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眼瞳放大、脸颊泛红,鼻翼翕张,兴奋、狂热、恼火,各种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化为一次次粗而深的呼吸。
“是不是……是不是齐耀辉?!”他嗓音嘶哑地质问,可不等年知非答话,他又大笑着补充。“没关系!少爷,没关系,等着我!还没完呢!”
直至钟家华狂笑着被法警带走,年知非终于趔趄两步,缓缓地坐了下来。“……我就知道,他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齐耀辉上前握住年知非冰冷的手,将人轻轻揽入怀中。“没事的,年崽。一切有我呢。”
“我不怕他,他还没这个资格。”年知非在齐耀辉的怀里轻轻摇头。
“嗯!”齐耀辉低头吻了吻年知非的发顶,亦微微应声。“年崽,我们是警察,我们永远都不需要畏惧罪犯,我们要让罪犯畏惧我们!”
他的向光很棒的,即便全面处于下风,都照样能逆风翻盘,让曲江死无葬身之地、断子绝孙。何况现在是以警察的身份对付钟家华这种小喽啰?没了那20亿,他还算什么?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想到这,齐耀辉终是忍不住发问。“钟家华既然至今都没能拿到那20亿的账户密码,他先前搞博义堂砸的那么多钱又是从哪来的呢?”
“呃……马副队没有查到那些资产吗?”年知非抬起头问道。
齐耀辉无奈摇头,随口答道:“目前查到的都没有足够的罪证证明这是非法所得,予以收缴。”
说到这,齐耀辉的眉心忽然跳了跳。什么叫“那些资产”?难道年知非知道钟家华名下的资产不止警方现在查到的“这些”?
“年崽,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齐耀辉瞬间沉下脸来,“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年知非顷刻皱着脸微微垂下头。
“年、崽?!”
“我……我说了,你别骂我。”年知非缩着脑袋不敢看齐耀辉。
齐耀辉见状,立时忍俊不禁。以向光性情,齐耀辉不信他真会留给钟家华什么危害极大的东西,顶多也就是一些钱罢了。但他仍是板着脸道:“先说,不准谈条件!”
“……一开始曲江让我去公司帮他,是因为他先前找的那个财务总监手脚不干净,他又没本事查出来。但是我不想帮曲江洗黑钱,所以曲江就想拿钱收买我……他在我住的地方堆了……两亿现金……”
齐耀辉眉心又是一抽,瞬间回道:“严叔说,22年的时候你喝醉了在自己家房顶扔了上百万的现金到马路上……我一直以为是假的?顶多几万块?”
“我没喝醉!”年知非不假思索地为自己辩解。
“你扔了上百万?!”齐耀辉不可置信地叫道。
“曲江说任我处置,那我能怎么做啊?难道一把火把房子点了吗?!”年知非亦瞪圆了眼睛,不满地大喊。“那都是黑钱!我一分钟都不想看到它们!曲江以为我不敢扔嘛……我没什么不敢的!”
“别激动,别激动!都过去了,年崽。”齐耀辉急忙伸手轻抚年知非的背脊,努力安抚他。“所以,剩下来的那些钱,你都给了钟家华?”
年知非这才逐渐放松下来,轻声应道:“我让他帮我处理掉。”
——这么多钱能怎么处理?当然是收起来做投资了!
齐耀辉暗自心道,饱含期冀地问道:“只有这一笔了吧?”
年知非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齐耀辉颤抖着,深吸着气,安慰年知非也安慰自己。“不是大事,不是什么大事……”
“我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错?”年知非十分不安。
这一回,齐耀辉却只坚定摇头。“没有钟家华也会有别人。只要这世上还有黑暗、黑暗之中还有利益,就一定会滋生罪恶。至少钟家华目标明确,年崽,这不是你的错,是钟家华的错。他明明可以选择拿着这笔钱去做善事,哪怕去享受人生,可他还是选择了恶。”
“警察存在的意义就是与罪恶做斗争。”年知非了然回道。
齐耀辉点点头,牵着年知非一面往外走,一面与他闲话。
“……喂?年崽……”
“两亿现金能有多大面积?”
“……堆起来大概就是两面墙吧。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
“……是吗?”
“是啊!”
“……你是不是心动了?”
“怎么可能?!……两亿……卧槽!两亿啊……”
第140章 亲事
这一天, 齐耀辉和年知非没能如愿完成他们的约会项目,这才刚离开法庭,齐震东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要齐耀辉和年知非赶紧回家——回年家,双方家长都已在等着他们。
挂断电话, 一头雾水的齐耀辉一面带着年知非往家里赶, 一面随口问道:“年崽, 知道是什么事么?”
