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军此刻正在小会议室里接待几个身份神秘的人。
来人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声音里透着和气,“贺总,我们最近接到了几起投诉,说贵司扰乱市场价格,另外还有几样商品的质量也有问题,接下来还要麻烦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贺顾军心里咯噔一下,微微皱了下眉,继而他陪着笑说:“好。”
来人推过来一叠资料,“这是通知,今天给你送到了,调查明天正式开始。”
能提前通知到,估计还是看了爸爸的面子,贺顾军再次点头,“好,麻烦你们了。”
来人站起身道:“行了,东西我们也送到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贺顾军亦站起身,“晚上一起吃顿便饭吧。”
那人冲他笑笑,“你知道这不合规定。”
贺顾军向李笍道:“替我送送几位领导。”
那人忙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不用客气了。”说着和另外两人一起走了。
人走后,贺顾军向李笍道:“通知所有部门主管晚上加班。”
李笍点头,“是。”
第18章 chapter18
贺顾军回到办公室看见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就拨了回去,“我刚才出去了。”
“我找了个专家下周三过来会诊,也跟贺叔叔约好了,你记得那天也把时间空出来。”
“好。”
“外面路滑,让司机开车慢一点。”腾胜苗又嘱咐他说。
“嗯,我知道了,你回家路上也慢点。”
“好。”
“再见。”
“嗯。”
车子出了医院汇入车流,天上依然飘着雪霰子,道路确实有一点滑,腾胜苗慢慢跟着前面的车子往前走,天色越来越暗,但因为飘雪的缘故又有一种冥冥的亮光。
腾胜苗记得那还是去年,也是个下雪天,他和贺顾军一起去吃火锅,从火锅店出来后天也像现在这样黑了,走了一会儿贺顾军说冷,上手抢他的围巾,腾胜苗也不是就捍卫不住一条围巾的主权,反正俩人闹了一会儿围巾就被贺顾军美滋滋围在了脖子上,围上之后还烧包得不行,对着路边店铺的玻璃幕墙整理,腾胜苗看他拉来扯去总是不满意,就上手忙他整理,然后一个回头就看见王庆站在一侧的垃圾桶旁边目光阴冷地看着自己,两人当时谁也没说话,目光相触后就立即移开了视线,他继续和贺顾军往前走,王庆也转身进了旁边的店铺。
斜刺里忽然跑出来一人,腾胜苗看见时已经来不及了,瞥见旁边人行道上没人,他边刹车边猛打方向盘撞向路边人行道的地基,距离太短,刹车没立即起作用,车子蹿上人行道后撞在了一棵梧桐树的树干上才彻底停下来。
虽然挤了安全带,但身子还是在一瞬间撞向方向盘,又被弹出的安全气囊震落了眼镜,腾胜苗慢慢坐起身子,试着深吸了一口,胸部虽然疼,但还好,应该是没事。他心里想。
横穿马路的人也吓得不轻,呆呆地站在路中间忘了继续往前走。
后面跟来的车子停了下来,车主推门下车跑过来,先询问了马路中央那人,那人始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慢吞吞退回了路边。后车的车主又去敲腾胜苗的车窗,“你没事吧?”
腾胜苗慢慢降下车窗,“没事。”
那车主却愣住了,“是你啊。”
腾胜苗转过脸去,望着车旁的人有些眼生。
Jim笑笑地看着他,“你车子要送修了,我帮你叫拖车吧。”
腾胜苗摇头,“谢谢,我自己打电话就好。”
后面传来急促的喇叭声,Jim回头看了一眼,随手摸出一张名片递给腾胜苗,“后面在催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给我打电话。”
“真的不用。”
Jim已不由分说把名片塞给他快步走了。
腾胜苗寻思这人可能是他之前的病人家属,所以他不认识人家,人家认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将名片随手收入了车子的储物格里。
叫拖车,叫保险,等都处理好之后腾胜苗打车回家,回到家已经将近九点钟了,冰箱里有速冻水饺,腾胜苗煮了一人份的,等把汤都喝下去之后才慢慢觉得身子回暖,洗碗洗澡,又给水仙续了点矿泉水,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他在玄关的收纳抽屉里没找到另外一辆车的车钥匙,就打给了贺顾军,“你那边结束了吗?”
“出了点状况,公司晚上在加班,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
“XX的车钥匙你放哪了?”
