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折沉默了下,然后方饮一脸神秘地凑近他,似乎能随时变出一捧玫瑰来。
方饮道:“你不说话,我可要当你默认收下了。”
陆青折还是没说话,没了停车场里的疏离推拒,稍显紧张地看着他。他朝陆青折摊开手,掌心里是刚用签字笔偷偷画好的花。
怕陆青折提前发现,他画得很快,歪歪扭扭的,丑得没眼多看。
方饮笑得弯起眼睫,讲:“来拿啊。”
他们走进电梯,没人去摁键,门关上了,就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动。方饮依旧半抬着胳膊,在忐忑中,他听见陆青折叹了口气,摁了一楼的楼梯键。
那只手没有垂回身侧,转而伸向方饮,在他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要是他理解无误,这是在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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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午,苏未四处张望着走进文印店,出声询问:“有人在吗?”
里面小屋子的门开了,大叔道:“在这里拍证件照呢。”
他挑了把椅子坐着,今天起了个大早去奶茶店培训,到现在才回来,不禁疲惫,闭上眼休息了一会。
过了没两分钟,小屋子里的人出来了,大叔喊了他一声,一边把拍好的照片传输到电脑,一边问:“复印学习材料?”
苏未说:“没有,这里可不可以给纸做塑封?”
“保存录取通知书?可以的,你稍微等一会,我先把他的弄好。”
刚拍的证件照传输完成,屏幕显示着那个人的模样。眉眼深邃但不突兀,像是混血儿,是非常英俊的长相,在镜头下笑得阳光自然。
因为过于耀眼,所以苏未不由自主地多瞧了几眼。
那个人在他身后站着,见状拿他开玩笑:“再盯着我看,我可要收费了。”
他回过头来,道:“不看了。”
看清他的模样,那人一愣,转而笑着说:“那么凶啊?”
第18章
苏未撇开头,没有生气,只是答不上话。
这时大叔问:“你觉得有哪里要修的吗?”
那人道:“您随便弄吧。”
大叔没做多少改动,把证件照简单地调了个色,即刻打印出来。那人不知道急着拿照片去干什么,拿了黑笔,挑了其中一张证件照,直接在反面写了自己的院系和名字。
苏未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给大叔,大叔打开塑封机给他弄好,碎碎叨叨的:“怎么不当心啊,把纸弄成这样?”
“不小心搞皱了……”苏未难为情道。
录取通知书的模样着实不好看,像是经历一番抢夺,被揉搓丢弃过,已经泛黄变脆,要是不做塑封,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完全不成样子。
那人把笔盖上盖子,和苏未道:“嘿。”
苏未有意不看他:“没钱。”
那人笑着把自己刚拍出来的证件照递给苏未:“没有纸,凑合着用用。”
苏未没懂这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地把照片接过来,翻转了一看,上面不仅有院系和名字,还写了串微信号。
虽然纸面不大,但字写得很清楚,医学院,陈从今。
“怎么还有联系方式,这是不是可以转手卖给别人?”苏未说。
陈从今道:“本来还想拜托你,要是不想加,麻烦等我走了再扔,你怎么还能发现商机呢?”
苏未把照片拢在掌心,笑了笑:“加我干什么?”
“你的眼睛。”陈从今道。
苏未下意识发慌,要确认自己的眼罩还在不在,陈从今继而说:“很漂亮,让我想起自己刚养的那只小兔子。”
苏未分不清这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很突兀地记起了小兔子养到最后多半是要被解剖的,抿了下嘴:“快走吧,我想立马扔了。”
陈从今笑了几声,没有多留。
把照片收在口袋里,苏未没丢,也没加那个人,觉得这男生有点奇怪,新学期开学,这魅力不用在漂亮女生身上,怎么在自己这里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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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进去左拐有三个停车位,这车停在中间。万一我妈突然回来了,她要停在最边上的,学车的时候没学好,倒车技术不够熟练。”方饮指挥着,“咦,哪来的车?”
