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赫傻眼了:“什么?”
仇亦道:“我说,我其实没有失忆,反倒是把10月6日到11月6日做的事也全都想了起来。”
仇亦其实说得并不准确,实际上,从向段应许全面“宣战”开始,他就已经在慢慢地恢复记忆了,因此才能判断出段应许并非情感缺失而是刻意扼杀了感情这一真相。
段升嵘看看仇亦,又转头看看黄赫,仇亦之前失去过一次记忆一事他虽然也知道,但此时却是完全跟不上节奏,只觉一头雾水。然而听仇亦提到高数,还说要再讲一次,段升嵘又连忙下意识地躲回了床底下。
“不是,你说你没失忆,反倒还把忘了的事都给想起来了?”黄赫觉得自己的脑速完全追不上仇亦的思路,“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跟段应许说你忘了他啊!”
仇亦理直气壮道:“因为好玩啊。”
黄赫:“……”
“骗你的,”仇亦吐舌,“我只是想刺激一下段应许,而且……被撞就会失忆,这是什么俗烂情节,已经不是三流小说而是厕纸了吧?”
黄赫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躲在床底下的段升嵘瑟瑟发抖:“仇老师你没失忆啊!”
“当然没有,”仇亦啧了一声,“对了,你为什么要躲床底下啊?”
段升嵘结结巴巴:“这……请不要在意,只是……只是听到高数时的下意识反应而已。”
仇亦:“……”
黄赫咋舌,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刺激段应许?”
“我只是想加快一点速度而已。”
仇亦靠在病床上,想把手背在脑后,只是他眼下右手脱臼了,没办法背手,只得凑合着用左手揉了揉脖颈。
那天晚上被段应许掐过的地方已经彻底没了痕迹,但仇亦并没有忘记段应许对他所做过的事情。
他意识到在段应许的心中藏着一头危险的凶兽,而自己则是在一点点地解开凶兽身上的束缚。
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进度似乎有点慢了。
说好了要全面进攻,那就一定要全力出击。
心急的兔子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乌龟翻肚时的模样。
黄赫喃喃:“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上赶着作死啊。”
仇亦用没有受伤的手拍了拍黄赫的肩膀:“好了,少说两句话吧,赶紧收拾一下,”他又看向还在床底下蜷着的段升嵘,“你既然活蹦乱跳的就赶紧去帮我和黄赫办一下出院手续,我们在中午之前就要出院。”
黄赫惊了:“出院干什么?你就胳膊脱臼了,只是小伤,但我可是腿断了根本没办法走路啊!我是伤员啊!”
仇亦道:“你不会坐轮椅吗。”
黄赫:“……”
“我下午要去见段应许的妈,这是昨天就决定好的事,”仇亦又道,“你如果不想出院也许,待在医院里先把腿养好吧,我和段升嵘一起过去就行了。”
黄赫摆手:“算了,我和你一起过去。”
还在床底下的段升嵘抬头看向黄赫的腿。
黄赫表情肃穆:“小段啊,除了去办出院手续之外再帮我买个轮椅。”
·
段应许的母亲约见仇亦的地点在市内的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厅。
仇亦和黄赫、段升嵘三人抵达餐厅后便发现偌大的餐厅里只有恭敬站着的服务生而已,并没有食客在餐厅内用餐。
“看来这里的客人只有我们了,”坐在轮椅上的黄赫忍不住啧声,羡慕地打量着餐厅里的一切,“看来段应许他妈妈为了和你谈话直接把这家餐厅给包场了,真是大手笔啊。”
负责推轮椅的段升嵘却道:“没有包场啊。”
“没包场怎么会没客人?”黄赫狐疑。
段升嵘道:“因为这家餐厅就是段家的啊。”
黄赫沉重道:“小段,我记得你是段应许的堂弟吧,也是段家的人?是个二代?那你为什么会来我司应聘当实习助理啊。”
段升嵘不好意思道:“我想给偶像当助理、近距离接触偶像嘛。”
黄赫呼了口气:“小段。”
“怎么了黄哥?”
