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池渊将自己手中还未用过的筷子递了一副给他,轻声道:“兄台为何不一起用膳?”
听到这句话,纪凌风深深地看他一眼,他其实刚刚已经用过了,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三弟说要试探一下他,那何不自己亲自试探一番?
不过纪凌风面上只是轻轻颔首,就接过了对方手中的木筷,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神色。
池渊这时反倒心里有了一个计划,他干脆反客为主,准备先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襄北王世子”的印象,于是他直接询问起对方来:“兄台可是京城人士?”
他说完之后,对方又点了点头。
池渊心里偷笑,没想到他还挺配合自己,于是又继续说道:“哦?那兄台真是好福气啊!我时常听人说,京城这个地方是极好的,比起苦寒的北方好了不知多少。这几日越靠近京城我也越有这种感觉,这里实在是繁华无比,锦绣天成……”
池渊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三皇子听,更是说给这两位丫鬟听,表明自己今后会好好呆在京城的意思,让襄北王放心。
而他这番话在纪凌风听来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其实刚刚纪凌风坐在窗边就听到了外面不断的马嘶声,只见除了前面那顶二十人抬的大轿以外,还有不少人抬着不少裹着红绸的木箱,上面绑着极为繁复的花结。
再结合这少年刚刚说的话,纪凌风也不难猜出他的想法,他一定是嫌弃北方苦寒,想留在京城嫁人吧!
第59章 宫廷篇三
而且他的目标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
没想到他看起来年纪轻轻、文弱无比, 却有这样胆大的想法,竟然敢肖想他!
不过纪凌风并没有被冒犯的怒气,反而看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少年,心中升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悦之情。这种喜悦之色来的莫名其妙, 让人反而心神有些摇曳了起来。
见对方面色淡淡,饮酒的时候,一双眼睛敛着一些深沉的神色,但是不知为什么池渊却能看出对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看来自己这一步棋是下对了。
池渊不免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轻轻拿起一杯茶,微抿了一口, 润了润嗓子,继续往下说。
“不知兄台年岁几何,家住何方?”
池渊笑眯眯地询问道,在发现三皇子比自己意想之中还要好相处几分的时候, 池渊便决定和对方交好,如果两人能够再相熟一点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自己现在虽然是襄北王世子, 但是等进了京城, 就如同寄人篱下的质子,是没有半分依仗的。而襄北王确实在朝中也有交好的权臣, 不过却从未告诉过男主,想必对这个平庸不堪的儿子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所以池渊必须要自己好好找到怎样更好活下去的办法才行,而原主以前想着的是送些礼物给朝中重臣, 这种想法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在书中证明了这作用不大,而且还因为这种举动引发了皇帝的猜忌,将男主好好地整治了一番。
其实想想也知道,作为襄北王的世子在京城中送给朝臣重礼,听起来确实是让人怀疑,难免会觉得这是襄北王这是想要买通官员,为他传递消息,甚至有着结党营私的想法,这更是谋逆的重罪,男主能够活下来实属命大。
倒不如和这位三皇子交好,毕竟三皇子虽然并非是储君,却是皇上最为宠爱的皇子,有他为自己说话,也能够好过几分。
况且书中三皇子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有断袖之风,而是之后搭救了男主几次,男主先倾心于他,然后表明心意,又经历了一些事情两人才在一起,所以池渊也不怕对方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池渊自然也不能够以上个世界对待男主的方式对待他了。
只是池渊有些好奇的是,男主虽然平庸,但是也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为什么会自己想出这样的办法呢?而且这两个丫鬟也没有阻止,里面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才是。
这时他也不便细想,而是问完这句话后,便含着笑意望着眼前的人。
听到这句话后,纪凌风此时饮下的酒水烧的喉咙都有些火辣辣的,他更加确定了对方的来意。
只是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前者年岁的问题还好,不过后者住在何方,他总不能说住在东宫吧?
况且真的好声好气地详细告诉他,他会不会以为自己也对他有意?
想到这里,纪凌风心中有些复杂难言起来,他的手指摩擦着手中的酒杯,保持着脸上淡淡的神色道:“未及弱冠,住在城东……”说到这里,纪凌风停顿了一下,看到少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未曾娶妻。”
等他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后悔,自己怎么突然说了这句话来?
