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耀辉在他二十岁的那年顺利分化成Alpha,而就在齐耀辉分化后的一个星期,十八岁的云向光也迅速分化成了Omega。那是第二次,云向光从齐耀辉的眼中看到失望。
或许,那也是最后一次。
齐耀辉的存在占据了云向光的整个少年时代,所有人都明白云向光是因齐耀辉而分化成Omega。可齐耀辉却因为这个,从此对他如避蛇蝎。
云向光明白,齐耀辉对他的定位仅仅只是兄弟、朋友,可云向光已然付出去的真心却无法说收回来就收回来。
大学毕业后,老师推荐云向光去F国深造,云向光却犹豫了。彼时,齐耀辉已从警两年,许是见识了太多的罪恶,理解了做人的种种难处,齐耀辉的性情反而逐渐柔和了,对他也不再那么冷淡。这令云向光以为,他还有机会。
所以,他认真地告诉齐耀辉:“进修的机会虽然重要,可在我心里,更重要的是你。”
他以为齐耀辉会感动的,哪怕只是一点点。
结果,齐耀辉却主动申请调去最危险的边境缉毒,并且用警队给的特殊津贴供他去F国进修。
那是齐耀辉为他的前程而做出的牺牲吗?
那是齐耀辉以此为借口,送走云向光,自己名正言顺地去边境找那个人!
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云向光留学F国四年,无数次想要忘记这个狠毒的男人。在F国,追求他的人就像云一样多。可最后,云向光仍然忘不了齐耀辉。除了爱情,更有浓浓的不甘心日夜啃噬着云向光的心。
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留在齐耀辉身边的、齐耀辉能够拥有的,是他!
只能是他,云向光!
午夜时分,好梦正酣的年知非被电话铃声惊醒。他闭着眼睛自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接通,用带着睡意的梦呓声问道:“我是年知非,什么案子?”
“呜呜呜……”
哪知,电话那头却只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喂?哪位?”年知非翻身自床上坐起,一边用力捏了捏眉心,一边看了眼来电显示。“小光?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耀……耀辉……我想见你,你快来啊!……耀辉!……呜呜呜……”
第69章 酒醉
年知非循着云向光报出的地址在东港区的一家酒吧里找到了对方。彼时,云向光已把自己灌地烂醉如泥, 正昏昏沉沉地趴在吧台上。
幸好东港区向来比较干净, 即便是在酒吧里也没出现有人趁机“捡尸”的情况。年知非向吧台酒保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便顺利地将云向光带离了酒吧。
离开熟悉的环境, 酒吧外微冷的夜风令酒醉的云向光猛然一个激灵。他浑浑噩噩地睁开双眼瞥了身边的年知非一眼, 轻声唤道:“耀辉?”
年知非没有应声。
“耀辉,你怎么不理我?耀辉?”云向光没有听到应答, 即刻蹲下身体惊慌哭喊起来。“耀辉, 你别不理我啊!我怕!我好怕啊……耀辉!”
“小光, 是我, 年知非!很晚了, 我送你回家。”
年知非头痛地扯着云向光,试图将人拽走。奈何酒醉的人身体向来特别沉,云向光不肯配合,年知非是真的拉不动他。
“耀辉,我要耀辉, 我不要你, 我要耀辉……”蹲在地上的云向光仍是哭个不停。
年知非无奈地叹了口气, 松开云向光的胳膊, 掏出手机打给齐耀辉。
十秒钟后,电话接通。
齐耀辉带着浓重睡意的话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凌晨一点……年知非, 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小光喝醉了,他想见你。”年知非皱着眉头道,“你最好现在就过来, 我们在东港区的‘夜猫酒吧’门口。”
电话那头的齐耀辉沉默了一会,翻了个身冷静道:“他喝醉了,你就把他送回家。找我有什么用?”
齐耀辉这种迫不及待撇清自己的态度令年知非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想见你!”
“他、喝、醉、了!”齐耀辉一字一顿地说道,“醉鬼的话能当真吗?你把他送回家不就完了?”
“他见不到你不肯走啊!齐耀辉!”年知非又是愤怒又是无奈,“我能怎么办?”