左拐后三个停车位已经满满当当,两侧是他妈妈和叔叔的,中间那辆没见过,新买的,还没上牌照,只有个临时车牌。
方饮以为是家里来了客人,和陆青折说:“那靠边就行。”
他关心:“你回去方便吗?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很近。”陆青折道。
中间那辆车也熄了火,里面出来了一个人,眉心长了颗美人痣,身形比方饮稍微高一点,也比方饮成熟,估计是正在读研究生的年纪。
赵禾颐这回认出方饮身边的是谁了,开学典礼上过台的学生会代表,进学校之前,就被诸多人讨论过的保送生。
以赵禾颐对方饮的了解,方饮与A附那批好学生单单就同学情谊,放了假不会有太多联系,和几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倒是相处得很好,吃喝玩乐样样玩得转,四处厮混。
像陆青折这样的,和方饮根本没共同语言,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才对。
即便对眼前画面感到诧异,但赵禾颐并未流露出来,来回扫视了两个人,冒出一个比较异想天开的猜测:“胆子那么大,带男朋友回家?”
赵禾颐心想,也不是特别离谱,尽管方饮不是什么好学生,可越是自身没有的,就越是寄托于能在恋爱对象上补足,这人说不定就喜欢优等生这款的。
方饮往常反手就是一句“关你屁事”,此刻忍了忍,道:“管真多。”
赵禾颐离他很远:“谁管你,只是因为我恐同。”
唉。方饮在心里直叹气,陆青折在自己身边,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发挥,此刻该说一句“那记得早点搬出去啊,现在就阴阳怪气成这样了,万一哪天我带人回家睡觉,岂不是能把你吓死”。
然而他不敢说,怕陆青折误会。他其实从没带人回家睡过觉,不是,他根本没和人一起睡过觉。
安静了一会,占了上风的赵禾颐打量着他们的相处状态,抱住胳膊:“不是男朋友吧,正在追?”
方饮说:“你看着不仅不恐同,还对同性恋的感情状况挺感兴趣的呀,哥哥,你是深柜吗?”
被这声哥哥喊得寒毛耸立,赵禾颐道:“干什么回避我的问题,心虚?”
“晚饭吃什么?”陆青折插话。
方饮没多想,答话:“不知道,阿姨估计会做红烧猪蹄,她说吃什么补什么,让我养养腿。”
待到陆青折和他一起站在玄关处,他才后知后觉,并在一瞬间心跳加速,觉得哪里在发痒。
是脚后跟的水泡吗?还是刚被捏过的后颈?方饮分不清楚,就觉得自己痒得简直要颤抖起来了。
他咳嗽了几声,换鞋的速度比平常慢了两倍,心里尖叫,怎么办,怎么那么快就要见家长了?我的房间有被打扫干净吗,会不会和自己起床时一样乱,陆青折看到了会嫌弃我吗?
我妈会察觉出蛛丝马迹吗?虽然带同学过来吃饭,是非常寻常的事情,可毕竟自己对陆青折有别的小心思……
“呀,今天你们一起回来了?”保姆看了看他和赵禾颐,再抬头望向陆青折道,“这位是?”
“我同学。”方饮道。
赵禾颐在边上:“呵呵。”
哪管赵禾颐是什么脸色,方饮问:“我妈和叔叔呢?”
“刚刚回来了趟,又一起去应酬了。”保姆解释。
晚饭烧得非常丰盛,不知道是真好奇还是想自虐,自称恐同的赵禾颐和他们坐在同一张餐桌上。
摆了旋转圆盘的桌面放了四荤三素一道汤,保姆叮嘱方饮:“累得脚都被磨破了,多吃点肉,好好补回来。”
“好的好的。”方饮说。
筷子还没吃过,他夹了几块肉直接放在陆青折的餐盘里,再把虾浸了浸醋,动作一停,感受到赵禾颐的目光往这里飘,把虾也搁到了陆青折那边。
心满意足,方饮这才开始吃自己的,他道:“前段时间那么辛苦,一定要多吃点。”
赵禾颐翻着白眼挪开视线,做了个“呕”的嘴型,方饮托着下巴,不理他。
“你能别烦你同学吗?叽叽喳喳的,搞得人家不自在。”赵禾颐道。
他感觉出来了,方饮对陆青折有意思,陆青折看上去对方饮不感兴趣。想到这里,他解气地笑了笑,自己绞尽脑汁让方饮吃瘪,方饮总能回嘴,这下子倒是终于碰壁了,自作多情,自讨没趣,给旁人捡乐和。
方饮说:“你哪里看到人家不自在了?会读心术?哇哦,真厉害。”
“你给他夹那么多菜,他想要吃吗?”赵禾颐道,“看他干什么?是不是想让他意思一下,客气着给你回夹?”
