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也盼着当您孙女。”
苍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也怪苍苍不够优秀,入不了你的眼。”
谢苍喜欢过怀雅宁的事,苍家几乎人人皆知。
“没有,我那时候年纪小,害羞罢了。”
“这么说,你是看得上我家苍苍了?”苍老夫人更是满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待会儿他们就该过来了,我帮你解释解释。”
“不,不用……”
她们的对话传进谢苍耳里,只见他笑容不改,无奈地说:“奶奶,您又背着我说什么呢?”
苍老夫人惊喜地回头,忙向二人招手:“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来快来,奶奶同你说,阿宁刚才说……”
苍树神情复杂,频频看向谢苍,后者依旧面不改色。
“奶奶,我都听见了,阿宁哄你开心呢。”
苍老夫人回头看怀雅宁,“你只是为了哄奶奶开心啊?”
怀雅宁抬头看着谢苍,小幅度地摇头,说:“绝对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谢苍扬起下巴,眼帘微垂,然后化作一声低笑。
“老夫人,有位姓楚的先生来拜访您。”
“楚?”苍老夫人疑惑地问。
“是,他就在后面。”
楚停云?
谢苍怔愣地看向苍树,后者与他一般,同样一脸懵逼。
“苍奶奶,是谢苍的朋友。”怀雅宁解释道。
苍老夫人不由联想到楚家的小孙子,不满地瞪了谢苍一眼,“快,把人请进来。”
女仆应声而去,苍老夫人责备地说:“苍苍,是那个叫楚停云的孩子?”
谢苍道:“是。”
“你好好向人家道歉了?”
谢苍心里也有算盘,拐着弯为楚停云建立形象:“他根本没怪过我,我俩关系很不错。”
苍树闻言,不禁觉得好笑。
关系还真是“很”不错。
“那是人家宽宏大量!你以后去楚家好好给人赔礼道歉。”
“知道了。”谢苍乖巧地答应下来。
正说着,楚停云在女仆的带领下走向几人。
他换了身装束,精致整洁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就像从中世纪古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年,顺着徐徐微风,闲庭信步。几乎病态苍白的皮肤,让他有种脱离世俗之外的轻盈感,每靠近一分,就多一分真实,直到他完全走近,几人都未从失神中反应过来。
楚停云五官深邃,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平日总是懒洋洋睁不开,这会儿看向几人,眼里像揉碎了星光,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饶是谢苍,都被迷得舍不得眨眼。
再平凡不过的衣服穿在楚停云身上,都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最先回神的是怀雅宁,她收回视线第一时间看向谢苍,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痴迷和赞赏。
再去看苍老夫人,即使苍老夫人很快回神,她依然没错过老夫人脸上的惊艳和满意。
“孩子,你叫停云?”苍老夫人向他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楚停云脸上带着尊敬的笑容,目不斜视地从谢苍身前走过,眼神没有一丝一毫分到他身上。
“是的,苍老夫人。”
苍老夫人拉着他坐到身边的石凳上,“叫我奶奶就行了,你小时候我们见过,还记得吗?”
楚停云含笑点头:“记得,我八岁的时候,和父亲他们拜访过。”
“你还记得?”苍老夫人惊喜地说。
“苍奶奶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还是那么年轻。”
谢苍:“……”
苍树:“……”
我楚哥也会拍马屁?
