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自己一个人生活, 虽然单调乏味,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如今他搬去和薛岑住在一起, 每天腻在一块儿,时时刻刻都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反而会让他有种患得患失的恐慌。有时薛岑因为加班或者别的应酬不在家, 或是晚回来, 喻谷都会心神不宁, 更无法自己独自入睡。
他心知这样的自己不对——明明是个30岁的大男人, 却还那么粘人,那么渴求依赖别人给的温暖。
偏偏薛岑还很喜欢他的粘人和依赖,尤其偶尔见到他不经意的撒娇,更是大为欢喜。
“失去自我怎么了,在我这里你大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就做你本来的样子。”薛岑故意又把他的手抓回来,握在掌心,“我就愿意宠你疼你,把你宠的无法无天,最好是除了我你再看不到别人,那我才高兴呢。”
喻谷无奈叹了口气,继而笑着摇头,“知道了——你就算不这样,我也已经离不开你了。”说着,又用力去甩自己的手,道,“快放手,待会儿让别人看到了!”
薛岑知道他脸皮儿薄,最后又在他手上揉.捏一阵,终于放了手。
俩人因为说了会儿话,已经落后大部队不少,这会儿见人已经差不多拐进KTV,连忙快走几步,赶上前面的人。
等两人一走进KTV的大门,发现一群人全都围堵在前台,而作为此次活动的组织者,田雨伯站在最前方,正与前台值班的妹子争论着什么。
“怎么了?”薛岑他俩来得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走过去,随便问了一个围观的人。
马思远距离他们最近,听到薛岑问话,答道:“我们本来订了包房,但前台系统里没有记录,非说我们没有订,现在唯一的超大包被人占了,空房只有中包,我们要想继续在这唱,就得分拆开几个屋去他们的中包。”
那边,田雨伯还拿着自己的手机给前台妹子看他的通话记录。
“……你别跟我说什么系统没有记录,你先告诉我,这个号码是不是你们这儿的?”
前台妹子道:“是我们这儿的,可是……”
“别可是,”田雨伯咄咄逼人道,“我这个电话记录明确显示是前天晚上打过来的,而且也接通了,我提前了两天就来预定了,是你们系统没有记录下来,那凭什么要说我没有预定?这个责任为什么要我来担?”
前台妹子嘴皮子没有他利落,好几次想解释都被他打断,憋的脸都红了。
“您先听我解释,您给我们这边打电话的时候,可能是其他同事接的电话,他那天不知道是因为太忙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把您的预定信息录入系统,所以我今天才查不到您的预定信息……”
田雨伯耐着性子听她解释了半天,听到这再一次打断:“所以,这件事责任在你们,不在我这儿,对么?那你们这边犯了错误,总不好让我来负责吧?你看看我身后边儿,这么多人等着,不管怎么说,你是不是得要给我个交代啊?”
妹子还想再说,田雨伯“啪”的一声,往前台的台面上拍了一张会员卡,道:“说真的,我不想跟你们吵,我是这会员,来了也有挺多次了,如果不是认定你们这儿还行,我也不会把同学聚会安排在你家。我是信任你们,结果呢?关键时刻你们给我玩这么一出?”
前台妹子赶忙道:“对不起,先生,真的抱歉……”
田雨伯一摆手,道:“别整那没用的,直接把你们店长叫来吧。”
他态度不容置喙,妹子见再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了,一脸委屈的转身往办公区去了。
等妹子走了,田雨伯才转过身来,背抵着前台,骂了一句脏话,脸上尽显不快。
孙进往前迈了一步,道:“别跟他们较劲了,再找找周边还有没有其他家。”
田雨伯道:“大周末的,又是这个点儿了,大包以上肯定都没有空地儿了。”
孙进拿出手机来,道:“先找找,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万一呢。”
其他几名同学闻言,也纷纷拿出手机,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要帮忙出一份力,还是借此装装样子,只为驱散无聊。
张桓先前一直被几个女同学拽着等在一边——这也是田雨伯的主意,他知道张桓性格温吞,脾气也好,平日里跟学生都说不出一句重话,万一凑过来,再挨人欺负,便让班里女生把他拖到一边。
这会儿事情陷入僵局,张桓终于坐不住,借口上厕所过来询问。
田雨伯道:“别问,您就在一边儿等着就好,这事儿我能解决。”
张桓语重心长道:“也别太咄咄逼人了,真是没地方我们换别处也行,咱们这次聚会,为的是聚,是老同学凑到一起互相交流交流感情,也不是非得要唱歌,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什么轰趴馆一类,不要伤了和气,更别因为这点小事儿,气坏自己。”
田雨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连哄带骗把他忽悠回旁边的沙发上,道:“这事儿我有分寸,您就别掺和了。”
片刻之后,前台妹子又回来了,身后果然跟着一个带着胸牌的高大男人。
他经由妹子带到前台边,客气的对围着的一大群人点了下头,随后问:“是哪位先生找我?”
