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黑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粉碎了少年一颗爱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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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方饮一样嫌弃自家院服的,不止一个两个。班长为了确保大家没有违反通知,特意在报告厅门口蹲点,一个个检查过去,要是没穿,得跑回去换衣服。
女生们加上两个回去换衣服的,正好坐满一排,也在吐槽这事。
有人愁眉苦脸道:“早知道就不化妆了,本来以为可以穿裙子呢!套着这件院服,颜值直接被削弱50%,有什么好挣扎的?”
“唉,我认为大家要是找不着对象,这件衣服要负很大的责任……”
厅里闹哄哄的,方饮和苏未坐在她们的后一排,听她们倒苦水,时不时插几句嘴。
班长检查完院服,跑回来劳心劳力地管纪律:“别吵了!都别吵了!”
嗓门有点大,吓了方饮一跳,可他这人静不下来,在班长坐到位子上去等待观影时,又开始和附近同学闲聊,探讨院服的设计者究竟是不是隔壁数院派来地间谍,然后被班长捉到了第一排去,进行了思想教育。
观影结束,方饮憋了满肚子的吐槽,要回去继续说,可班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让他留步。
“方同学,等等!有事找你帮忙!”班长道,“你能不能去实验室KW208找李教授?我待会要和我们寝的男生一起去图书馆搬教材,没空顾着这个。”
方饮挑眉问:“李教授?”
“对,是我们粒子物理的授课老师。”班长道,“她给我们准备了礼物,但现在在领学生做实验,脱不开身,你得等等她。”
没怎么犹豫,方饮答应了下来:“行啊。”
“那就这样定了,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赵学长,他会和你联系的。”
方饮记下了实验室编号,轻松地打了个响指:“保证完成任务!”
如果他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那位赵学长不是别人,正是和自己互相讨厌了许多年,被纪映叫成拆迁队队长的那货。
真可谓冤家路窄,见了面不打起来已经非常好了,谈什么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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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未跟在班长身后:“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班长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形,感觉他太过纤细了,提水桶都够呛,随即朗声笑道:“算了,你多吃点肉吧!这次人数够了,我下回再找你!”
苏未腼腆地抿了下嘴角:“有需要的话,可以打我电话,我也可以搬东西的。”
各大院的观影活动陆续结束,路上全是成群结队的同学。他和班长告别,见不远处的湖光和树影交错,格外有诗情画意,就穿过熙熙攘攘地人群,跑到湖畔去,打算凑近了欣赏。
没想到有一群人正坐在湖畔的台阶上吹风,他没有留神,差点踩到他们。苏未猛地顿住步伐,急忙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坐在最边上的女生说,瞥了眼苏未的脸,随即一愣,“咦,我总算见到一个穿着物院那套死亡配色的院服,还依旧长得好看的小哥了。”
“这个小哥我认识!”有男生咧开嘴,露出小虎牙,“我见过方饮的宿舍分配表,你叫苏未对吧?”
苏未怔了怔,点头:“对。”
借着路灯的光线,他看清楚有虎牙的男生的脸,有些眼熟。苏未回忆了下,想起来这就是昨天帮方饮提包裹进来的人。
“我叫纪映。”纪映道。
他说完,他边上的二男三女又各自做了介绍,朝苏未打听物院的信息。倒不是他们对物院有多好奇,只是有缘撞了面,便打算彼此认识一下。
即便内向如苏未,对此也不排斥,可惜纪映报出的名字太多,眼前光线又暗,他分不清谁是谁,稀里糊涂的。
有个女生说:“我们是法学院的,欸,你看上去比较需要认识几个医学院的哈哈哈,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最近不太舒服。”苏未解释。
“提起这个,我就要讲了,昨天我送我发小去他们寝室,一打开门,站在外面的我发小蒙住了右眼,站在里面的他蒙住了左眼,我都傻住了!”纪映说。
“你发小?大家在这里吹了一刻钟的风,就是为了看你发小究竟帅不帅。”女生嘟囔,“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你发小的人影,这输赢该怎么算啊?”
