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早在苏父开始动手时,就已经机警的躲出去了。家里只剩下疯狂殴打别墅女主人的男主人,和他被打得一身是血的妻子。
那女人看上去像是已经疯了。
她怒目圆睁,披头散发,整个人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却仍旧用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眼前青筋毕露的男人,嘴里吐出的话像是毒蛇在喷洒毒液:“你有能耐你打死我啊!你怎么不打死我!!我告诉你,你打不死我我今后还要去找男人!我就是要让你当一辈子活王八!!我就是要让人笑话你一辈子!你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生,不是人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死那么多人,怎么就轮不到你!你这个禽兽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眼前的男人听了她的话,整张脸都扭曲了,他形如恶鬼,抓起一旁的花瓶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往女人的头上砸,嘴里大吼道:“贱人!你他妈的找死,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哐!”的一声巨响,半人高的巨大花瓶被他用全力抡了出去,直接在女人的头颅上炸开。
女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无数的鲜血从她崩裂的头顶流出,沿着发迹像一条条小溪一样蜿蜒而下。
屋外一道雪白的闪电划过夜空,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瞬间照亮了这张布满鲜血的可怕面庞,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男人看着眼前女人无力垂倒在脖子上的破损头颅,像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一样,连脸上狂怒的神情也跟着凝固下来,慢慢爬上了惧怕和慌乱的神色。
女人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是空白一片,像是没有预料到对方真会下这种杀手一样。
她的脖子此时正以不自然的方式歪在一边,无力直起,头上的伤口也在不断的往下流着鲜血。
此刻,人类对死亡的本能恐惧战胜了一切,女人瞬间忘记了自己对眼前男人的仇恨。她眼中蓄满了害怕的泪水,艰难的移动着眼珠望向眼前的男人,嘴唇蠕动着,发出极小极轻微的求救声:“救我……求求你……我……我不想死……救我……”
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脖子都已经折断,却还没咽气的女人。听到对方那轻得仿佛呓语的求救声,他剧烈的喘息着,眼中的恐惧越放越大,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女人的身体正不断的抽搐,她的嘴巴和鼻腔里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但眼睛仍是直勾勾的盯着男人,喉咙里咕哝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救……呜……救……”
男人像是被吓到了,他脸色煞白的往后退了两步。女人见状,眼中瞬间闪过怨毒的神色,她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在几下剧烈的抽搐后,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可怕声响,然后身体剧烈的抽搐了两下之后,彻底咽气。
寂静的别墅里安静无声,只有别墅外的风吹雨打不断的哗哗作响。
一片狼藉的别墅内,男人剧烈的喘息着,瞪大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眼前死不瞑目的女尸。
对方双眼的瞳孔早就涣散,但被鲜血浸染的怨毒眼神却仍旧直勾勾的注视着他的方向,像是下一刻,她就会从沙发上挣扎着站起来,然后扑过来掐断男人的脖子。
别墅里的一扇窗户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关好,在这时突然被屋外的狂风吹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无数狂风暴雨从大开的窗口无情的冲入屋内,浇湿了窗前华丽的地毯。
男人被这动静吓得差点直接跳起来。他呆呆的扭头看了一眼被风吹开的窗户,再回头望望那具半靠在沙发上的尸体,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无比凶狠的光芒。
苏熠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着男人抓着女人尸体的双腿,打算把它拖出门。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铁锹,似乎是想要把这具尸体就地掩埋在花园里。
迎头撞见默默打着雨伞站在门前的苏熠,男人的脸色一阵发白,抓着尸体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几乎立刻就要松开手把它丢下。
苏熠早就已经看到了他爸手上拖着的尸体是谁,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有片刻的凝滞,然后眼底深处渐渐泛起阴鸷之色,冰冷的气息也从他的身上缓缓散发出去。
苏父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镇定了下来。他眼神危险地看着苏熠,语带威胁地说:“你妈和保镖偷情被我发现,觉得没脸见人就偷偷跑了。我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她,应该是已经跑到国外去了。”
苏熠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苏父见他不出声,咬牙切齿的又重复了一遍,喝道:“听到了吗!小畜生!你妈已经死了,你要是不想你爸也没了,你就给我闭上你的嘴巴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是你老子,只有我好了你才会好!!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就得知道感恩,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去做……”
男人阴阴地看着苏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算有一天我进去了,也多的是办法收拾你这个小崽子!”