田雨伯刚刚面对前台小姑娘时候,还挺显高大的,如今一对上这位店长,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
“……我。”他应了一声,扒开前面的人,径直走过去。
“事情我已经听我们员工说了,”店长走到前台的电脑跟前,略一操作,抬眼道,“确实是我们这边的失误,但您想要的超大包目前也确实有客人在。”他停顿了一下,道,“要不这样,我这边先给您开两个大包,您先带着您的朋友去,等超大包的客人走了,我们再安排您回去——您看行不行?”
田雨伯显然对这个安排不甚满意,他皱了皱眉,道:“可我们这么多人都是在一起的,你给我们分开,我们谁和谁去这个房,谁和谁又要去那个房啊?”
店长摆出了一个职业微笑,道:“两个包房都是暂时的,超大包那边的客人也没剩多少时间了,而且为了表示我们这边的歉意,价钱我们还是按照您预订的超大包计算,在这之上,再给您打一个八折。”
田雨伯依然不满意。
店长问:“那您想怎么样?”
田雨伯一手叉着腰,另一手在台面上敲了几下,道:“我也不在乎什么价钱不价钱,打不打折,您这样,把超大包的那波客人请出来,让他们换,我们还按照原价,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对吧?毕竟我确实预定在先,不是我胡乱找事儿,或是我预定了我又取消了,现在我又想定。”
店长略微皱了下眉,似乎对这位难缠的顾客也略有不爽。
场面再次陷入僵局。
两边全都因为彼此的不肯退步而气氛尴尬。
正当这时,人群当中忽然缓缓举起一只小手,紧接着手的主人歪了歪头,对着店长眯眼一笑。
店长盯着那张脸,略微错愕了几秒,随后才一脸意外的叫出他的名字:“喻谷?”
在场的所有同学听到这个名字,全都下意识扭头,往后去看。
喻谷却已经笑着挤到前面,熟络的与这位看似客客气气,实则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气场店长打起招呼:“这么巧啊?”
店长也是觉得很巧很惊喜,一直保持营业微笑的脸此时居然漾开一抹发自真心的笑:“巧。这些都是你同学?”
喻谷扫了一眼身后,道:“嗯,高中同学,我们今天同学聚会。”
原本,老熟人重逢相见,本该开开心心的坐下好好寒暄一番,但如今却在这种场合,又是在当下这个令人尴尬的情况下相见相认,就让喻谷有那么点的窘迫。
他身后的众人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还会有如此这般的反转,一个个盯着他们两人,也都不敢说话。
店长撩起眼皮随意一扫,继而笑容漾开的更大一些,道:“既然是你同学,那我今天就卖你一个面子。”
说着侧过头,吩咐站在身边的前台妹子,道:“去我办公室拿钥匙,把我待客用的豪华包给他们用。”
说完,转过脸来,又对喻谷笑了笑,道:“你们尽管玩,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叫服务员去拿,今天包括包房的所有账,全都算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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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岑:???
