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的那个眉心一挑,露出了一个看了就让他十分不舒服的神色,王恒仔细辨认,发现是一种不明显的讥诮。
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神色,王恒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而那抹讥诮转瞬即逝就消失在对方冷冽的目光中,所以他皱了皱眉,并没有立时发作出来。
同时心中在想,这两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两人连陛下的寿宴都不知道是什么吗?
想到这里,王恒又重新拾起了刚才的自信道:“陛下此次的寿宴邀请的人实在是不多,只有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官或是皇亲贵族才能进去。”
哦?池渊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轻微地点点头,倒是没有人告诉他这个,毕竟他是襄北王的世子,皇帝专门派了人来邀请他,至于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哪里还在意呢?不过池渊想到十多天以后的寿宴,那时候看到三皇子,也不知道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毕竟是自己一心设计,总觉得心里有些心虚,忍不住偏头向身旁的三皇子看去。
纪凌风此时也正好侧过脸,就在王恒提及这
次寿宴的时候,纪凌风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因为刚才王恒提到了父皇的寿宴,他才想起自己也要协理一些事务的,所以也不知道寿宴之前还能见少年几次了。
而且自己还是东宫太子的事情,到底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沟,虽然他现在正在努力想把这条鸿沟填平,但是谁说得清要用多长时间呢?即使纪凌风也想越快越好,可是让少年这样等他,自己又不能给一个确定的答案,所以纪凌风还是很苦恼的。
然而两人这一对视,不禁各自心口都是一跳。
池渊也没有想到三皇子会在此时偏过头看他,此时紧张极了,又担心对方会看出什么,所以极力露出一个微笑,幸好的是,三皇子似乎并未发现什么,而是深深地看了眼他,也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这时坐在对面的王恒简直心里难受极了,刚刚看那白衣少年点头的时候他还十分得意,但是转眼情绪就跌落到了冰点,因为不到片刻,两人不仅互相开始对视起来,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王恒此时手指已经攒紧了杯子,他实在是没有遇到过这样张狂的人,还不是一个!
等会他说出了身份,看他们还笑的出来吗?
王恒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刚才的笑容继续往下说:“不才在下,正好受邀了参加这场寿宴,其实在下之所以只说了姓氏,是因为在下身份有些特殊,不若一个单单的王字虽然普通了一些,但是也好遮掩自己的身份。”
池渊听到这里,心中的笑意实在是快要溢出来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王恒为了引出自己的齐国公之子的身份,说话尽是如此地千肠百结,又是如此地做作恶心。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里,也已经猜到了他的名字,恐怕少不了几分不得不的恭维,但是很可惜这番表演的对象都错了。他和三皇子都不是能够陪着他演这场戏码的人。
不过池渊很好奇三皇子会有怎样的表现,他比自己要了解王恒多得多了,而且三皇子答应过来一起赴这场饭局,应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吧?
此时池渊一边漫不经心地托起手中的茶杯轻呷了一口,静静听三皇子会如何回答。
只见对方的声音有些轻快,尾音也微微上挑,好似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看到这个表情,对面的王恒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恶心了。
而就在这时,三皇子开口了:“哦?原来如此,王兄真是用心良苦啊!刚刚我已经猜出了王兄的身份了!王兄莫不就是……”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而王恒也昂起了头,只听到他下一句就来了:“……襄北王世子!”
第72章 宫廷篇十六
此时池渊刚含了一口茶在口中, 还未吞下去, 就差点喷出来,他没有想到纪凌风突然会提起他的身份来……
虽然知道对方是为了愚弄王恒,但是引火烧身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
不过池渊转眼就镇定下来,他知道三皇子绝不是试探他的意思, 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十分好用罢了。
果然只听到三皇子对着王恒此刻仿佛便秘的脸继续说道:“王兄用王作为姓氏,虽说十分含蓄,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一二……想必这王应该指代的就是襄北王吧?而且王兄又是从北方而来,不是襄北王世子又是何人呢?听说襄北王世子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又是不世出的英才俊杰,今日一见, 果真……不同凡响啊。”
池渊听到这里,实在是不得不为身边的人点个赞,这番话语说的实在是高妙无比,先将这王恒安一个襄北王世子的身份, 然后再好好夸赞一番,将其高高捧着, 让王恒认也不是, 不认也不是。
只是虽说妙极了,但如果和自己无关的话, 那就更好了。而且即使明知道刚才的那番话并不是夸赞着真正的自己,不过池渊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只见此时的王恒转眼间脸色变了三变,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恒自然是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愚不可及的人, 自己明明是齐国公之子,也暗示地如此清楚了,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却把他和那个襄北王世子联系在一块了,还真的说得通。
虽说自己的身份高贵至极,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但恰恰那襄北王世子就是能够比得过他的人!
