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久刚才回家时,对佣人说不吃晚饭了。
佣人就也没做,只是在楼下打扫卫生。
打扫着打扫着,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蹬蹬蹬地从楼梯处传来,转身看去时,却只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简直快得能得奥运金牌。
贺久一路跑下来。
却又在门前紧急停下。
他努力调整好呼吸,换成平时那副高傲表情。
确认自己看上去不像是过分激动的模样,这才打开门。
小A沿着他指的方向,慢悠悠地也找到了门前。
见门开着,连忙跑过来。
贺久佯装镇定地站在门后。
默默给他拿了双拖鞋。
嘴上却十分冷淡。
好像要赶客一样警惕。
“您来做什么?”
小A也没在意。
换好拖鞋,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一堆塑料袋。
笑容灿烂。
“来给你做饭。”
贺久一脸嫌弃。
“谁要吃您做的饭……”
小A张望一番,没找到厨房。
只好问他。
“你家厨房在哪儿?”
贺久伸手一指。
“那儿。”
见小A拎着菜往里走。
贺久不忘轻哼。
“您就算做了我也不吃!”
小A没理他,径直走进厨房,拆开袋子将食材拿出来,准备做饭。
贺久一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一直跟到了厨房门外。
嘴里还不停碎碎念。
“都说了我不会吃的……真的!您就算送到我嘴边我都不吃!”
见他跟只等粮的小狗一样守在门口。
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袋子。
小A以为他是觉得这菜不新鲜。
忍不住跟他解释。
“你别看我来得那么晚,这些都是很贵的,不是买的超市打折货。”
可谁知小狗一听,表情却突然严肃。
颇有些斥责的意味。
“您又没钱,买这些做什么?”
见他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贫穷的人。
小A嘿嘿一笑,连忙跑到他跟前。
压低声音,悄悄跟他说。
“偷偷跟你说,其实我中奖了!一百万呢!”
“……”
小A骄傲地一拍胸脯。
“放心吧,我已经是个有钱人了,给朋友买点好吃的,绰绰有余!”
“…………”
贺久正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就听身后佣人走了过来。
“少爷,这……?”
佣人刚要询问来的是不是客人,却又在看清小A的脸后忽然瞪大了眼。
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不是照片里那位……”
她刚要说出来。
就听贺久一声急喊。
“孙妈!!!”
贺久慌忙朝她使眼色。
见小A好奇地回过头来,急忙背对着他。
高声道。
“对啊,他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接着又小声对孙妈补充。
“模特!模特!”
“喔~~~”
孙妈会意。
原来如此!难怪少爷会拍了那么多他的照片。
原来这是陪少爷练习摄影的模特啊!
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就他家少爷那拍摄技巧,拍出来像个跟踪狂似的,也不知这小少年要陪到什么时候,少爷才能拍出正常照片……
看着在厨房熟练切菜的小A。
孙妈对这个贤惠又耐心的少年产生了不少好感。
忍不住和他搭话。
“这位小少爷不知是哪家的?”
贺久站在门口喝着水。
默默盯着小A。
见孙妈对他感兴趣。
便代为回答。
“他是青家的小少爷。”
“原来是青家的!太好了!”
孙妈激动地一拍大腿。
差点儿老泪纵横。
“青少爷,您可听我说!我在贺家做工也好多年了,我们少爷那是清清白白洁身自好,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好青年!可你猜怎么着?就今天早上,我突然就听人传谣说我们少爷是gay啊!”
“噗——”
贺久一口水喷了出来。
小A切菜的手也停了。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磕磕绊绊问孙妈。
“他、他们……怎、怎么会那么说呢?”
“哎哟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能知道这些!我只知道好像是有人撞见我们家少爷和一个男的搂搂抱抱!还说和我们家少爷同居了!是炮.友关系!嘿,您说这可能吗?!”
孙妈越说越生气。
她在贺家做工这么多年,对这家人了解得那是清清楚楚!
少爷哪有做过这种事?
这简直就是对少爷人品的污蔑!对少爷人格的侮辱!
她能依吗?
她不能!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情绪。
拔高声调为自家少爷申辩。
“我们少爷顶多就是在日记里写「我现在就想侵犯他」而已!!!”
小A:??????
※※※※※※※※※※※※※※※※※※※※
小A:你家少爷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好吗?!!!!
第27章
贺久本想再喝口水压压惊。
闻言当即呛到, 涨红了脸猛烈地咳嗽起来。
仓皇间抬眼看向小A, 发现他正努力保持微笑。
可那抬高的眉毛与无处安放的惊恐眼神, 却还是轻易出卖了他。
但很快,他就缓过来。
连忙用尴尬的笑容掩盖过去。
笑声毫无灵魂。
“哈……哈哈……好有个性的日记啊……”
“…………”
贺久勉强停下咳嗽。
清了清嗓子, 使劲冲孙妈使眼色,希望她别再继续。
好在孙妈年纪虽然大,但眼神儿不差。
她迅速注意到暗示, 心领神会的朝他挥挥手, 让他安心。
看吧!少爷果然也觉得她做得很对!
她一定要趁此机会,为少爷洗清冤屈!
“无独有偶啊, 这两天,好多富家千金都在传我们少爷是gay!说是少爷回国这么久,那么多姑娘围着他,他却连个正眼都不瞧, 跟个和尚一样无欲无求!”
忠心如孙妈。
怎能让少爷受到如此诋毁!
听到外界传出这些风言风语。
她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当即向小A哭诉。
“您给评评理,我们少爷这么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 怎么可能一点欲望都没有的啦?!这不是瞎说吗!您瞧瞧我们少爷这身材!这相貌!那像是不行的样子吗?”
