你。”
“?”
“他要是像你这么坦率,我和他孩子都有了。”
“……”
见他还是不说话,谢苍更加无奈:“我开个玩笑。”
“……”
谢苍头一次对楚停云以为外的人生出无力感。
这小孩儿比楚停云还难缠!
“跟我讲讲你对楚停云的看法?”
男孩儿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可以吗?”
“……可以。”
“他很好看,对人很好。”
??
第一条谢苍认同,第二条??
看出谢苍的疑惑,男孩儿解释道:“他不怪你,你回国之后他反而一直在帮你。”
这点谢倒苍不否认,他想了想,纠正男孩儿:“那你应该说他很好看,对我很好。”
“……”
说完,谢苍也觉得自己得意忘形了。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男孩儿不置可否:“他喜欢你。”
谢苍默:“你看得出来?”
“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呢?”
男孩儿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可是,为什么?”
谢苍老实摇头:“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
“那你想说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男孩儿眼中充满了坚持和执拗:“我想知道为什么。如果是因为你五年前强吻他,他才会喜欢你,那是不是证明,如果五年前出现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他也会像这样喜欢其他人。”
谢苍沉默良久,男孩儿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他一直不希望楚停云是因为那件事喜欢自己,就是像男孩儿说得那样。或许不是自己,他也会喜欢其他人。
谢苍扪心自问,如果当时坐在长椅上的人不是楚停云,而是其他人,谢苍绝不会那么鲁莽。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谢苍就很喜欢。
“你肯帮我验证这件事?”
“嗯。”
“为什么?”
“我是他的粉丝。”
谢苍犹豫了一下:“他脾气不好,会打人那种……”
男孩儿也说:“如果他知道,或许会生你的气。”
但两人很快达成共识,谢苍和男孩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卫生间。
楚停云已经离桌,坐在一边沙发上玩手机,他不时抬头朝卫生间的方向看,眉头揪着。
不多时,一个男孩儿走到他面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事?”
男孩儿压低身子,有些紧张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楚停云不适应他离得这么近,身体往后靠了些,点头:“有。”
“能告诉我是谁吗?”
楚停云眼中暗光一闪:“是……”
他刻意停下来,男孩儿慢慢靠近楚停云的脸,动作十分缓慢,像是刻意给他反抗的时间。
可是,楚停云没有动。
他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男孩儿,没有任何动作。
剧烈的心跳和心里隐隐的期待,让男孩儿忘记了与谢苍约定的点到为止。
本该点到为止的试探,他迫切地想继续下去。
谢苍,你看,你对他来说不是特殊的。
如果,是谁都可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谢苍站在门口,正对着楚停云。
他看到楚停云的眼神,冰冷得不像话。
面对男孩儿的靠近他没有动,可他的双眼,却越过男孩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谢苍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因为他发现男孩儿想假戏真做。
“楚……”
“啊!”
在谢苍行动的一瞬间,楚停云狠狠一脚将男孩儿踹翻在地。
男孩儿捂着下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其他人,杨清清看过来时,楚停云已经伸开腿对着男孩儿踹了第二脚。
他下了死力,踹在男孩儿的手背上。
谢苍瞳孔一缩,从原地跑了过去,紧紧将他抱住,阻止了他再次抬起的腿。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他来的!”谢苍用力将他按倒在沙发上,试图安抚他,然而听到他的话,楚停云表情一怔之后,眼底涌起了无数戾气。
“苍哥……”杨清清搞不清楚状况,扶起男孩儿有些无措。
感觉楚停云仍在挣扎,谢苍脑门急出了汗,大喊道:“快带他走!”
“谢苍,滚开!”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有气冲着我来!”
谢苍终于意识到自己玩脱了,这比试探楚停云底线严重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楚停云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近乎咬牙切齿,那双眸子像浸泡过鲜血一般。甚至有那么一刻,让谢苍无法呼吸。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够了吗?”楚停云几乎咆哮起来。
“我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为你去死,够了吗?!”
谢苍脸上褪尽血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谢苍,让开。”
“我不!”
“让开。”
“不!我还没有告诉你答复,我本来也不用考虑……”
“不用了,”楚停云拔高声线,又慢慢沉了下来:“谢苍,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了。”
这章写得我很揪心,怪心疼他们。
不放刀子不放刀子!
第40章 祸不单行
说这话时, 他看着谢苍。
像深渊里巨兽的眼睛, 埋藏在亘古湖水下的悸动, 太深。
被这样注视,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
杨清清将众人驱散,房中只剩下谢苍二人。谢苍压在楚停云身上,双手撑在楚停云身体两侧, 脸色发白,唇瓣微张,有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楚停云推他的肩膀,将他从身上推开。
“不行!”谢苍下意识地拒绝,“我给你道歉!哥,楚哥,小楚哥, 楚爸爸,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只是……”
楚停云胸膛起伏剧烈, 大概压抑着极大的怒火,手背上青筋都凸着。
“谢苍,我的感情经不起你这样试探。我喜欢你,把刀递给你刀尖朝着自己, 你可以捅我没关系,可你不能把这把刀交给别人试试。你想试什么?试试这把刀在其他人手里,我会不会痛、会不会躲?”
谢苍想说不是这样, 想反驳他,最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谢苍,我会。”
他往前走了一步,“我先回去,你自己打车。”
“等……”
“砰!”
剩下的话,被关门声堵住。
他的话让谢苍如鲠在喉,刚才的想法实在太愚蠢太幼稚。
就算楚停云是因为那件事喜欢自己,不也足够了吗?
至少那时候出现的人是自己,不是其他人。
楚停云离开后,杨清清让同行几人将堂弟送回市区医院,回到房间外敲了敲门:“苍哥?”