况且因为襄北王世子郁朔从小就十分优秀,颇有名声的原因,自己的父亲也三天两头拿他当做筏子,隔三差五地就让自己好好地向着对方学习。
所以王恒心头是十分不喜欢这位襄北王世子的,但奈何对方的身份又刚好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筹,况且襄北王手中握有兵权二十万,即使是当今陛下也是要让一分的角色。
王恒原本想立刻反驳,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顺着夸赞了下去,而且还说他和那世子传言中的品行人才几乎一模一样。
虽说王恒也经常有人费心费力地捧着他说话,但还真没有人这样夸过他,一时间他也有些飘飘然了,几乎觉得自己和那世子还真没什么多大的差别。
不过王恒此时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得说清楚,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就像堵在喉咙上一样,实在是有些说不下去,毕竟他的真实身份要比襄北王的世子差了一截,同时名声也十分不好,而且因为前段日子的纵马案,想必也是早就传遍了京城吧。
所以王恒这时的脸色可以说是青白交加,有心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然而此时在雅间里的还不只是池渊和三皇子,还有王恒的一些随从,他们听到这里,哪个心头不是清清楚楚自家公子到底是什么货色。
再一看公子的神色,都忍不住个个都憋起了笑意,互相看了看。
此时王恒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不能对这两人说些什么,难道还不能对自己的随从说什么吗?
况且这又是十分丢脸的事情,却被几个下人看得清清楚楚,还暗中嘲笑自己,王恒心中的火气立刻就冒了出来。
他借着酒意,登时发作了起来:“你们几个,给我滚出去!”
那几个随从一看自家的公子正在气头上,虽然说有些不放心,但是到底还是有些怕公子秋后算账,于是个个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而这时三皇子还没有
停下,而是继续往下说:“世子殿下此次千里迢迢来给陛下送贺礼实在是万分辛苦啊~不知世子殿下此次前来除了贺寿可曾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听到此话,王恒忍不住倒了一口酒,心头实在是臊得慌,他饮了一口才回答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游玩一下京城,顺便再给我外甥……”说到这,王恒不由得顿了一下,将话头憋了下去,而是重新起头道:“对了,我可不是什么襄北王世子。”
听到刚才的那番话,纪凌风眼睛一闪,想问继续询问下去,就在这时,他眉心一皱,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的熟悉的鸟叫声。
刚才纪凌风一看到王恒捏碎的那个金丝球其实是联络他手下人的工具,里面放置着吸引特殊鸟类的香引,只要金丝球一破,香引就会泄露出来,自己豢养的那些鸟儿就会引领着自己手下的人找到自己。
他估摸了一下路程,也确实是他手下的人到了的样子了。
既然时间已到,那么这场戏就该落下帷幕了,虽说纪凌风对于王恒口中的外甥一事还有一些疑问,但是只要他漏了一点口风,那么自己迟早都会查得出来,所以纪凌风也不着急,这时候暴露身份就不好玩了。
就在王恒话音一落后,纪凌风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十分讶异的神情道:“哦?原来王兄不是世子殿下,那么何必冒充别人的身份呢?你可知道冒充世子的殿下的罪名吗?”
