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柏殷挑眉望着他,明显不相信。
梁祁安妥协:“好吧好吧,从二楼的房间下来时撞到的。”他这次确实运气不太好,而且偏偏撞到了脸,走在街上路人都要多看两眼。
简柏殷的表情有些异样:“翻阳台?”
梁祁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用不用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你小时候没有爬过栏杆翻过墙?”
“没有。”简柏殷悠闲地回了他一句,“而且一般正常的成年人也不会没事去翻墙。”
梁祁安:“……”叹了口气,“差点忘了,简总你这样的肯定是从小循规蹈矩,父母师长眼中的好孩子。”
简柏殷勾了勾唇,没说话。
“待会儿回房间擦点药。”
“现在先去吃饭。”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很好,这并不冲突。
这次他们没有折腾,直接去了酒店的餐厅点了两份西式套餐。
“韩伯伯明天就到纽约,韩忱还要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这件事总归要交给韩家来处理。”
这一餐梁祁安没喝酒,但吃了饭就有些懒洋洋的。
“你把事情都告诉韩家的长辈了?”
简柏殷点头:“他们处理起来更合适。”韩崇国之前是没有准备,现在知道有人想对付他们,必然会提高警惕做出相应的措施。
韩家的事情虽然还没完,但接下来就是韩家内部的问题了。至于牵扯到简柏殷的这一部分,曲悠悠仿佛人间蒸发一样,线索断了,只能派人继续去跟,能查到多少也要看运气。剩下温哲那一边,简柏殷要回林城再处理。
他打住了这个话题,并不想把这顿晚餐全耗在这件事上。
“我打算后天回林城。你呢?跟我一起走吗?”
梁祁安是为了韩忱的事情到的纽约,但从他下巴的淤青来看,他出来这一趟不容易。
或许是简柏殷的目光太直接,梁祁安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他忍不住碰了碰下巴,这次直接戳到了破皮的地方,轻微的刺痛感让他的语气多了好奇:“真的伤得很明显?”
“你没照过镜子?”简柏殷问他。
梁祁安摇头:“从家里出来我就到酒店了。”
所以坐在大厅等他的真相是因为没带房卡?
“以后别翻墙了。”简柏殷说。
梁祁安噗噗笑了两声:“说得好像翻个墙会摔死一样。”
“摔死不至于,摔毁容了你就愿意?”
“那肯定不行。”梁祁安还是很在意他的脸,他看着简柏殷弯着唇微微笑着的样子,眼睛闪了闪,“以后更当心就是了,这次纯粹是意外。”
梁祁安把玩着手里簇新的打火机:“当时曲奇发现了我,我怕它开口叫唤招来了人,一时没注意,下巴就撞在阳台栏杆上了。对了,曲奇是我爸养的哈士奇,一点也不蠢,鬼精鬼精的。我这有它的照片。”梁祁安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找出曲奇的照片。
照片显然是抓怕的,把曲奇的表情拍得异常生动,哈士奇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毛发浓密,两只前爪并拢踩在一双毛茸茸的拖鞋上面,歪着头看向镜头。
“很精神。”简柏殷笑了笑,“几岁了?”
“四岁,下次有机会我带出来给你玩。”
“好。”简柏殷喝了口咖啡,“伯父是不是不想你回林城?”否则梁祁安也用不着翻墙了。
“他是怕我像上次一样一去不回。老人家年纪越大,控制欲就越强。”
“是吗?”简柏殷看着他。
“是啊。”梁祁安眨眨眼。
“那你要不要在纽约再留一段时间?”简柏殷盯着他的眼睛。
“不了,我和你一起回林城。”梁祁安并不打算待在纽约,比起纽约林城显然更加吸引他。
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梁祁安低头看了一眼,是个86开头的手机号码,来自国内。
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国内现在才几点?
梁祁安的手搁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杯子轻轻一晃动,柠檬片就在杯底带起一点涟漪。
当着简柏殷的面,他接了这通电话。
“老板,简宏飞正式向银行提请联合发行一款新的结构化金融衍生产品,启兴内部也已经通过,我们可以准备收网了。”听到声音的梁祁安下意识地看了眼简柏殷,对方几乎同时拿出了手机。
同样是一条来自国内的消息。
“银行看好简宏飞提出的结构化金融衍生产品,将投资联合发行。”
一时间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梁祁安收线后,简柏殷也回完了信息。
“你也收到消息了?”