“嗯。”沙哑的声音像被风刮过一样。
“他们都走了,我们回去吗?”
“你堂弟怎么样?”谢苍从沙发里坐起身,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打开了门。
“没事,楚哥没往要害踢。”
“那就好。”
谢苍脸色如常,一点看不出异样:“我们打车回去?”
杨清清想也知道他和楚停云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绝不会把谢苍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开的车。”
“那走吧。”
谢苍抬腿往外走,杨清清跟在他身后,犹豫少时,忐忑地问:“你和楚哥……?”
“闹了点变扭。”
“楚哥生气了?”
谢苍苦笑一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杨清清眉头揪起:“好哄吗?”
谢苍挑眉:“你觉得我会哄他?”
杨清清不停点头:“苍哥,我刚叫你吓了我一跳,听声音还以为你哭了。”
“在这儿哭没用,在他面前哭他准心软。”可这件事,谢苍不能这么糊弄过去,得想个办法先让他消消气儿才行。
杨清清将他送到公寓楼下,谢苍想着楚停云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去超市买了两袋饺子。回到公寓,他敲了敲隔壁的门:“楚哥,你睡了吗?我买了点东西给你。”
里面没有动静,谢苍又敲了几遍,依然无人应答。
无可奈何,他回家推开卧室的窗户,往隔壁一看,才发现灯都没开,应该不在家。
他无精打采地叹着气,窝进沙发里,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快到凌晨两点,就算他在家也早就睡了。
谢苍点开微信,想了又想,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楚哥,我知道错了。】
【我明天想去找你可以吗?】
他捧着手机等了半个小时,石沉大海一样。
明知楚停云可能正在休息,他仍不安地想打电话过去。
点开通讯录,看到江长星打来的电话,谢苍愣了愣,这才想起来。
他放弃打电话给楚停云,回到微信问江长星有什么事。
令他意外的是,江长星很快就回复了一条语音:
“我想去国外玩玩儿,老爸不放心,想让你帮我点忙。”
谢苍疑惑:【怎么突然想去国外?】
【不算突然,好几个小时前的决策了。】
【……想让我帮什么忙?】
【暂时不用了,我姥姥不和你姥姥住得挺近吗?我说我想姥姥,我妈就先同意了。】
他姥姥和谢苍姥姥是很好的朋友,小时候姥姥也在z国,房子就在江长星家隔壁。
谢苍没多想:【到了替我向老人家问好,没事儿去看看我姥姥姥爷。】
【夜深了,游戏否?】
一时半会儿楚停云也不会理他,眼下估计也睡不着,就和江长星游戏去了。
进入排队界面,只有他和江长星两个人,他打开语音,调侃道:“今天没带着你的小主播?”
江长星也不甘示弱:“您不也没带着您的楚爸爸吗?”
谢苍叹息道:“我楚爸爸生气了,不理我。”
“活几把该,让你整天在我面前炫耀。”
“……”
谢苍听出他心情不好,“江神今晚有点暴躁啊?小主播惹你生气了。”
“没有,犯不着。”
谢苍一听,心想还真是。
趁排队的功夫,谢苍点开手机里还留着的苏云疏直播的软件,首页第一就是他。
他进入直播间的瞬间,游戏也匹配好了。
“他今晚不玩。”手机传来苏云疏温和的声音,谢苍抽空看了眼弹幕,都在问江长星今晚怎么没和他一起排。
他和江长星用大号玩的双排,是攻方。
守方对手也是双排,他们很快认出江长星和谢苍,公屏打字问是不是本人,江长星尤其暴躁,直接回复:“我就是你江爸爸本人。”
谢苍今晚不在状态,没玩儿几分钟就被卡死,他和江长星开着麦都没说话,这还是头一次江长星没有嘲讽他。
原因多半与苏云疏有关。
江长星玩得很猛,一时半会儿输赢难定,谢苍等得无聊就放起苏云疏的直播。
“疏疏,江神背叛你了。”
“疏疏是真的!”
苏云疏正在排队,期间看了看弹幕,脸色微沉。
“江神在和沧海一笑排,排到的是个同平台的技术型主播。”
“啊啊啊江神变心了?他不爱疏疏了?”
“可昨天上午不还好好的?”
“世事难料啊!”
“那个,也不算变心吧。作为老姜粉,看到两个旧id一起游戏挺有感触。”
“是啊,江神和疏疏相爱相杀也该到头了。”
本来以为苏云疏不会受弹幕影响,谁知他看了一会儿,取消了排队,轻声问:“同平台的主播是谁?”
“刚改了id,现在叫遇见江爸爸,好像是江神的粉丝。”
“江爸爸牛批。”
“江神厉害了。”
直播里,苏云疏退出《攻防》游戏界面,点开桌面上的直播软件。
他电脑登着微信,好像还聊过天,谢苍晃眼看到任务栏有楚停云的微信头像。
苏云疏在直播里搜索“遇见江爸爸”,这主播以往的视频播放量并不高,而正在直播的界面已经超过一百万人观看。
苏云疏点开直播间,刚好看到“遇见江爸爸”在公屏打字表白江长星。
弹幕里也非常热闹,一部分在讨论江长星,一部分人在讨论“沧海一笑”背后的谢苍,只有极少一部分对战局比较感兴趣。
谢苍的手机直播面上突然弹出微博推送,隐约看到跟自己有关,就暂时切换过去。
这是“吾爱春花儿”十五分钟前发的一条微博,微博是一张游戏截图,还有一段文字:这狗不发照片不接代言不和其他人互动,三更半夜有时间打游戏?今天被人风风火火送上热搜无数次的主角,发博澄清后一直没有现身的狗比男人在半夜玩游戏?@谢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