“……啊, 嗯……不,不知道。”年知非目光闪烁。
幸好,齐耀辉在专注开车, 没有发现异常。
回到家,年奶奶和刘叔以及齐震东夫妇果然已在座。
见到儿子牵着年知非出现,齐母登时兴奋地站起身来招呼:“非非, 快过来!就坐齐妈妈身边!”
说完, 她就走上前将年知非拽到身边坐下。
齐耀辉对自己在父母面前的冷遇显然适应良好,恭恭敬敬地叫了两声:“奶奶、刘叔。”这才挨着年知非坐下了。
年知非左右一望,在他的面前,左手边坐着奶奶和刘叔, 右手边坐着齐震东和齐姨。四位长辈虎视眈眈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地有些结巴。“什……什么事?”
他话音方落,齐震东就与刘明威交换了一个眼神。刘明威微笑着欠了欠身,于是,齐震东清清喉咙, 先开口了。“非非,咱们哪,公私分明,先说公事。”
年知非茫然地点点头,没有作声。
“你挂网上的检查我看过了,耀辉帮你写的吧?”齐震东果然不愧是齐耀辉的亲爹,一眼就看穿了两个小辈玩的小动作。
刘明威闻言却立时暴怒,当下一拍桌子。“非非!”
年知非猛然一抖,慌忙叫道:“我不要重写了!”
“算了算了,”齐震东哪里吃得消年知非这惊惶无措的模样,赶忙起身打圆场。“明威,这都挂网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刘明威吃惊地看了眼他前面这位向来铁面无私的大BOSS,又扭头看了眼一脸乖软怂萌的年知非,顿时在心底长长一叹:行吧!又收服一个!
“非非,你的这个事影响太坏,我跟你们于局商量过了,刑队,你暂时不能留了。”齐震东正色向年知非说道,“现在的决定是将你调回东港分局,去东川路当交警。”
“东……川……路?”年知非的音都颤了。
在海城当警察的谁不知道,东川路向来是东港区交通最繁忙的一条路,在那执勤的交警平均两年站出三个腰椎间盘突出啊!这特么也罚太狠了!
年知非眼泪都要下来了,急忙扭头看了眼齐耀辉。
“老爸,没的商量了吗?哪怕换条街呢?”齐耀辉即刻出言恳求。
“啧!年轻人就是不懂事!”不等齐震东严词拒绝,刘明威已是满眼鄙夷。“要的就是这效果!等非非执勤个一年半载,这阵风头过了,就调去经侦。”
这样一来,警队的三大拳头部门治安、刑侦、经侦,年知非就算都轮岗过了。年知非已然在治安和刑侦立下功劳,以他数学系的背景,在经侦立功那必须是手到擒来。能有如此耀目的成绩,将来在警队的发展那还用说么?
如此规划,是齐震东和刘明威共同讨论的结果。年知非看不明白里面的门道那是他年纪小,连齐耀辉也看不明白,刘明威就不免有些鄙视了。
幸好,齐耀辉也是说话头醒话尾,刘明威刚一解释,他就跟着点了点头。“那也行。”
仕途不仕途的,齐耀辉不甚在意。但他很清楚:如年知非这样的全方位人才,警队要是老让他指挥交通,那才是傻。是以,顶多也就三个月到半年,堵上公众的嘴罢了。
大势已去,年知非也只好无奈长叹,再一次弱弱强调:“我当警察又不是为了升职当官。”
刘明威一听年知非这不求上进的话就来气,可这次不等他瞪眼,齐震东就已断然回道:“警队自有成熟的晋升机制,能力和年资到了自然要升,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而改变。”
这下,年知非再无话可说。
“至于耀辉,‘芒果冰’的案子还没彻底完结,总部很快会调他去南省,参与我国与T国的联合行动,抓捕清泰。”齐震东果然是警察总部的大佬,随口就又爆了一个猛料。
“咦?”年知非顷刻抬起头来,“我不能去吗?”