简柏殷点头。
服务生这时候才上完最后一道赠送的甜点,两碟黑森林提拉米苏。
梁祁安用小叉子叉了一勺送进嘴里。也许是提拉米苏的味道不够地道,吃了两勺之后他就放下了。
“简宏飞直接跟董事会达成了协议。”简柏殷淡淡道。
“越过了你这个启兴第二大股东?”梁祁安饶有兴味地问。
“董事会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这就是说,在此之前简柏殷的确不知道了。
看来这款新型的金融衍生产品是块货真价实的大蛋糕。
如果简宏飞的新东西可以给启兴带来全面的利益,即便是简柏殷一系的人也不会表示反对,而董事会能够这么快地通过这项决议,也就说明即便缺少了简柏殷的投票,剩余的赞成票也已经占到了足够的比例。
“这才几天的时间简宏飞就等不及了。”梁祁安眯起眼,搅动着玻璃杯。
“不是在你的预料之内?”梁祁安比他晚了两天到纽约,在他离开林城之前必然做了什么动作,要说他不知道简宏飞的打算,简柏殷是不信的。
“不过是把火烧得更旺了一些,而且简二少明显年轻气盛火头足,惯常喜欢举一反三。”梁祁安不在意地说,他用拇指掰开打火机的盖子,又用食指压下去。
“不过这一次,他可能会摔得比较疼了。”梁祁安缓缓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梁:简总肯定从小就是好学生,乖孩子。
简:微笑.JPG,你说是就是咯。
梁:总觉得哪里不对??错觉??
第19章 他骗我我骗他
简宏飞这两天可谓志得意满,接不完的电话和邀约,各种各样吹捧的话差点没让他飘飘然,就连陪着佘玲去检查的时候,他的电话也是一个接一个。
佘玲被一起来的助理扶进了B超室,简宏飞就站在走廊上打电话,等佘玲出来了,他的电话还没打完。佘玲干脆坐到休息室的椅子上,让助理去给她拿其他项目的检查结果。
这小半天功夫,简宏飞又讲完了两个电话,看到佘玲脸色平平,这才收起了手机,坐到她身边。
“还好吗,累不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了,王姐都带了。电话讲完了?”
简宏飞面上一顿,又笑笑:“暂时讲完了,你知道的,最近启兴打算和银行联合运作一项业务,是个新型的金融衍生品,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下面的人也要经常跟我沟通,电话难免多了些。”
佘玲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似乎对这款结构衍生品很有信心?”
“恰逢其会。”简宏飞谦虚地说,然而眼睛里又都是得意,“这款结构衍生品之前就有人向我提过,但是当时我正在忙别的项目,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后来……也是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才重新把这个项目提起来,没想到这确实是个天才的创意。哎,我怎么给你讲起了这些,怪无聊的。”
“不,我挺有兴趣的,你继续说。”佘玲抚了抚肚子,露出微笑,“我总不能对你的事业一无所知,你就当提前做一做胎教好了。”
简宏飞立刻高兴起来,急于向身边的人炫耀偏偏又刻意压抑自己的兴奋,这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按发行方式来讲,这是一款对外公开募集投资的结构化产品。投资期限以年为单位,到期之后的收益取决于发行日和到期日股指。如果在收益结算的时候,股指比发行时候低,购买产品的人要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承受损失,相反,如果股指比购买产品时要高,投资者就会得到三比一的收益。”
佘玲对金融行业的了解并不是一片空白,相反,作为佘家的大小姐,她从小就接受过相关知识的教育,虽然金融知识不是她研究的重点,但是理解简宏飞的话还是没有难度的。
“也就是说投资者的收益情况取决于未来一年的股票涨势?”
“可以这么说。”简宏飞点点头,“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产品。”
“那么启兴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除了大笔的流动资金以外?”
“大笔的流动的资金还不够吗?有了流动资金,启兴也好,银行也罢,完全可以拿这笔钱进行各种项目投资,当然也可以拿来投资股市,或者用来做杠杆。而对购买者来说,就算股指跌了,最多也就是损失了当初的投入,如果他们拿同样一笔钱去炒期货,同样的市场行情,就不只是亏损当初的投入,还有可能背上几倍的负债。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双赢,股指大涨,启兴的股票涨,购买者和发行方一起赚钱。”
“我明白了,看来你很看好明年的市场行情?”