“那就把他打晕!”齐耀辉不假思索地答道。
年知非几乎没被齐耀辉噎个倒仰,半晌才压低声质问:“齐耀辉!你有没有良心?”
对云向光向来狼心狗肺的齐耀辉叹了口气,认真回道:“年知非,看在我们同事一场的份上,我友情提醒你。要么把他打晕送他回家,要么别理他自己回家。很晚了,我要睡了,请你今晚不要再来打扰我!哦对了,明天一早,准时上班!”
“喂?喂!齐耀辉!”年知非忙又喊了两声,电话里却只传来“嘟嘟”的盲音。年知非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手机也蹲下身看着云向光。“小光,我是知非。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云向光似已哭累了,他埋头在双臂之中,久久才用力摇了摇头。“耀……辉……”
“齐耀辉,你这个王八蛋!”年知非忍不住转过头小声骂了一句,这才又转回来对着面前的麻烦,继续哄道:“那要不这样,我带你去找齐耀辉,好吗?”
云向光这才抬起头来,泪光闪闪地看着年知非。“你不骗我?”
“当然不会。”年知非努力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终于把云向光扶上车。
好在,即便是个醉鬼,性情温柔的云向光也是那种比较文静的醉鬼。这一路回去,他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车前方时不时地默默流泪,却没有大吵大闹影响年知非开车。
年知非当然没有送云向光去见齐耀辉。齐耀辉如此决绝,只怕把人送过去了,只会是对云向光更大的伤害。所以,他只能送云向光回家。
停好车,将人扶进电梯,从云向光的身上搜到房门钥匙,打开门,把人放进客厅沙发内。年知非这才松了口气,又去盥洗室绞了热毛巾给云向光擦脸。
“耀辉!”
哪知这才刚擦完脸,云向光便又抓住了年知非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慢慢地贴在自己的脸庞。
年知非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光,我是年知非。”
云向光直直地看着年知非,却目光迷离,仿佛看着虚空之中的一个幻影。
“耀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
他温柔一笑,无比眷恋、无比怀念。
“我们总是形影不离……那个时候,妈妈病了,在医院住了很久,我们每天放学后就去医院看妈妈。医院离学校很远,姐姐嫌我们太小,不想我们去医院,所以不带我们。一直是你带着我去,从学校出来走十分钟才到地铁站,3号线,要坐六站,然后下车换707路,三站路就到了。
“其实从学校到地铁站也有公交车可以乘,但是步行的话可以省两块钱,两个人就是四块钱。省下来的钱我们在路上可以买一个冰激凌甜筒,三块钱,你从来都不吃,每次都让给我。这样一来,一个月我们还能多节省二十多块,周末如果要去图书馆就可以不用再问齐伯母要零花钱了。
“……那个时候真的很穷很苦,妈妈总是生病,齐伯伯工作又忙,齐伯母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妈妈,还要照顾我们三个孩子。我真的很怕,很怕妈妈会有事,我会变成孤儿……姐姐又总是冷冰冰地不理我,耀辉,我只有你……”
年知非温柔地拍拍云向光的肩,没有作声。
“……后来就好了,妈妈逐渐恢复健康,齐伯伯不断升职,我们搬了大房子换了很好的学校。初中、高中、大学,你一直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知有多少女孩子给你打电话、写情书,甚至还有男孩子。可你一个都不理会,对谁都不假辞色,除了我。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羡慕我,他们都觉得那是因为你早就选定了我。后来我们分化了,我们连信息素都那么相配,所以我才放心出国留学。我以为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么深的默契,我们之间不会有问题的,等我回来我们就会结婚。可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说到激动处,云向光忽然大声哭喊起来,瞬间又是泪流满面。
年知非手足无措地帮他擦着眼泪,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已猜到云向光今晚为何酒醉,想说句“对不起,那是意外,我和齐耀辉没什么。”,可又怕重提此事刺激云向光只得闭口不言。
“他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你不理齐伯伯、不理齐伯母、也不理我,你放逐自己……没关系,我可以等。可是,你怎么能……”
云向光激动地看着年知非,表情又是痛苦又是愤怒。
“知非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小光,那是意外!我和齐耀辉什么都没有!我发誓!”年知非再顾不得考虑其他,赶忙出声为自己辩白。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云向光这个朋友,他不想再失去任何拥有的东西。
云向光没有回答,他大概还没能认出年知非,只是埋头失声痛哭。
“小光?小光,对不起。我那天,我真的喝醉了,我……”年知非急地团团转,可话说半截,他又是一噎。
——酒醉还有三分醒,那天晚上,我真的醉了吗?我为什么会……没有躲开?