听到最后一句,池渊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三皇子虽然说得有些含糊,但是内容却十分清晰,因为书中写到,本朝有个规定,
还未娶妻的皇子即使开辟了府邸,也可以在宫中居住,而三皇子这意思是,他现在仍然常住宫中吗?
不过虽然池渊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但是却并不提起,而是微微一笑道:“哦?我明日也要进入京城,可能还要呆上不少的时日,今日与兄台一见如故,心中十分欢喜,不知日后能否与兄台再见?”
听到这番话,此时纪凌风只感觉自己整个心都有些烧呼呼的,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如此得寸进尺,直接坦白了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想法,还提出了再会的请求,这?
纪凌风此时望着杯中的酒水,有些发愁,自己毕竟是当朝太子,要想娶自己看中的人还是很麻烦的,况且对方还是一位男子。
所以纪凌风此时并不能给他确定的答案,但是如果自己就这样回绝对方,会不会也让少年十分伤心呢?
此时纪凌风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时对方只是说和他经常见面,也许是想着先了解一下呢?
这倒是可以的,自己对日后的伴侣当然要了解地十分清楚才行,于是纪凌风微微颔首,淡声道:“可。”
池渊也没想到三皇子忽然变得如此沉默寡言起来,不过却让人感觉到有一种沉静温和的魅力,倒与书中不一样,不过在上个世界,关雎也和书中的模样大不相同,所以池渊也并不太在意,想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总会引起一些蝴蝶效应吧。
池渊便也微微一笑,开始品尝起这个世界的美食起来。
而让他有些欣喜的是,这个世界的食物并不比未来的世界逊色,反而十分有特色,无论是香气扑鼻的叫花鸡、色泽鲜美的胭脂鹅脯,还是美味十足的鸡髓笋,都让人食指大动。
想到此,池渊也更期待宫廷中的美食起来。
而这时一边的纪溶尘有些坐不住了,他实在没想到大哥对于这个襄北王世子如此重视,竟然亲自去打探不说,还陪着他又吃了这一顿,看来这个世子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也许真和打听到的一样,芝兰玉树,心细如发,是个颇为厉害的人物。
不过也有可能大哥觉得这个世子十分有用,才会如此重视吧?
此时纪凌风没有发话,还稳稳地坐在那里,纪溶尘也不敢动,只能继续坐在原位,开始默默地思索起来,努力想跟上大哥的思路。
池渊一边吃饭,一边还不忘招待三皇子,他特地让扶兰喊了一坛最好的花雕酒,为对方亲自斟上。
并且池渊还时不时地和对方聊上几句话,因为发现对方有些沉默寡言,大概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流露太多的东西,所以池渊也尽量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拉近两人的距离:“不知兄台可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纪凌风默默地攒着手中的酒杯,费劲思索着,不过一时半会却不怎么想的起来,他顿了片刻说道:“京城好玩的地方不胜枚举,你反正都要……呆上许久,何必急于一时?”
