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靠近学校, 一条街都是买便宜的零食,一到放学的时间就变得热闹, 到处都是人。
穿着黑白条纹上衣, 黑色短裤的寸头男人是人群中不起眼的存在。他长得既不帅又不丑,脸上的表情平静, 时不时还低头玩手机。
事实上他是来自网站的杀手, 目标是梁执。
之前那位杀手行动失败的消息很快被网站众人熟知,和百合花组织一样,网站众人得到了顾北昭的证词。
男人这些天一直跟在梁执附近寻找机会,他很快认出躲在暗处保护的警察, 他并不担心, 因为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降低警惕的是他们。
杀手随着时间过去,只会越来越冷静, 出手成功率会更高。
男人通过网站对梁执很了解,但直到真正见到这人时,他发现网站提供的信息并不全面。
一直被杀手暗杀,甚至如今面临被杀危机,可梁执脸上不见一丝慌张和害怕, 甚至和常人一样,每天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男人意识到梁执的特别,这种特别只会让人想彻底毁去。
梁执有很多次路过人烟稀少的地方,男人没有选择下手,因为越是这种地方,一旦有一人经过,他的模样都会被记住。
而在闹市中反而人和人擦肩而过,彼此都不会留下印象,而且等他行动后造成人群骚乱,可以拖住那些警察。
男人渐渐靠近,在距离梁执不到一米时,插兜的双手其中一只握住匕首缓缓抽出来。
这时一道身影挡住了男人的视线及道路,在看清眼前出现的人时,男人瞳孔剧烈收缩,差点就遵从本能拔出匕首防备。
沈琥!为什么对方会在这里?男人平静的表情瞬间瓦解,他不认为对方是碰巧经过,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对方知道了他的意图。
沈琥对于所有犯罪者来说是噩梦,只要是被他抓到的犯人,很久之后都忘不了沈琥的阴影,对方前些年就有打伤犯人的事迹,后来渐渐没有了。
并不是沈琥平和了,而是他知道如何踩在不违法的线上整治他们。
网站的众人常常说,如果沈琥不是当上警察,肯定和他们是同类人。
男人明白,暗杀计划是不可能执行了,他后退了一步,见沈琥没有多余的动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微笑着,话语被嘈杂的车声掩盖:“再见,沈先生。”
你已经不是警察了。
沈琥的神情冷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男人诛心的话语,或许听到了他也不会在意。
梁执完全不知道再次避免了一场危机,他付钱,接过装着两根热腾腾玉米的袋子,对老人笑了笑说:“谢谢。”
他转身看见沈琥时吓了一跳,抓紧袋子,勉强的扯着嘴角说:“沈伯父,好巧啊......您是来买玉米的吗?”
梁执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沈琥了,对方的变化有点大,发型不修边幅,眼睛布满血丝,完全没有了以前那股威严的精神气,整个人的气场颓废又阴沉。
对方辞职的事情梁执听说了,这就是沈琥知道一切后承受的结局吗?
梁执心里没有唏嘘,没有痛快,也不知道沈权心情是怎样的。
沈琥垂眸,淡淡应了一声,他以前同人说话都会直视对方眼睛,现在却主动回避别人的目光。
他的身形高大,加上气场在那里,老人见他不吭声,哆哆嗦嗦的拿起袋子,主动装了好几个玉米给他。
“谢谢。”同样的道谢换来的只是老人的恐惧,甚至有些想买玉米的人,看见沈琥都不敢靠近。
沈琥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接过袋子转身离开。
梁执的直觉告诉他,沈琥并不是为了买玉米才出现在这里,他喊道:“沈权就在这附近,您不想去见见他吗?”
沈琥脚步一顿,侧面透出的情绪依旧冷酷,在他的人生中,他情绪崩溃的次数屈指可数。
沈琥:“他不会想见我的。”
梁执闻言攥紧手里的袋子,质问:“难道因为沈权不需要补偿,您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身为读者,他看了太多这种令人意难平的情节,纵然清楚这是作者故意设定的剧情,可是来源于生活,这种事情是真的在现实中发生过的。
很多人在伤害别人之后知道了真相,他们第一反应不是道歉,而是逃避一样的躲起来,心里还想着:对方一定恨透了自己,这辈子不再见才是最好的。
真的是这样吗?