他说完之后,唇角一勾,直接将人擒在了手中,此时的王恒被他一下子捏住了脖子,如同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一样,看上去实在有些可笑。
王恒一边费力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对方的力气,有心想叫人,却又发现此时一动都动不了,随从还被自己都赶出去了。
于是他极力想辩解,但是这时只听到对方淡淡道:“王兄,在下只能将你交到衙门,好好审问一番了。”下一刻,王恒就被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拍晕过去。
纪凌风处理完毕后,才看向少年,其实刚才他就早有了打算。他当然不会杀死王恒,毕竟王恒身份特殊,即使不是死在京城之中,但是也难逃齐国公的问责。
不过让王恒吃一个大大的亏却是可以的,毕竟这件事情也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刚才没有立刻反驳呢?即使到时候随从禀告也没得说。
至于以后寿宴相见,纪凌风也并不担心,毕竟他是当朝太子,与王恒本就是敌对的关系,况且自己只要表明一点都不知道王恒的身份就行,父皇也不会在明面上责怪自己。
但是纪凌风以上的所有后果都想得清清楚楚,也有脱身之计,但他唯独怕的就是少年会因此对他产生什么芥蒂,毕竟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只要是心灵通透的人一看就是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想必少年也会因此生出许多疑问才是。
若是少年真的问了他,他便就在今日说清楚吧……关于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想要迎娶他的那颗心。
这时纪凌风心口早已经咚咚咚地撞了起来,双眼也睁得大大的望向对方。但想不到的是少年此时只是露出了一个又可爱又温和的微笑道:“怎么?还不把这个‘假冒’的公子送到衙门里?”
听到这番话,纪凌风哪里不知道少年的意思呢?对方不仅不问,而且还十分配合,只有无条件的信任才能做到这一点了吧……
纪凌风此时的心更是柔软极了,恨不得将对方的身体揉进自己怀抱里才好。
但是这时却容不得他做别的事情,因为在外面的十多个随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而自己的侍卫也要到了。
纪凌风让少年呆在原地后,自己拎着手中的人长身一迈就走了出去。
看
到自家的公子此刻不仅昏迷着,还被人随意拖在地上走了出来,这几个随从惊骇无比,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不免又气又急地嚷道:“你是何人?快放开我家公子!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
还没等他说完,这时纪凌风已经冷笑了起来夺下了话锋道:“一个假冒襄北王世子的人而已!实在是该好好教训一顿!”
纪凌风说完后,便直接让赶来的侍卫动手将这些随从全部都废了手脚,敲晕过去,然而将人丢给了一个,轻声交代了几句,自己则返回了雅间。
看见纪凌风如此迅捷地处理完毕,池渊不由得对他又多佩服了几分,因为他也猜到了三皇子接下来大概会怎么整治王恒,而对方刚才的表现实在是有勇有谋。
两人也没有再怎么继续动筷,而是随意吃了一点,就准备离开了。
至于客栈的其他人,纪凌风并没有忘记,早就打点了一番,也不会殃及无辜。
而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刚才的一番事情,池渊感觉和三皇子又亲近了一点,对方好像把他真的当成自己人了。
这种变化虽然是池渊喜闻乐见的,不过他心中难免还有几分愧疚之情,毕竟自己待他的那颗心并不是那么纯粹的……
而临别前,三皇子还有些犹豫,池渊不由得奇怪起来,这时对方才告诉他下一次的约会可能不会那么准时,因为会有一些事情。
池渊这时才想到下个星期也就是寿宴的前几天,三皇子忙一些也是应该的。
不过虽说如此,因为和自己原本的打算有些不符,池渊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不知不觉也流露了一些。不过这时三皇子又许诺道,这十多天一定会抽出时间和他再见一面。
没想到居然有意外之喜,池渊此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夜好梦,到了第二天,一个惊天消息就席卷了整个京城。
第73章 宫廷篇十九
居然有人胆敢冒充皇亲贵族的身份, 在京城周边招摇撞骗……不过幸好的是有人当场识破将其绑到了衙门, 并且附上了一纸诉讼。
当早晨应天府的大门敞开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男子被人绑在门口的大树上,一副衣衫褴褛、凌乱至极的样子, 而周围还有不少百姓在对他指指点点。但这名男子的身上没有任何证明其身份的东西,不过他脸上贴的那张纸张上面说明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