苏熠听了这话仍旧是无动于衷,他的眼底黝黑一片,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漆黑深潭,让人无端的生出一种自己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恐慌感。
男人和这的目光对上,心中一阵微微的发颤。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低声骂了一句,就拖着尸体离开了。
苏熠站在原地不动,漠然的看着对方将自己母亲的尸体慢慢拖进花园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用铁锹开始在地上挖坑。
无数的雨水不断的流进他刚挖出来的浅坑里,泥土混着雨水和成了稀泥。但这个男人却丝毫没有在意,仍旧卖力的在地上挖掘着,打算尽快掩埋掉自己杀人的罪证。
女人的尸体被他随意的丢弃在一边的泥地里,冰冷的尸体被半泡在雨水中,她身上的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刷得不见了踪影,徒有青紫的痕迹留在苍白的肉体上。
肖越宁旁观着这堪称恐惧的一幕,心脏一阵紧缩。
虽然早就知道苏熠的性格与他不幸的童年经历有着莫大的关联,但亲眼看到对方所经历过的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父亲杀死的母亲,儿子亲眼看到对方掩埋尸体,这简直是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剧情与场景。这样可怕的家庭背景下,养出的孩子无论长成什么样,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
肖越宁甚至觉得庆幸,因为哪怕直到生命的尽头,苏熠看上去也还是个外表光鲜无比的大学生,而不是彻底沦为一个报复社会的癫狂少年犯。
苏熠在雨中站了很久,狂风卷着冷雨无情的冲进伞底,他的脸颊和额发被雨水打得湿透。漆黑的发丝粘在冻得发白的脸颊上,显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最后看了一眼仍旧在雨中不断挖坑的男人和他脚边的尸体一眼,苏熠转身进了别墅。
别墅一楼的地板上一片狼藉,混和着鲜红刺眼的陶瓷碎片和一条拖曳到门口的血色路线,无不昭示着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苏熠目不斜视避开这些痕迹,直接走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关在里面。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空调,黑暗的雨夜显得无比阴冷。
苏熠靠着门呆站了许久,然后缓缓的走到了窗前。窗户玻璃上不断的有雨水划落,显得雾蒙蒙一片,借着天空中偶尔划过的明亮闪电,他仍旧可以清晰的看到花园角落里那个奋力挖坑的身影。
男人很快挖出了一个深坑,因为雨势太大,坑底流入了不少积水。
但他却没时间把里面的水全部清出去了,他直接拖着妻子的双腿将她抛入坑底肮脏的积水中,冷酷的看着污浊的泥水淹没她的口鼻,然后用铁锹铲着自己挖掘出来的土填埋上去。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苏熠斜倚在窗台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空洞又麻木。
肖越宁也沉默的看着这惊悚的一幕,心中无奈的叹息。
只是在看到花园那个男人在把尸体抛入坑底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肖越宁似乎看到了女尸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了苏熠所在的窗台。
看到那双诡异的眼睛直直望向这边,肖越宁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第68章
但等他定睛再看的时候, 却见那具尸体仍旧是安安静静的模样, 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肖越宁不知道苏熠是不是被那天发生的事给彻底刺激到了,他掩盖在长长刘海之下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偏执, 越来越阴郁,周身笼罩的气息越发阴冷, 仿佛源自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地狱。
虽然对方外在的表现仍旧是那么的沉默寡言, 一幅没有存在感的自闭模样。但肖越宁却总觉得,在他平静的外表之下像是掩埋着一股疯狂, 随时随地都能暴发出来。
苏熠在学校盯着少年肖越宁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他甚至还变本加厉, 开始实施起了跟踪。
当肖越宁看到苏熠悄悄尾随在“自己”身后,看着少年的肖越宁对此一无所知,放了学就如同一只被解放了天性的狗子一样,撒了欢的往家跑的欢脱模样, 不禁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
高中三年,肖越宁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苏熠的跟踪,他是该感慨自己的迟钝, 还是该感叹一声不愧是苏熠?