伤害了别人,然后自顾自的带着懊悔走了,受到伤害的人这辈子只会记得你给他赋予的伤害。
“您的自以为是,才是导致一切悲剧的源头!”梁执撒气似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沈琥转过身,安静的看着梁执,他的瞳孔很黑,看久了就会有种深陷漩涡的感觉。
这样的眼神梁执在沈权脸上看过,又黑又沉,仿佛内心有一股黑暗的情绪,不停拽着对方往下拉。
沈权尚有梁执伸手将他拉回来,可沈琥身边却空无一人。
而他也这样放任着自己——深陷淤泥。
沈琥的嗓音像是许多天没有说话,沙哑,低沉的几乎需要梁执很费力的去听清:“下跪认错是结束不了一切的,另外......对不起。”
梁执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沈琥没有回答,他转身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梁执上前几步,到处张望都没有找到沈琥的身影。
他对系统说:“沈琥变化太大了,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系统:“你担心他黑化,伤害到主角吗?”
梁执:“不是,沈琥绝对不可能伤害沈权的,我只是从他的言语中感觉到他在计划着什么。”
尤其是那句对不起,好像死亡fg。
手机铃声响了,梁执拿出来看,是沈权打过来的,大概是他出来丢垃圾太久。
他整理好心情,接听起电话,诉说着街道的热闹,还有买来的玉米一定很好吃。
至于沈琥的出现,被他刻意的隐瞒了。
“快点回来。”沈权得到梁执的回复后结束通话,然而在打这通电话前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暗处的老鼠开始行动了。】
第81章 【码字使我快乐】
售卖会那天来到现场的人非常多, 记者们也在进行实时直播,多名保安在现场维持秩序。
受害人所经手的插花作品摆放在桌面供人欣赏和购买, 事实上仅凭气味,创造出来的作品并不具备可观性, 甚至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但没人可以去评判和苛责出品人, 他们足够努力。
售卖会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在另一边则相反, 那里坐着几名受害者, 是康复中心选出来的身体情况良好,可以来到外面接受记者拍摄的人。
他们听不到看不到, 只能如同木偶, 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因为有花香缘故,他们面带笑容,心情很好的模样。
梁执在现场帮忙, 因为制作的插花作品很多, 当场所的作品被人买走,他就需要去后台搬新的补上。
沈权正在接受记者采访,作为无偿供应鲜花的人, 他哪怕不喜欢出现在镜头下也不行。
记者们也很无奈,身为主角的受害者们又无法接受采访,只能从这位帅气的花店老板身上多找找素材写。
得空的梁执拿着一瓶矿泉水蹲在角落,一道阴影覆下来,他抬头看, 是沈权。
沈权弯腰取走梁执还没开封的矿泉水,将手里的杯子递过去。
梁执叹气,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随后说:“沈哥,那瓶水还没开封。”
只要是在外面,梁执的吃喝行踪沈权都管得死死的,他觉得还是宅在家里轻松点,但是某个深夜他意外听到系统询问客服拟人申请的进度,他意识到系统拟人绝对不是来帮他的。
为了小命梁执秒怂,从此积极参加户外活动,及时纠正剧情,争取早日能卸载系统。
沈权把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冷声说:“只要注.射器就能在没开封的瓶子下东西,在外面你需要更加警惕,难道你忘记自己现在是百合花组织的目标吗?”
梁执笑嘻嘻说:“有你在我不怕。”
他说的是实话,有主角光环在,他多少也能沾沾光。
沈权这边自然是曲解了他的意思,他压住心里涌起的雀跃,不自然的地撇过头说:“待会有我的演讲环节,你给我老实坐在第一排知道不?”
“好——”梁执拉长音调,跟个小学生似的举手保证,“我一定是鼓掌声最响亮那个!”
沈权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收不住嘴角弯起的弧度,他咳了一声,故作严肃:“表现正常点,我可不想在台上笑出声。”
有工作人员过来叫走沈权,梁执蹲在地上回味沈权刚才的表情,问系统:“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沈权了,刚才他的表情就像一块肉饼上面撒了巧克力粉。”
系统:“……”这是什么鬼形容???