纪映和苏未解释:“我和她说A附这届毕业生,除了陆青折以外,小方长得也很好看,她不信,我就和她打了个赌。我们是想蹲在这里拦住方饮的,不料遇着了你。”
苏未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淡淡应声:“方饮去实验室帮忙了,没往这里走。”
他顺着湖畔漫步回寝室,纪映和他的新同学们则在他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声音控制在他们听得清、而苏未听不见的程度。
女生道:“既然见不着方饮,那我们换个赌吧,我赌苏未带着眼罩是为了装酷。”
“哦,那我赌他是瞎臭美,其实和方饮一样,也是长了麦粒肿。”纪映斩钉截铁,“没听到他刚说自己最近不太舒服吗?”
女生说:“敷衍你的啦,不信你去瞧瞧。我读初中的时候,好多人都这么打扮,毫无例外都是装酷,并找借口说是自己生病了。”
“为什么要我去?”纪映不太愿意。
“你去了,不管最后是输是赢,我都替你跑腿买冰饮,为期一整个军训!”女生说到这里,面色变得羞怯,“我就是超级想看看他整张脸是什么模样,拜托拜托!就当是我的请求!”
周围人见状开始嬉皮笑脸地起哄,一边怂恿着纪映,一边快步上前,在距离苏未有三步远的地方慢了下来。
被女生推搡着,纪映上前去和苏未勾肩搭背,苏未对他的自然熟有些意外,不太适应地缩了缩,应该是下意识地起了戒心,又故意要自己放下提防。
背后有女生喊了苏未的名字,苏未转过头去,这时,纪映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指,勾住眼罩的系带,往上一拉。
眼罩猝不及防地脱离,纪映搭着苏未的肩膀,本想调笑两句,然而,在自己看清楚对方整一张脸后,他完全蒙住了。不知道是被出乎意料的伤口给吓住,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停在了原处,连走路都忘了该怎么走。
湖光不再温柔,树影也褪去了神秘,眼罩下面的左眼和右眼同样美丽,只不过死气沉沉的,如一潭不会再掀起波澜的死水。
死水旁是狰狞的伤疤,从眉梢到眼角,盘踞在淤青未褪的那块皮肤上,如蛰居在此的毒蛇,朝他吐着芯子,触目惊心。
不止是他这样诧异,有人惊呼了一声,在害怕,苏未比她们更害怕,被搭住的肩膀不可控制地战栗,好像失去的不仅仅是眼罩。
此时此刻,他仿佛是猝不及防被脱了裙子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陈从今x苏未是副CP,温柔攻和坚强受,蛮甜的!治愈HE,眼睛的伤会好。
第10章
实验室里有人在忙碌,方饮没去打扰,坐在拐角处的沙发上,捏了下发酸发胀的小腿,疼得他低低地哀叹了一声。
明天还得早起,被教官检查内务整理的情况,再继续长达一整天的训练,他光是想想,就倍感绝望。
不知道陆青折累不累,看他往常不怎么锻炼,喜欢待在教室里,身体素质应该也不怎么好……方饮心道。
他又补充,但是肌肉的手感是真的要竖个大拇指。
像小猫挠沙发一样,他挠了挠被自己抱住的靠垫,歪在沙发上开始坏笑。有学姐从实验室里出来倒水喝,见到他这样,以为他在等人途中相思病发作。
她问:“在想女朋友呢?”
“没有,没有女朋友。”方饮捏着抱枕。
学姐似乎不信,嗤笑了声,道:“别急,我们这里马上结束,很快可以见着了。”
然而学姐是忽悠他的,他枯等了半小时,也没等到那位赵学长联系他。
他闲着也是闲着,转而去关心同学,发消息问苏未回寝室了没有,可惜苏未没回复他,再打电话给纪映,想知道纪映吃不吃夜宵,纪映也没搭理他。
最后,手机屏幕停留在和陆青折的聊天页面上,他纠结着要不要鼓起勇气去搭讪,在纠结过程中,安安静静地垂着脑袋睡着了。
迷糊间,他被脚步声吵醒,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还没收到学长的联络,便单纯地以为实验依旧没有结束,抱紧了靠垫继续闭眼浅眠。
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方饮还纳闷地心道,怎么苏未和纪映都没回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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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未一把推开了纪映,纪映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站稳,往后跌了几步,接着,他看到苏未张皇失措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加快了步伐往宿舍躲。
他本想拉住对方,可浑身似乎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迷茫了有半分钟,愣愣地听着周遭人的议论。
“成年人了,怎么还那么手贱呢?小时候扯别人皮筋玩,应该没少挨揍吧,居然一点也没长记性。”
“哈哈哈哈哈大家互相开玩笑,别往心里去嘛!话说,他的伤口好恐怖,不会是家暴吧……”
“这怎么不往心里去?是我,我可要揍人了。”
猛地回过神来,纪映懊恼万分地抓抓头发,趁着苏未还没走没影,匆匆跑上前,诚恳道:“对不起。”
苏未撇开头,手死死地摁住伤口,不吭声。
没被搭理的纪映紧追不舍:“苏、苏未!我真做错了,欸,我和你道歉!”