事实上,陆青折并没有回夹给他,也没动餐盘里的肉,就是和赵禾颐一样,忙着剥虾。
方饮无言以对,被赵禾颐败坏了胃口,生气,默默往嘴里扒白饭。
这时,陆青折拿湿巾擦了擦手,餐盘里的六只大虾全部去了壳,这才动了筷子,把虾一个个挪到方饮碗里。
陆青折道:“你一般喜欢吃多少只?还要吗?”
赵禾颐:“……”
见了这个场面,赵禾颐大概真的恐同了,饭都没吃完,把剥到一半的虾扔在盘子里,径直上楼。
方饮也有点傻住,再猛地回过神来,说:“一般吃、吃六个,正好!”
“不用回剥。”陆青折和他讲。
他低下头,心说,赵禾颐不会读心术,陆青折倒真的像是能看透自己的想法……
不不不,要是这样的话,就乱套了,那岂不是都知道自己喜欢他了?他的手掌贴着碗壁,心烦意乱地吃了一口虾。
思来想去,这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又不是丢人的事情,自己不怕他知道,所有人知道都没关系。
……捣乱的和会犯高血压的除外!
餐后,方饮忽的意识到陆青折没和家里报备,替他着急:“我都忘了,你没和你爸妈报备吧?他们会不会等你等着急了。”
陆青折道:“没关系,他们没在等。”
“那就好。”方饮松了一口气。
他和陆青折在客厅坐了一会,保姆给陆青折泡了杯热可可。方饮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翻出高中年级群,找到了汤蓝,点击添加。
汤蓝在线,很快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他迅速去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仅对汤蓝可见:热烈欢迎校草来我家吃饭!!!
很快,汤蓝十分没素质地给他发了句“操”,再愤怒地把他给删了。
方饮认为自己扳回一成,偷乐了半分钟,再问陆青折:“要不要去我房间转转?”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陆青折道。
“那我送送你!”方饮说。
他的水泡还在肿,不能蹦蹦跳跳的,可步伐轻快。他追在陆青折身旁,补充:“今天吃了好多,正好溜达一下。”
这片区域清幽安逸,傍晚没什么人,偶尔会有夜跑的中年人路过他们,最多的还是暖黄路灯和阵阵蝉鸣。
方饮一路送人到门口,回去时收到了汤蓝的好友申请,他点了通过。
汤蓝在朋友圈咆哮:实不相瞒,前段时间校草见我爸爸妈妈了,我们一起吃了日料!!!
方饮努力不在女生面前爆粗口,虚心请教:请问为什么会一起吃日料呢?
[汤蓝]:我爸妈最近休假,就开车到这边,来看望一下他爸妈。当时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他说有,正好我也有,然后我们四个人一起聚了聚呗。
[方饮]:怎么是四个?
这下轮到汤蓝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看上去是陷入了纠结,过了半天,才回:难道要他爸妈过来?那得是还魂吧?
[汤蓝]:看望的具体动作是,扫墓。
第19章
沿着上坡路走到路的尽头,零散地排布着五六栋别墅,分散零碎,亮着灯,隐匿在这座城市的深处。
临近晚上七点钟,搁在别的居住区,或许有几排跳着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街边摆着烧烤摊,烟味随着风飘到四周,惹得一众小孩子嘴馋。处处是喧嚣声,没一处角落会像这里一般安静。
有间别墅外院的大门敞开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把柴刀放在旁边,吃力地捆扎着几棵细瘦的竹苗。陆青折见到了,问:“外公,有需要帮忙吗?”
他们两家位置邻近,老人遇到什么困难,如果孙子不在,都会找陆青折帮忙。
外公摆摆手:“等从今回来吧,他上蹿下跳的,还爱打篮球,这种活比较适合他来做。”
“我也不是没力气,是不是砍竹子?砍哪些,我帮您弄好。”陆青折走进去,弯腰把那把柴刀捡起来。
外公指着院子里的一大片:“台风要来了,说是有十级呢,我打算不要这些靠墙根的竹子了,不然被风一刮,得把外墙弄得乱七八糟的。”
陆青折怕自己误伤无辜竹子,比画了一下区域:“这些?”
“对的,就是这些。”外公道,“砍了几根,把我累得够呛,一问从今,从今他这周留学校里。”
以前陈从今和父母住在这里,读高中时,为了走读方便,一家三口搬到了市中心去,这处清净地方给外公养老。陈从今和外公走得近,总会跑回来待着。
“你说会不会是大学一开学,他就开始找对象?”外公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