“咦?”梁执突然站起来。
系统:“干嘛?”它以为梁执又要说什么鬼话。
梁执往前走,他对系统说:“我刚才看到一名受害人,他单独往这条路走,这里可不比医院,摔倒就麻烦了。”
系统:“有古怪,怎么会是他一个人?”
梁执:“今天场地人多又忙,工作人员难免疏忽,或者……是他有意落单。”
系统惊了:“你怎么能想到这个程度???”
梁执一把辛酸泪,还不是被系统给逼的,他可一点也不想被系统拟人追杀。
梁执:“所有受害人今天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场地,怎么可能做到不需要人带领就能自由走动。”
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这点的,梁执心里十分好奇。
他偷偷跟在男孩背后,渐渐发现这条走廊没人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演讲时间到了,看来所有人都去了那边。
迎面吹来一阵风,梁执忍不住打喷嚏:“我去!好浓郁的香水味。”
场所的花很多,放在一起也会形成一股花香,但是花香和香水味还是有本质区别,至少花香不会这么刺鼻浓郁。
梁执虽然神经大条,但是看多了,基本推断还是有的,他大概明白之前那名男孩是怎么在不惊动别人的前提下,准确到厕所。
是香气指引。
梁执心里既愤怒又感到无奈,味觉成为了一道双刃剑,反派那边握住了剑。
他拿出手机拨打沈权号码,只是没人接听。
系统:“他在演讲。”
梁执放下手机:“没事,只要他看到我不在,一定会来的。”
系统:“那你还跟过去不?”
梁执苦笑:“我有的选吗?不跟过去,男孩必死无疑。”
系统:“负责保护你的警员还在,上吧英雄。”
梁执总觉得系统那句英雄带着一种嘲讽语气,但是看男孩越走越远,显然他没多少时间可以犹豫思考,他跟了过去。
沈权上台后发现梁执没有出现在座位上,他面具般的微笑顿时消失。
他像是真的得了某种病一般,一旦梁执消失在视线内,他就止不住的烦躁。
喜欢就是这种感觉吗,沈权很讨厌这种随时会失去控制的感觉,可是又做不到舍弃。
底下的记者和人群开始因为沈权久久没开口而窃窃私语,后台人员面面相窥,不知道什么情况。
沈权根本不在乎其他人什么想法,就在他准备下台去找梁执,音响传来一道声音。
“喂喂——”
听到声音的沈权脚步一顿,转身去寻觅声音的来源,最终在观众席见到了温灯一。
温灯一手里拿着无线话筒,他的下巴比之前尖了些许,衬得眼睛又黑又明亮,黑色发丝柔软的贴在略显病态苍白的脸颊上,他对上沈权的视线,微微一笑。
“是温灯一!天使男孩呀!”看见温灯一出现,不少人兴奋的议论。
被拯救出来的受害者中只有温灯一算得上是受伤最轻的,如果不是有他提供的线索和证词,警方不可能那么快抓捕到犯人。
期间他接受记者采访,他的坚强和帮助同伴的表现,让众人纷纷称呼他为天使男孩。
之前康复中心对记者说的是温灯一身体恢复良好,被亲戚接走了,他现在突然出现,许多记者都想采访他。
面对涌上来的记者们,康复中心的人为了温灯一的安全,让保安们过去护住他。
从始至终温灯一都没有在意四周因为他出现引发的骚动,他看着沈权,后者同样以冰冷的目光注视。
他脸上的笑容可以用单纯来形容,抬高话筒说:“这里的作品应该名为希望。”
所有人安静下来,记者示意摄像机对准温灯一。
众人以为温灯一要讲出鼓励人心的话语,可只有沈权明白,对方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温灯一声音柔和,微笑的继续说:“希望是什么呢?在我看来是无法填满的欲望。”
“为了办理这次的展会,大家付出的精力很多。”温灯一歪了歪头,像是孩童一样问出天真又残忍的问题,“可是这样的展会,大家还能无私无偿的举办几次呢?”
众人脸色变了。
“陌生人之间所凝聚的感情比花还容易枯萎,你们很快就会厌倦做这些得不到回报的事情。”温灯一嘴边的笑意不变。
可是现在没人觉得他像是天使了,相反,仿佛有一双黑色翅膀从他身后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