这一回,齐震东、刘明威、齐耀辉三人同时摇头。
“你去干嘛?”这是刘明威嫌弃的回答。
“太危险了!”这是齐耀辉担忧的回答。
“这次的行动将由南省缉毒大队大队长姚启元主持,耀辉过去也只是配合行动。那边的缉毒大队已经是个成型的队伍,非非你过去的话还要磨合,我们没这个时间。”这是齐震东官方的回答。
“……好吧。”年知非无奈地点头。
——我说不过你们。
“至于这次行动结束之后……”
这下,不等齐震东把话说完,齐耀辉即刻抢道:“我当然要回海城,年崽在这呢!”
齐震东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续道:“这就是私事了。”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年奶奶。
年奶奶向齐震东微笑致意后,开口说道:“耀辉,奶奶是早想跟你谈一谈关于你跟非非的问题了。”
“奶奶,我发誓我以后会好好对年崽的!我再也不会跟他吵架了!我,我什么都听他的,再也不会动手了,无论为了什么事!”齐耀辉迫不及待地出声恳求。
“什么?!”可他话音未落,四位长辈就全都站了起来。
“非非,他打你?”刘明威指着齐耀辉不可置信地发问。
“没有啊!”年知非眼都不眨地否认,“只是平时经常一起练拳。”
“齐耀辉,你自己说!到底有没有动过手?”刘明威还在犹豫,齐震东却抄起了摆在茶几上的果盘。
“我……我……”齐耀辉显然没有年知非这种撒谎时面不改色的大心脏,额头上顷刻淌下了涔涔冷汗。
眼见齐耀辉露怯,年知非迅速将奶奶心爱的掇球壶抱在怀里,撤离客厅。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居然敢对非非动手?哪只手打的?……还敢否认?!我打断你的腿!”
下一秒,齐震东愤怒的咆哮和齐耀辉狼狈的哀嚎就再次在年家的客厅响起。
半个小时后,余怒未消的齐震东和一脸尴尬的齐母扯着脸上挂满彩的齐耀辉再次坐在了年奶奶和刘明威的面前。
“年姨、明威,是我教导无方,委屈了非非!”齐震东沉痛地说道。
“算了算了,”年奶奶皱着眉,怜惜地看着还在淌鼻血的齐耀辉,心头积累的怒气和怨气逐渐消散。“非非说了,也不是真打架,就是两个人气狠了,练拳的时候下手重一点而已。他们俩一向旗鼓相当,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非非一直都是好孩子,肯定是我这个小畜生的错!”齐震东怒气冲冲地回道,又狠狠地瞪了齐耀辉一眼。
“奶奶,我错了。请您原谅我。”接到老爹的眼风,齐耀辉急忙低下头乖乖道歉。
只是他的鼻血未止,这才刚一低头,血就流了下来,只得又赶忙仰起头用手堵住。
“你怎么样啊?”不一会,消失已久的年知非又抱着医药箱一脸担忧地出现在客厅。“奶奶,我带耀辉去清理一下伤口?”
“去吧,去吧!”年奶奶和刘明威闻言,赶忙挥手让年知非把这个满脸是伤的齐耀辉给带走了。眼见齐耀辉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亲爹揍地满脸桃花开,真是没法不同情。
直至齐耀辉被年知非牵进卧室,他终于忍不住叹道:“是不是我男朋友啊?看着我挨揍也不出来拦一把?”
“唉!”年知非示意齐耀辉在床头坐下,随手拿出酒精棉堵上他的鼻孔,跟着无奈长叹。“谁让你说错话?齐伯伯明显是要用苦肉计博同情,帮你挽回局面,我当然要配合他了。”
年知非一面说,一面用酒精擦干净齐耀辉的脸。这才发现:除了在流鼻血,齐耀辉的额角也划伤了一道,左眼眼窝下又多了一块淤青。“……好像是伤挺重的哈?”
“心疼啊?”齐耀辉顺手揽住年知非的腰肢,低声要求。“你亲一下,我就不疼了。”
虽然明知房门紧闭,年知非是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低下头舔了舔齐耀辉受伤的额角。
齐耀辉被年知非舔地心头发痒,竟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这一笑又牵动伤口,即刻又教他抽了一口冷气。直至年知非帮他擦干净伤口,贴上创可贴,齐耀辉终于握着年知非的手道:“年崽,这一顿打是我欠你的。”
哪知,年知非竟抽开手,不快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听你说什么欠不欠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齐耀辉笑着将年知非揽入怀中置于膝上。他亲了亲年知非的脸颊,低声续道。“我估计这次去南省执行任务又要大半年,你在海城要好好的,争取尽快把分化期过了。”
“……嗯。”年知非垂着眼乖乖点头。他停顿了片刻,又轻声嘱咐。“你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