简宏飞点头。他隐下没说的部分还有很多,比如手续费的设置问题,收益的封顶问题等等。任何一个细小的环节都会产生不同的利益点。
只是在他看来,佘玲了解的这一部分已经足够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佘玲的手依然放在她的肚子上,“这款衍生品是谁的构想?”
简宏飞的表情瞬间精彩万分。
过了好一会儿才扯出笑脸:“确实不是我自己的想法,对方是我花了不少功夫挖过来的人才,算是启兴的秘密武器。”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不错。”佘玲笑了笑。
既然已经说是秘密武器了,自然不好再问下去了。诸如商业机密一类的事情,就算佘玲和简宏飞已经结了婚成了夫妻,也是不好过问太多的,何况现在还只是未婚夫妻。
“不说这些了,现阶段你还是要多休息,别费这个脑子,好好养胎。走,我陪你去做下一项检查。”简宏飞见她不再问了,连忙殷勤地扶起她。
佘玲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挽上了他的胳膊。
※※
同一时间,纽约的餐厅里,简柏殷和梁祁安同样在谈这个话题。
“这其实是一款对赌协议,赌的就是股指走势。”梁祁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无聊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发行人的利润不止在于手续费和投资分红。他们在用三倍的利润勾引投资者购买,实际上发行方完全不需要承担什么风险,因为他们的打算就是做空。”
“做空?”简柏殷一顿,忽然想起了记忆中那款彻底搅弄了整个市场的金融衍生品。
无数散户抄底追捧,为发行方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惊人利益,却在年期结束后让投资者血本无归。为此,林城证券交易所对面的北依大厦不得不封上了顶层的楼梯。
“就是做空。”梁祁安盯着简柏殷,目光灼灼,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火花,“因为根本不看好未来的股指,所以发行方和投行拿到散户的钱以后,再做空股指,到时候散户赔得一干二净,钱都进了银行和发行方的口袋。”他弹动着打火机,笑眯眯地说,仿佛这样的构想只是微不足道的灵光一现。
简柏殷没出声,他盯着梁祁安的眼睛,许久之后,才沉声道:“这款结构衍生品的发明者是你。”
当年没人知道这款结构衍生品的发明者是谁,更多的人认为这样天才的构想应该来自一个团队,然而事实呢?曾经让无数人获得了利益又让无数人家破人亡的这款金融衍生产品,只是来自梁祁安的数字游戏。
“是我。”梁祁安手里的金属打火机哒地一声合上,“申城的项目只是一个烟雾/弹,这才是我为简宏飞准备的正餐。诱惑力够不够大?”他歪着头,笑着问简柏殷。
“用似是而非的申城项目引他入局,让简宏飞在申城的项目频频受挫,激他从银行那拿不到一分钱,让他把目光放到诱惑力和风险并存的金融衍生品?”
“全对。”梁祁安把打火机放进口袋,啪啪啪鼓起了掌,“简总果然是我的知音。如果没有前面那些铺垫,简宏飞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为他提供这个构想的人。不管是他也好还是他身边的那些人已经习惯了多疑。只有把人逼到绝境,他才会奋起反击,找寻出路。当然,这些还多亏了简总的配合。”
这款金融衍生品本身是没问题的,梁祁安想要利用它扳倒简宏飞只能在归属人的问题上做文章。简宏飞堂而皇之地拿着这个东西出去卖,如果这东西实际拥有者是梁祁安呢?
“你找了谁去骗他?”简柏殷问。
梁祁安笑出声:“骗人当然要找专业的,我找个了行家。”他眨眨眼,“纽约这种资源很多。”
“梁祁安。”简柏殷罕见地叫了他的全名,在他们熟识之后。
梁祁安挑眉:“什么?”他也收敛了部分笑容,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你真的打算让启兴和银行联合发行这个衍生品?”
梁祁安支着头,唇角微勾:“我当简总表情为什么变得这么严肃,原来是担心这个。”他微微一顿,“如果我说是呢?不管在谁看来,这对发行方而言都意味着巨大的利益。金融市场拼得就是你死我活,你没有赌博的勇气,又怎么可能拿到让人疯狂的收益?”他轻轻一顿,盯着简柏殷,锐利道:“简总难道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