这回他伸出胳膊成功拦住了苏未,苏未的身形没他壮,被这样堵住去路,只好立在原地,用右眼瞥了他一下,意思是要他赶快放行。
纪映知道这事给人打击挺大的,自己再怎么道歉也不为过,讨好道:“我陪你去医务室吧,医务室要不要去?”
苏未闷闷不乐道:“别挡着我……”
纪映说:“哎呀,你看你的伤那么严重,有涂药膏吗?这道疤是不是要去医院做激光的?”
苏未没回答纪映的问题:“别挤在我前面,往边上让让。”
即便被惹怒了,他也没表现出过激的情绪,像朵软糯易欺的小白花,风刮大点就要歪倒。
纪映把这看在眼里,觉得苏未过于柔弱,也太吃亏了,不禁自己找揍道:“要不然你打我几下吧,你能解气就好。”
见纪映不肯挪步,苏未彻底恼了,把他往旁边推。纪映认为苏未没多大劲,肯定推不动自己,不以为意地应付着,然后措手不及地跌了一个趔趄,掉进了边上的湖里,呛了几大口水。
同样被对方出乎意料的苏未:“……”
有围观的同学跑过来,询问纪映的情况,他离湖很近,朝水里瞧了眼,纪映斜着身子扑腾出一片水花,着急地说:“怎么办,我不会游泳!”
附近乱成一团,有人打开手电筒往湖里照,继而互相询问着有没有人会游泳。苏未登时着急起来,作势要下水救人,可他刚在湖边蹲下,纪映就突然蹿过来,单手撑着湖畔的石阶,坐到上面去,途中溅了苏未一身水。
纪映笑嘻嘻道:“这里的水位线还没我胸口高哈哈哈哈哈,好心的苏同学,下水就不用了,可以考虑一下接受我的歉意。”
他补充:“真的对不起。”
他整个人都湿了,幸好现在正值盛夏,这会也不会受冻。衣衫垂坠下来,滴滴答答地掉水珠,冒着一股属于湖水的生味,他表情还挺得意,和苏未油腔滑调。
苏未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下他的后背。
纪映不慎一滑,再度被他误以为柔弱的苏未无意地推到了湖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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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喊救命?”陈从今往后看了一眼,“那里水深有一米吗?打水仗都不太够啊。”
陆青折说:“应该是闹着玩的。”
路过图书馆,他注意到物院的男生们在搬教材,不由多看了几眼,见到领头的板寸头把教材往地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坐在花坛边缘,低头打开手机,兴高采烈地拍了拍大腿。
板寸头和朋友道:“刚刚一直在忙活着搬书,没看到短信,你们看赵学长发过来的,他帮忙把书抬到我们寝室楼下了,哇,他人真好!”
朋友回:“李教授送的那堆书?那方饮知道吗?”
“知道吧?赵学长应该不会忘了通知他,让他在实验室空等着?呃,保险起见,我待会把这条短信转发给他一下好了。”板寸头不假思索地说,“我们赶紧搬完这趟,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得早起训练呢!”
那群人很快走了,陆青折收回目光,继而手机短促地振动了两下,他沉默地看着微信的未读消息。
[方饮]: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条消息,我在实验室打了会瞌睡,醒来下楼发现关门了……
[方饮]:但我人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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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饮忧愁地盯着那把锁,隔了层玻璃,自己出不去。
他之前待在二楼最里面拐角处的沙发上,位置比较不起眼,如果没人过来休息,鲜少会注意到这里还剩下一个人,更不会想到那个人睡着了。
就这样,自己被忘在了这里。
太丢人了,他靠在玻璃门上,分别给苏未和纪映打电话,俩人都不接,犹豫了半天,给陆青折发了消息。
在编辑内容时,他做好了聊天对话框冒出“LQZ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的准备,毕竟陆青折和自己许久没来往,指不定把自己给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