果不其然,苍老夫人开心得像个孩子,“嘴真甜。”
“没有,苍奶奶,我实话实说而已。”楚停云本身就比较稳重,看上去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有可信度。
“好孩子、好孩子,奶奶今天替苍苍给你陪个不是,他啊,都是家里宠的,平时不会那么无理。”
楚停云也跟着笑起来:“我知道,那天是他生日,我没怪过他,就是担心他被其他人的话影响,所以才想找到他。”
“你不怪他就好,你不怪他就好。”
“苍奶奶,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继续聊吧,让我也跟着听一听。”
看得出,苍老夫人很喜欢楚停云,当然不介意向他聊起谢苍和怀雅宁的事。
“在聊苍苍和阿宁,你还不知道吧?苍苍以前喜欢阿宁,我一直以为阿宁看不上他,但是阿宁说只是年纪小太害羞,我看啊,他俩心里都还惦记着对方呢。”
“是吗?”楚停云撩起眼皮往谢苍那边看了一眼,后者头皮一麻,正想解释,楚停云又说:“苍奶奶眼光真好,谢苍和这位小姐看上去很配。”
苍老夫人听后更加开心,调侃道:“配,的确般配。可惜啊,苍苍的初吻阴差阳错给了你。”
受国外文化熏陶那么多年,苍老夫人思想开十分开放,说出这话时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感慨一下。
楚停云面不改色地应道:“都是我横刀夺爱,好在如今他们又有机会了。”
谢苍神色僵硬地看着他们,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审视楚停云话里的真实性。
“……”
苍树有点想走,他感觉自己刚从一个修罗场出来,现在又进了另一个修罗场。
原本以为搞不懂雅宁姐,现在不止搞不懂雅宁姐,还搞不懂谢苍和楚停云。
怀雅宁眉头轻皱,眼中充满疑惑,见苍老夫人看过来,她牵起唇角笑了笑。
“你们啊,年纪也不小了,赶紧让我抱上重孙吧。”苍老夫人打着趣儿,俨然觉得谢苍和怀雅宁理所当然会走到一起。
楚停云跟着笑:“喜欢这么多年的人就在面前,谢苍,你开心么?”
谢苍眉头拧起,语气烦躁:“你会替我开心?”
楚停云笑容顿了一瞬,眼底划过一道暗光,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当然,我当然,我替你开心。”
他们是进了修罗场,我是进了小黑屋。
我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勤快。
晚安!
第54章 互诉衷肠
“因为我比你更清楚,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是什么滋味。”楚停云唇齿边噙着淡笑, 看似风轻云淡, 眉宇间挂着抹不开的自嘲。
“跟奶奶说说,你喜欢的姑娘是谁?”苍老夫人没察觉异样,轻拍他的手背问道。
谢苍瞳孔一热,心跳得异常快。
“奶奶, 停云也来拜访过您了,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苍老夫人嗔怪瞪着他,“你这么护着他,怕我吃了他不成?”
楚停云笑道:“我喜欢的人有点爱玩、不听话,说好听的就是潇洒自由,说难听点就是不学无术玩世不恭。他对身边每个人都很好,这对他来说仿佛是义务, 我很好奇怎样的家庭环境才会出现他这样的人。我猜,他的家人都和他一样, 温柔又强大。”
苍老夫人耐心地倾听,一点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喜欢这样的人会很累吧?”
“嗯。我觉得他像一张白纸, 任何人都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那你有没有想过放弃?你身边优秀的女孩应该有很多。”
楚停云轻轻摇头,道:“我舍不得。”
听见这话,一种直击灵魂的颤栗让谢苍上前
半步,抓住楚停云的手臂, 对苍老夫人说:“奶奶!人家的私事您打听什么。”
“没事,正好陪您聊聊天。”楚停云温顺得像只收起爪子的猫。
苍老夫人没在意谢苍,问道:“那他喜欢你吗?”
楚停云回头看着谢苍, 划开一丝笑容:“我自己不好说,谢苍,你也见过他,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在场三人全部看向谢苍,谢苍只觉得如芒在背,特别是楚停云的视线,几乎能将他洞穿。
“这种事自己的感觉最清楚……”怀雅宁试图解围。
“怀小姐,旁观者清。”楚停云撩起眼皮看过去,漆黑瞳孔里映着冷淡的光芒。“谢苍,以朋友的角度想想,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被当众表白后,再“被迫”当众表白?感觉有点刺激。
若在平时,他大概会故意说反话惹楚停云生气,眼下他不打算这么做。
“喜欢。”
“为什么喜欢?”楚停云丝毫不给他喘气机会。
为什么?
谢苍不知道楚停云为什么喜欢自己,为什么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曾经为此试探过楚停云,那……楚停云呢?
他难道从没好奇过,谢苍对他的喜欢吗?
楚停云对他的感情始终半信半疑,自己有理由喜欢谢苍,谢苍有什么理由喜欢自己?
他们相识的短短数月,比得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怀雅宁吗?