而且他不明白, 苏熠究竟为什么要跟踪他?难道他现在就已经喜欢自己了吗?这种喜欢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苏熠每回跟踪之后, 都会在肖越宁家楼下停留很久。
他长久的注视着二楼泛着暖黄色光芒的窗口,听着里面偶尔传出的一两声欢笑,形单影只的身影却只会显得更加寂寞。
肖越宁也跟着一起往楼上看, 静默无语。
这时,他们全家仍旧住在书店二楼的老房子里, 他爸给他买的市中心的新房子还没有到收房的时间。他们全家此时的打算是等收了房子之后,就一起搬到新房子里住,老房子留着出租。
他爸妈当时还开玩笑的说,如果等将来肖越宁结了婚,儿媳妇不想和他们两个老的一起住的话,他们就再搬回老房子里。
肖越宁记得自己当时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保证说绝对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还说如果到时候他媳妇不愿意和他爹妈一起住,那就叫她自己一个人搬到老宅住,哄得他妈眉开眼笑。
他爸当时在旁边直哼哼,叫他千万要记住今天的话,别到时候自打嘴巴。
只可惜,还没等到他们搬家,他的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苏熠每次都会在肖家楼下待很久,一动不动的仰望着那个窗口,直到里面的灯光全部熄灭。
他的目光就像是常年置身冰雪之地的人渴望温暖的阳光,又像是绝望的飞蛾看到了向往的火源。也唯有在这种时候,肖越宁才会从他的眼中看到亮光,才会觉得他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父自从那晚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害怕,他已经不敢再回别墅居住。至于他失手打死妻子的事,也早已被他处理得足够干净。
除了作为直接目击者的苏熠,别墅里的保姆和苏父的几个保镖,虽然对苏家女主人突然的失踪有所猜疑,但在金钱和权势的面前,他们统统选择了站在资本的一方。
偌大的一幢别墅,在家中男主人选择不再回来居住之后,保镖和司机也相继离开,只剩下一个保姆在照顾苏熠的日常起居。
因为疏于打理,花园里的杂草肆意的生长着,有些甚至高过了名贵的花木。尤其是园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新长出来的杂草比别的地方都更加茁壮繁茂,看着一片生机勃勃。
因为苏熠不怎么说话,家里的保姆和他几乎没什么话说。肖越宁甚至看得出来,这个面相和蔼的中年女人甚至有些害怕苏熠,除了按时给苏熠洗衣做饭,对方几乎避开了所有和苏熠碰面的机会。
肖越宁觉得如果不是苏家开给她的工资足够高的话,她可能早就已经不干了。
每当到了晚上,别墅就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空荡荡的楼内一片寂静,就连走几步路都能传来回声。偶尔夜间起风,楼外的花园里甚至还会传来类似女人的哭泣声,这让这栋房子显得越发诡异可怕,不像住宅,倒像是一幢鬼楼。
肖越宁看着苏熠孤独的住在这样一座房子里,除了叹息生不出别的想法。
苏熠高二的时候,肖越宁家里也开始遭难。
先是母亲车祸离世,然后是父亲抛下一切独自离开。从苏熠的角度,肖越宁又重温了一遍他当时的艰难处境。
对于当时还在上高中的肖越宁而言,除了精神上的巨大打击,生活上还有无数的麻烦等着他去处理。
首先就是他家里的那套新房,每个月要还的房贷就是个大问题。家里存折上仅剩的钱根本不够支付每个月昂贵的贷款,虽然他可以把家里的书店租出去,但也只能勉强支应。
除了房贷,他每个月需要支付的钱,还有他高中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及将来上大学的全部费用。
肖越宁思来想去,只能把那套新房委托中介挂牌出售。好在这套房子已经过户了,房产证上写的也是他肖越宁的名字,否则光跑手续都能跑死他。
为了处理这些事,肖越宁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再加上母亲离世、父亲离家的悲痛,等他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就连精神也变得萎靡不振。
肖越宁看到苏熠在自己请假的期间也偷偷跟着他,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总是隐藏着一个沉默的身影,安静的凝望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