贺久整张脸都涨红了。
一路红到脖子根。
他想阻止孙妈的胡说八道, 却又害怕被小A看出来。
手伸出去又悬在半空,尴尬得不知所措。
眼看她越说越离谱。
贺久急忙冲上前捂住她嘴, 将孙妈默默架走。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 食材却还没切完。
小A没空去管他们, 手里连忙加快了速度。
等终于将食材丢下锅。
回头就发现贺久又溜了回来, 正躲在门后静静看他。
见他望过来, 贺久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又抿起嘴, 小声道。
“我不是她说的那样……”
“没事,可以理解。”
小A已经是个23岁的成熟男人了。
深明大义,正气凛然。
断然不会对这种事大惊小怪!
他镇定地继续处理食材。
朝他笑得轻描淡写。
“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嘛。”
“!!!”
贺久整个脑袋几乎都要冒烟了。
他要紧辩解。
“那、那是孙妈胡说的!这事儿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真无欲无求啊?”
小A正拿了筷子在打鸡蛋。
咚咚咚地特有节奏感。
他看着贺久涨红的脸,感觉这里面大有文章。
不由眯起眼,揶揄地朝他调笑。
“瞧您那日记写的,这是想「侵犯」谁啊?”
“我、我……”
贺久急得几乎无法思考了。
只本能犟嘴。
“反正不可能是您!”
“当然不可能是我了。”
难得能见到贺久慌成这样。
小A简直要被他笑死了。
“我又不是小姑娘。”
“那您是啥?”
“哼哼~”
小A得意举起一侧瘦巴巴的胳膊。
做了个亮肌肉的姿势。
“我是个成熟的男人!”
“…………”
说话的功夫,饭菜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贺久没吃晚饭,确实是有点饿了。
他看着冒出热气的锅,咕嘟咽了口口水。
但想起刚才自己刚才说过不会吃的话,急忙打断了自己的念想。
哼。
他才不吃呢。
不就是几道菜嘛?
他贺久这辈子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还能拿他几道菜当宝贝不成?
香味攻击实在太猛烈,贺久的防御值迅速下降。
只能哼哼唧唧地从门后撤退,转移到客厅里去看杂志。
小A做饭多年,熟门熟路。
过不多久便做好了饭菜,一一端上餐桌。
等他将一切都处理好,预备喊贺久来吃饭时。
才发现时钟已指向十一点,偌大的客厅中只剩下贺久一人。
见小A过来,贺久淡然放下手中杂志。
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冷峻高傲。
“既然都做好了,那就走吧,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小A却没回答。
只是叹了口气。
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单独见他了。
从这里离开后,兴许在爷爷的寿宴上还能见上一见,但到时恐怕也轮不到他跟他说话了。
那就最后再看他一眼吧。
看一眼,然后记住。
往后回想起来。
应该也会是不错的记忆。
似乎是因为自己长久没说话。
贺久抬眼朝这里偷偷一瞥,像个哭泣中偷看一眼妈妈的小孩。
“我都说了……您如果真决心要走,我不会留您……”
他磕磕巴巴地说着。
又朝他偷偷瞥了一眼。
“反正您今天要是走出这扇大门,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留您了!”
看着他的脸,小A回想起刚才孙妈的话。
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不等贺久发怒。
他便朝餐桌的方向侧了侧脸。
“我好饿了,一起去吃饭吧?”
就让自己再多看他一会儿吧。
上次分开时没能好好一起吃顿饭,那至少这次补上。
“我都说了我不吃!”
贺久皱起眉。
一副誓死抗争到底的模样。
“您就算把饭端到我面前,喂到我嘴边,我都不会……”
小A说。
“那我走了?”
“…………”
贺久闭嘴了。
贺家很大,要比青家大出很多倍。
就连餐厅都弄得气势恢宏,简直能在里面办舞会。
贺久坐在桌前也不动筷。
就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小A吃饭。
小A很不习惯有人盯着他吃饭。
动作都放慢了不少。
过了几分钟见贺久还在盯着他看。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嘛。”
他朝他露出个灿烂笑容。
安慰道。
“开心点。”
谁知贺久仍旧用这个表情看着他。
满脸的不高兴。
“开心不起来。”
“是因为那句「我现在就想侵犯她」被发现了吗?”
“…………”
“嗐,这有什么呀?以您这身份这外貌,直接告白就行了,用得着在日记里暗戳戳地写这种话吗?”
想起家里那俩个姊妹看到贺久时的模样。
小A觉得他这担忧完全没必要。
他望着别别扭扭黑着脸的贺久,不由叹了口气。
几乎是自言自语。
“到底怎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呢?”
贺久似乎察觉到他的低落,朝他的方向抬了抬眼睫。
小A见他看自己,扯出个淡淡的笑。
“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希望你能开心点,至少……让咱们的告别愉快点,别像上次那样,连句招呼都没有,也太寒掺了。”
他说着,给贺久夹了块牛肉。
又从口袋里摸出今天下午贺久给的那串钥匙。
“我真的很高兴你能这么为我着想,但我拿了手表,还要拿一栋房子也太不合适了,这不是我应得的。”
他将手表解下来。
与钥匙一起推到贺久面前。
“我做不到拿走它,所以还是物归原主吧。”
终于把这次来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小A松了一口气。
时间已经太晚,他明天还要赶着去外公那里。
眼下实在无法逗留,便当即起身与贺久道别,转身走出了餐厅。
餐厅陷入寂静。
如窗外夜色般冷漠凄清。
贺久失神地看着米饭上那块牛肉。
漂亮的鸦色眼眸黯淡,没有半点光彩。
直至远处响起大门关上的咔嚓声。
极轻的一声,却几乎瞬间切断了他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