黄赫殷切道:“你要是以后想向你哥学习,和男人谈恋爱,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啊。”
段升嵘:“……”
走在前面的仇亦摇头,一边想着黄赫说不定以后能和段升嵘去组团相声出道,一边在餐厅里巡视着,寻找疑似段应许母亲的人物。
他的脱臼并不算严重,因此出院后便直接拆了骨折夹板。
片刻后,他便在餐厅的落地窗前发现了一名身着长裙的中年女性。
仇亦扔下还在像段升嵘疯狂推销自己的黄赫,朝着那名女性走了过去。
“您好,”他礼貌地朝着中年女性鞠了一躬,随后坐到了对方的对面,“您应该就是段应许的母亲吧?幸会,我就是仇亦。”
听到仇亦的声音,女性抬起了头。
和段应许不同,女性的长相秀美而富有小家碧玉之气,看上去像文静而矜持,远不像段应许那边冷漠而疏离,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温和长相。
“我知道你,”女性笑了笑,她保养得当,面容十分年轻,“我看过很多你演的电视剧还有电影,《焚心》和《超时空通讯》都很好看。”
仇亦虽然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妄为者,但在面对长辈时却仍旧保持着拘谨与应有的礼节:“您过誉了。”
“你不用这么拘束,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和你说一件事,”女性仍旧温柔地笑着,“对了,你可以先称呼我为段阿姨,妈的话……可以晚些再叫,如果你真的要和应许那孩子过一辈子。”她后面一句话说得很小声,仇亦并没有听清。
一面说着,段应许的母亲一面将一张黑色的卡片推到了仇亦的面前。
“这是授信黑金卡,额度为一亿,希望你收下。”她轻声道。
仇亦没想到自己昨天给段应许说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他盯着黑卡,道:“您给我这张卡,是希望我离开您的儿子么?毕竟我是个男人。”
“不不不,”段应许的母亲赶忙紧张地打断仇亦,“我的意思是,你千万不要离开他!”
仇亦:“……”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段应许的母亲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有的事。”仇亦摇头。
这时,向段升嵘推销失败的黄赫也被段升嵘推到了仇亦这边。
段升嵘和段应许的母亲认识,当即便连忙打起招呼来:“叔母好久不见!”
“升嵘你也过来了啊,”段应许的母亲笑道,待注意到被段升嵘推过来的黄赫后,她微微一愣,问,“请问这位是……?”
黄赫咳嗽一声,思索片刻后道:“我姑且算是仇亦的监护人,您是段总的母亲吧?幸会。”
段应许的母亲愣了愣,随后谨慎道:“……亲家公?”
突然被拔高了一个辈分的黄赫:“……”
仇亦解释道:“您叫他黄赫就行,他是我的经纪人,同时也是发小,姑且算是我妈……算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原来如此。”段应许的母亲点了点头。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随后便轻声诉说了起来:“小亦……可以这么叫你吧?升嵘他和我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他以前是个叛逆的孩子,后来看了你演的电视剧,受到了触动,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好孩子。我知道,你肯定是个善良的孩子,否则的话怎么能开导升嵘呢?”
在一旁听着的黄赫:“……”这绝对是误解!误解!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和应许那孩子结婚,但我知道,你是个能让人放心的好孩子,”段应许的母亲低垂着头,有些动容,“应许那孩子天生就是个缺失感情的孩子,他虽然一直都表现得很出色,但我和那孩子的爸爸一直都知道他其实过得很痛苦,他感受不到爱,没有喜怒哀乐。”
“一开始他给我打电话说自己结婚时我是不相信的,只以为他是为了让我和他爸爸放心,才编造了谎言欺骗我们,不想让我们发现他的不正常。他不知道,其实我和他爸爸什么都知道。”
“但是……升嵘他告诉我,应许他变了,”说至动情处,段应许的母亲有些想流泪,“应许有生以来第一次会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他第一次逃了工作,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见一个人。所以……我不知道你对他的想法,但作为那孩子的母亲,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
仇亦动了动唇,沉默了片刻后却道:“我不知道。”
段应许的母亲微怔。
“其实我和段应许会结婚只是一个意外?”仇亦思考片刻,决定对段应许的母亲实话实话,“我目前还不确定是否会和他一直在一起,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就算我离开了他,段应许也会成为一个具有正常人情感的人。他其实并不是情感缺失症患者,一直以来,他只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而已。”
段应许的母亲沉默。
仇亦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直是个任性妄为的性子,没什么责任感,会和段应许继续在一起也只是觉得对方有趣,想要撕开段应许的伪装而已。
段应许的母亲的话的分量与负担对他来说有些超出想象,让仇亦不得不思考起来:他又是怎么看待段应许的呢?