第五十一章 五十一个告白
喻谷闻言, 赶忙摆手道:“不不不, 那太不好意思了。”
他会站出来和店长相认,本也没有想让他卖人情给自己的意思。毕竟人情债比金钱债要更难还。
他会出来, 纯粹只是因为两人认识,且当下产生矛盾的双方他也都认识, 所以就想, 自己出来做个调解人, 至少不要让两边关系搞太僵。
不过店长的话已说出口, 收回是万万没道理的, 且他作为店长,确实也不把这点花销当回事, 便道:“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说完, 又催了一遍身旁的妹子,让她去取钥匙, 随后顺手抄起前台的对讲机, 道:“来个人,过来带客。”
喻谷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正欲再说,身旁却忽的一暗,接着两根手指夹着一张卡递过来, 道:“好意心领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 这毕竟是我们的同学聚会, 莫名把账记在别人头上,大家都玩不好,不如还是在这把账算清,也省的日后尴尬。”
薛岑这一番话说的不近不远,恰到好处,既不至于驳了店长的面子,也不会让他们这群人显得太卑微。
喻谷赶忙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田雨伯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把自己那张会员卡推过来,道:“对,用我的卡,我是会员。”
店长看也没看他,只将视线在薛岑的脸上流连片刻,随即接过他手中的卡,利落而熟练的在POS机上操作。
等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官方的营业笑容,道:“祝各位玩得愉快。”
薛岑收起自己的卡,另一只手习惯性的一拽喻谷,道:“走吧。”
喻谷笑着点点头。
走出去之前,他还又扭头,对店长说了句:“谢啦!”
店长望着他的笑脸,一时出神。
片刻之后,还是对着他的背影叫了声:“喻谷。”
喻谷当即驻足,茫然的回头看他。
店长绕过前台,快步朝他走过来,同时拿出手机,道:“留个联系方式吧。”
薛岑略一皱眉,有心想阻止,但这毕竟属于喻谷自己的交际圈子,哪怕他们两个在谈恋爱,他也没有立场去阻拦。
对此,喻谷全无所觉,开开心心的与他扫.码,互相加了微.信。
“那我们先走了,以后常联系。”喻谷笑着和他挥挥手,随后叫了薛岑一声,与他并肩离开。
一直到他们走出老远,店长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中含笑,心中道:能再遇到你,真好。
众人被工作人员带上了楼。
薛岑和喻谷依旧落在最后。
全程,薛岑的视线都垂在地上,他两手插.着兜,嘴唇紧抿,眉头也微微皱着,表情似乎不怎么愉快。
喻谷走了一阵,才隐隐发现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薛岑看了他一眼,唇齿微动,到后来也没说什么,只道:“没事。”
喻谷用怀疑的目光扫着他,又走了一阵,悄悄伸出手来拽他,道:“陪我上厕所。”
这放在从前,喻谷是绝对不会主动叫人作陪的。
薛岑一下子就明白,他是想避开其他人,有话和自己说。
于是略一点头,与他一起改了方向。
按照指示牌找到洗手间,里面昏暗干净,且没有人。
喻谷走到水池边,手刚伸出,便有清凉的水柱自龙头里面倾洒而出。他一边将手浸湿,感受着这份清凉,一边对薛岑解释:“刚刚那位店长叫汪睿诚,我以前参加校园大赛,在总决赛上认识的。他跟我不在一个学校,会认识是因为恰好被分在一个赛区小组——当然了,当时组里还有其他选手,不过我也就跟他稍微聊得来一些。说认识,其实也不算太熟,比完赛之后我们也就没再见面,没有联系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有点没头没脑,但薛岑听明白了,他在告诉自己:他们俩没有什么特别关系,就仅仅只是队友或是竞争对手,仅此而已。
薛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心说:你当人家是队友、竞争对手,人家未必也这么定位你。
作为一个默默喜欢了喻谷十多年的痴情选手,刚刚那位看喻谷的眼神,薛岑再熟悉不过。
哪怕对方对于喻谷的情感不似自己一样,也八.九不离十,至少是对喻谷存在着好感的。
不过这些他都没打算对喻谷说,说了,他势必要为了自己去刻意与那位保持距离,今后遇到同等情况,八成也要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如此一来,等于无形中给了他压力。
薛岑不想,也不愿成为他第二个爸,同时也自信的认为凭自己目前的各方面条件,应付这类人,应该不足为惧。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打定了主意不把真实想法告诉他,薛岑便重新捡起自己的演技来,故意跟他装傻,“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吃那位的醋吧?”
喻谷洗干净手,顺势抽了一张纸出来,擦干水渍,道:“不是吗?我看你刚刚心情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