没有面对云向光之前,年知非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电光火石间,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可却不敢承认也不敢置信,甚至,连想也不敢想。
“告诉我!”
年知非正沁着汗兀自发呆,云向光却忽然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臂,神经质地要个承诺。
“告诉我!那都是意外!告诉我!你没有变心!你没有背叛我,你和知非都没有!告诉我啊!”
年知非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强迫自己看着目光凶狠近乎咄咄逼人的云向光做出承诺。
“那是意外,我们谁都没有背叛你。”
云向光登时露出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紧紧地抱住年知非。“耀辉……耀辉!我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你!”
年知非僵着身体静默地看着沙发靠背,许久,他才勉强自己又露出一个笑容。
“这就对了……”注意到自己声调沙哑,他忙又清清喉咙。“小光,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这么优秀、这么好,你跟齐耀辉有这么多珍贵的回忆、这么深的感情,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身份、没有过去,我只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幽灵而已。
我希望齐耀辉永远不要查出我和龙星河的联系,我希望我能扮演好年知非,我希望我还能拥有年知非的一切亲友和社会关系,我希望我能完成年知非的心愿抓到杀害他大哥的凶手。其他的……感情、人生,或者别的什么,那不是我能肖想的。我明白的。
年知非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
“嗯!”云向光大力点头,把“齐耀辉”抱地更紧了,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又过十分钟,年知非终于将云向光扶上床,关上灯,悄悄离去。
然而年知非并不知道,就在他关上大门的那一声轻响后,原本已是酒醉昏睡状态的云向光猛然睁开了双眼,无比清醒地望着一片黑暗的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轻声呢喃:“知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重复、一直重复,直至泪流满面、直至嚎啕大哭也不曾停止。
回到车内,年知非没有急着开车回家,而是安静地坐着,久久地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年知非掏出手机一看,是齐耀辉的来电。他沉默了一会,滑动手指挂断电话。
不出十秒钟,一条微信在屏幕上闪了一下,还是齐耀辉。
“你到家了吗?”
年知非叹了一下,回了四个字过去。“到了,晚安!”
可不等年知非放下手机,又是“叮咚”一声,齐耀辉秒回了一条。
“躺床上自拍一张发给我。”
年知非瞬间无名火起,一个电话打了过去。“齐耀辉!你有病啊?”
“你没到家?”齐耀辉的话音却是极端冷静。
年知非立时一噎,过了一会,他才低声叹道:“齐耀辉,你为什么就不能对云向光好一点?”
“他跟你说什么了?”齐耀辉了然发问。可不等年知非回答,他又补上两句。“别信!年知非,无论他说了什么,你都别信,就可以了。”
年知非又是一窒,半晌才憋出一句:“齐耀辉,你真的这么狠心?”
齐耀辉无奈一叹,沉声道:“从小一起长大不代表我有义务要爱他。他以前用这种手段赶走过我的很多爱慕者,而我以前之所以不干涉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我对他们正好也没有意思。但你不一样……”
年知非心口猛然一跳,耳边只听得齐耀辉又道:
“我们是同事,目前合作地还算愉快。我不希望因为云向光的搅局,让我们以后的相处很尴尬。”
年知非将后脑勺搁在椅背上仰头长叹,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落。原本,他还有些好奇那个“他”究竟是谁,可现在,他知道,他并没有立场询问。
只见年知非安静了一会才道:“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齐耀辉,我希望你能尽快跟云向光说清楚。我暂时还不想失去云向光这个朋友,所以,无论你们俩讨论的结果是什么,请一定、一定、一定不要拖我下水!”
“这么狠心啊,年崽?”听了年知非的这番话,齐耀辉不禁含笑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