听到对方这样回答,池渊不由得有些无奈,不错,自己在别人看来确实已经离不开了,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实,而自己想要逃出去,又是何等的艰难!如果这一年的时间,自己不好好谋划一番的话,这种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见少年突然沉默不语起来,纪凌风也不知道哪一句惹得对方有些不开心了,想来应该是刚才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反正都要嫁在这里的回答让人觉得有些敷衍吧……
纪凌风眸色幽深,此时凝望着少年的眼神微微流转,开口道:“你若是不介意,我若是无事的时候可以陪你走上一圈。”
池渊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看来对方似乎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时池
渊忽然想起来原书中也并没有描写过三皇子的心理活动,男主和三皇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被三皇子问了几句问题。
之后两人再见的时候是宫闱之中,男主遇到三皇子心中大惊,害怕自己露出了马脚,反而让三皇子疑心窦生。
如果对方不知道自己是世子那就再好不过了,池渊记得此时的三皇子也只是比自己大了一岁,想来再怎么心态老成,城府重重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自己若是能够在入宫之前,不知晓身份的时候与他交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而自己明天入京后,只需要将礼物送到内务府,皇上并不会召见他,而是要晾着他,直到寿辰那天才会让他入宫贺寿,所以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想到这里,池渊的眼中也含了丝丝缕缕的笑意,他从系着明佩香囊的腰间解下一块玉玦递给了对方道:“这块玉玦是父亲周岁时赠与我的礼物,一直佩在身边,今日赠给兄台,谢谢兄台对在下的抬爱。”
一旁的扶兰不免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玉玦确实是王爷在世子周岁的时候赠给他的,这么多年世子从未离身,可见对此玉的珍惜,今日居然送给了他人。
看来世子之前说的结交贵人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竟然还想了不少计谋……想到这里,扶兰心里不由得心中发苦,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世子,这一切其实没有任何的作用呢?只是奈何自己一介奴身,身家性命都在王爷那里,即使心中疼惜世子,却又不能说什么。
此时的纪凌风看着少年含笑递来的玉玦还有旁边丫鬟有些惊愕的眼神,他怎么能不明白这个玉玦是有着特殊的含义呢?
或许……在北境之中还有别的意思吧。
可是少年此时的眼神是如此地真挚,实在不忍心让人拒绝……
纪凌风目光微微一敛,将玉玦接了过去。
见他收了,池渊心中也乐了起来,既然收了就好,上课的时候他就听老师讲过,古代的人对于玉饰一类的东西是很看重的,若是赠送给别人也象征着珍贵的友谊。
这几天趁着还未入宫时和对方好好结交一番,说不得以后这块玉玦还能帮自己一些忙呢!
所以池渊继续趁热打铁询问道:“不知到了京城,要到何处去找兄台?”池渊虽然知道三皇子有府邸而且还有一些私宅,不过却不知道确切的位置在哪里,这时能够问清楚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纪凌风听到这个问题,倒真是有些难住了,他现在住在东宫,以后将入主中堂,在外自然是没有府邸的,但这样和少年相见也确实不方便,不过自己的三弟倒是私宅颇多,于是纪凌风想了想,就说了一处地址给他。
要到地址后的池渊自然是十分高兴,他也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要尽力去接近对方才是。
两人又絮絮说了一会的话,池渊吃了一顿好饭好菜后,这时觉得全身也逐渐有些热了起来,特别是披着这热不透风的雪狐裘,捂地脸上都有些发红。
于是池渊示意扶兰给他脱下外套。
当扶兰将少年身上的那件裘衣一解,里面那件织锦绒毛的坎肩也露了出来,只见少年不仅外面,里面也穿的十分贵气,身上的那件锦衣虽然是不怎么起眼的玄黑色,但是上面却用金丝鎏线绣了祥云青海的图案,更衬托少年修眉秀目,肤色洁白如同盛满了雪的腊梅枝条,明明是白的却无端透出一抹垂涎欲滴的殷红色,让人见之难忘。
纪凌风含了一口酒在喉间,随着那有些辛辣的味道蔓延了上来,也使他清醒了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有几分醉意,端详着少年,好像在雾里看花一样,有几分朦胧而惊艳
的美丽。
见对方的目光好像有些游移不定,池渊猜想,三皇子应该是有些醉了,他随手拿起了那坛花雕酒,一掂量,果然里面的酒水只剩下一点了,还不够一盏的样子。
既然今天已经酒足饭饱,而且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联系的住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现在道别也正好。
池渊知道对方的下属就在这附近,所以也不担心他能否顺利回去,便准备向三皇子道别。
这时他轻声道:“今日与兄台一叙,心中果真十分畅快,此时天色已晚,兄台您看?”
少年话音一落,纪凌风也确实觉得有些晚了,若是再不回去,到时候城门一关,就进不去了,况且三弟好像还在一直等他。
于是纪凌风也准备与少年道别。
他刚起身,池渊也站了起来,准备送他一程,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腿脚好像绵软无力一般,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这时秋纹虽然反应够快,但却比不上世子旁边的那人的迅捷。
只见对方轻轻一扬眉,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神色,然后一把就将世子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