讨厌?
他并不讨厌段应许。
喜欢?
好像又没到那个地步。
他只是觉得段应许很有趣而已。
仇亦对待感情一向随性,想追就追,想走就走,就算是曾经被他追求过的舒煜,一旦仇亦觉得对方无趣了,只用一个月就能把舒煜的存在给忘个干净。
也许自己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和段应许的事,仇亦想着。
待乌龟翻壳了,兔子是否愿意负起责任呢?
仇亦正想着呢,段应许的母亲却是又悄悄地把放在桌面上的黑卡朝着仇亦的方向推过去了一点。
发现段应许母亲小动作的仇亦:“……”
.
会谈很快便结束了。
仇亦没有收下段应许母亲的黑卡,只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轻易抛开段应许后,才走出了餐厅。
他走在前面,思考着自己对段应许的想法,而坐在轮椅上的黄赫和推轮椅的段升嵘则跟间谍似的跟踪在他身后。
仇亦回头看了鬼鬼祟祟的黄赫与段升嵘一眼:“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被发现了的黄赫紧张道:“仇亦,我现在是真的感觉你在作死啊。”
在和段应许的母亲辞别前,对方向仇亦诉说了一下自己当初是如何发现段应许的异常的:
那是段应许八岁时的事情了,当时有反社会分子在放学时闯进了段应许所在的小学,攻击小学里的学生。
段应许不幸被对方挟持,幸而警方反应迅速,在反社会分子将刀架上段应许的脖颈时便击毙了对方。
在歹徒倒下后,段应许的母亲哭着抱住了段应许。然而她在哭完之后才惊恐地发现段应许毫无情绪波动,面上平静无波,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
段应许的母亲只以为他是被吓懵了,然而下一秒,段应许却冷漠地说了一句让她泣不成声的话。
段应许说:“衣服脏了,要洗。”
段应许的母亲事后直接扔掉了段应许身上穿的那件溅满了歹徒鲜血的衣服。
“段应许是个危险人物,他没有正确的情感认知,现在你假装自己忘记了对方,你猜他会做什么?”黄赫难得的语气严肃,“他说不定会打断你的腿,把你监`禁起来……靠,他要是真把你关小黑屋了,我可没办法救你。”
“不用担心,”仇亦道,“我有分寸。”
“你有个香蕉皮的分寸!”黄赫一时激动,差点从轮椅上翻下来,推着轮椅的段升嵘赶紧扶住了他,免得黄赫再进一次医院,“草……段应许要是真把你监`禁了,你可别指望老子来救你。”
段升嵘突然道:“但是黄哥,我哥要是真对仇老师下手了,你想救他也救不了啊。”
黄赫:“……”
黄赫被残酷的现实击败了。
仇亦笑了笑,倒是看穿了黄赫嘴硬的真面目。
他心里有些感动,忍不住想点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送给黄赫。
·
因着假装失忆的缘故,仇亦晚上的时候自然是没办法回段应许的别墅住了,跟段升嵘吩咐了几句,让对方帮着自己去别墅收拾行李后,仇亦便跟着黄赫一同回了天虹娱乐的艺人宿舍,重新住回阔别多日的公寓。
之后数天,离开了医院的段应许再没回来找过仇亦,仿佛时间真的回到了两个月前一样,让仇亦有些恍惚。
若不是自己手上还有和段应许的结婚证,仇亦都要怀疑段应许是不是真的已经被他撬开了龟壳。
也许自己稍微有些刺激过度了?仇亦想着。
段应许没来找他,仇亦也不打算主动去找对方谈话。段应许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他给予的刺激,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认真思考自己和段应许的关系。
饶是如此,作为演员的仇亦并没有停下自己手上的工作,在等待段应许发生化学反应的同时又跟着黄赫去试了两个剧组的镜。
并且,仇亦还让段升嵘出马,去段应许的别墅把自己落在对方家里的随身物品回收。
然而接了命令的段升嵘回到仇亦的公寓时却没有把仇亦的东西带回来,反倒告诉仇亦,他在大着胆子去段应许家收东西前接到了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