看得出来,怀雅宁对谢苍并非无情,苍老夫人也很满意她。
如果,最后谢苍选择怀雅宁,他有能力说服自己放手吗?母庸置疑,楚停云也很清楚,他没有能力。
在节目里遇到怀雅宁之后,楚停云就在逃避这个问题,只是现在,明确地知道怀雅宁同样喜欢谢苍让他避无可避而已。
倘如不是这样,楚停云恐怕会一直逃避,让谢苍没有机会离开自己,让他的身边只有自己,那么,他除了自己就别无选择。
“为什么?”他低声呢喃着。
因为楚停云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回答不上来。
记忆回到几年前,少年坐在长椅上,抬起头看着自己。
不知为何,在看清自己模样时,眼神从警惕变成惊喜。
那种转变出现在少年脸上,像一片羽毛飘进谢苍心里,痒痒的。
“天时地利人和?大概就是这样,楚哥,我不建议你放弃,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我觉得他很喜欢你,就算以前喜欢过别人,至少现在,他是真的喜欢你。”谢苍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有着对方才能看懂的东西。
怀雅宁了然,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本来就不该不识趣。
苍老夫人无奈地笑了声,“好了好了,奶奶不和你们开玩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奶奶您保重身体,我和小树先去看看妈妈。”
“你们都去吧,阿宁留下陪我说说话。”
离开途中,谢苍支开苍树,自己并未去看望母亲,而是和楚停云漫无目的地往山上走。
“楚哥,我刚刚不那么说,你是不是就不和我在一起了?”谢苍闷闷不乐地问。
楚停云拉起他的手,谢苍感觉到他手心一片冰凉。
“不是,我只是……”
说到此处,他停顿下来。
谢苍吐了口气,说:“楚哥,你说话能不能别老说一半,我的心也一上一下。”
天边浓云遮住火辣的太阳,温度顿时下降些许。
楚停云撩起额前长发,一脸无可奈何:“我怕你被别人抢走。我很小的时候,参加过苍家的聚会,那时我的世界里只有父母的荣誉,只有我变得优秀,才能为父母赢得荣誉,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我一生的使命。”
“你喜欢变得优秀的自己吗?”谢苍问道。
“喜欢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是工具,只要听从父母的话,为他们的荣誉而活。
谢苍忽然想起楚夫人曾对自己说的话:“我们那时候就已经见过了对不对?”
楚停云伸出另一只手,手指在空中跳动,仿佛在琴键上演奏着优美华丽的曲子。
“我以为,你成为我不可磨灭的记忆,至少你也能记得我的样子。”楚停云自嘲道。“我被邀请弹一首钢琴,贵族夫人给了我一杯酒,让我喝完。那杯酒很苦,很难下咽,或许是我的表情太狰狞,被你发现了,你拿走我的酒杯,告诉我:不想喝,就不要喝。”
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想与不想。
“喝完那杯酒,我就该去为他们弹一首钢琴,你告诉我:不想弹,就不要弹。”
这两句话,朝一直寄生于黑暗的他伸出一双光明的手来。
不想那么做,就不要那么做。
刺眼的光芒,让他想收藏起来。
想?
想要那么做,就那么做吧。
回到楚家,他不再听从父母的安排,一心寻找谢苍的消息。
可是,苍家邀请的客人如此之多,谢苍就像掉进大海里的雨滴,让他无从下手。
得不到谢苍的消息,再加上父母的逼迫,他逐渐将自己封闭,他不再和父母说话,不再离开自己的房间,不再触碰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那时,唯一能接近他的只有苏云疏。所以,苏云疏为了治愈他的自我封闭走上了心理学的道路。
后来,他在荧幕上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原来,这个人的名字,叫谢苍。
偶然得知他和江长星是朋友,并且痴迷于一款游戏,所以,他愿意替苏云疏接管账号,或许这样就能接近谢苍,哪怕概率很小。
谢苍脑中嗡嗡直响,那段对他来说微乎其微的记忆被翻腾出来。
“从那时候开始,你就……”
他没有说出剩下的话,甚至难以想象,居然有一个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找了他十几年。
明明没有任何头绪,没有任何线索,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
更可怕的是,他明明找到了自己,而自己呢?在遇见他的第二天,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谢苍不敢想象,当时的楚停云是抱着什么心情,再度寻找自己五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