“玄关的抽屉里吧。”
腾胜苗又翻了翻,“没找到。”听见对方旁边的细微的说话声,腾胜苗遂道:“那没事了,你忙吧。”
腾胜苗又把几个抽屉拉开找了一遍,他们家乱七八糟的小物件极少,抽屉拉开里面的东西都是一目了然的,仍然没找到,腾胜苗心想既然明天要打车上班,那还是早点睡吧,便合上抽屉端了杯温水往卧室走去。
半夜三点钟的时候贺顾军回到家,他本来怕吵着腾胜苗洗完澡是要去次卧睡的,想不到腾胜苗恰好醒了,听见外面的动静推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还没睡?”
“醒了。”
既然人已经醒了,贺顾军自然是要跟他一起睡,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点距离,腾胜苗感受到贺顾军身上的冷意,伸手摸了过去,“你怎么这么冷?”
“嗯,外面下雪呢。”贺顾军含糊说。其实是他心里烦,回来后站在阳台上抽烟冻的,他不常抽烟,腾胜苗压根就不抽,也不喜欢他抽。
“过来我给你暖暖。”
两人不约而同忘记了周末的不快。
贺顾军立即从被子底下滚了过去,“你晚上找车钥匙找到了吗?”
“没有。”腾胜苗把贺顾军的手拢在自己胸口,轻轻搓着他僵硬的指关节。
“那你明天只能继续开旧车了。”贺顾军把腿也搭在人身上。
“旧车在修理厂呢。”
“怎么了?”
“回来路上躲避行人撞马路牙子上了。”
“你没事吧?”贺顾军抽出手摁亮了床头灯,就要查看腾胜苗身上是否有伤。
“没事,灯关了吧。”腾胜苗的眼睛被灯光刺了一下,忍不住转过了脸去。
贺顾军听话地关了灯,“那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人又没事,没什么好说的。”
贺顾军的手渐渐暖了,也灵活了,他悄悄拉开腾胜苗睡衣的一角慢慢探了进去,把脸偎在腾胜苗脖颈上,轻轻蹭着,“我想了。”
怀里的人没有吭声,贺顾军迅速在被底翻了个身,手脚麻利地解开了他睡衣的纽扣。
第二天贺顾军起了个大早,在厨房弄出一顿颇为丰盛的早餐,在等腾胜苗洗漱的间隙他又从储物室里翻出了新车的钥匙。
两人吃完一起出门,等电梯的时候贺顾军犹豫不决说:“要不等下让老刘送你去医院,我自己开车去上班吧。”
“那我下午回来怎么办?”
“让老刘去接你啊。”
“太麻烦了。”
“那你开车慢一点。”
“我知道了,你早晨都念叨八百遍了。”
电梯来了,贺顾军在腾胜苗的领子上弹了一下,“嫌我啰嗦啊。”顺手把人拽进了电梯。
老刘已经在楼下车库里等着了,两人各自上车离开,老刘司机做久了,眼明耳顺也要装老眼昏花,就算看见了他家贺总脖子上那几个齿印,也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贺顾军在后排坐下后用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一下,心里有一点懊恼,早知道不在电梯里亲他了,现在反被啃了,还好不太明显,他扯扯领子挡了起来,腾胜苗喜欢啃他,以前他觉得好玩,现在有时候会想那家伙难不成是狗子托生的,不然也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咬他呢?
腾胜苗今天有手术要做,贺顾军公司也有一大摊子事情,然而出乎贺顾军意料的是,他本来以为昨晚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准备,想不到一上班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投诉源源不断,就算没有问题,你要澄清,要配合有关部门调查也要耗掉很多时间,何况也不是完全一点小问题都没有。
所有的部门忙得团团转,甚至很多供货商都跟着他们忙了起来,而贺顾军这个老板反而成了最闲的一个,他本来就只负责整体规划和决策,不必着手细务,所以在这场乱局中的作用只剩下了陪聊陪吃,当然单单是这两样也并不轻松。但凡此种种还是直接导致贺顾军某方面的需求旺盛,再一连数日后的周五晚上腾胜苗终于忍无可忍地拒绝了他。
贺顾军再次被赶去次卧,然后就接了个电话出门了。
次日腾胜苗睡到中午起来,家里冷锅冷灶,冰箱空空如也,这都没什么,关键是贺顾军又不知所踪,明明这几天他都不忙的。腾胜苗想到这里就有点生气,找到电话打过去,语气忍不住就恶劣起来,“你在哪?”
贺顾军在公司办公室里裹着薄毯子补觉,被电话吵醒,看见是腾胜苗,问道:“找我有事吗?”
腾胜苗:“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贺顾军:“在家嫌我烦,我自己出来了,你还找我干嘛?”他一字不提公司当前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困境,一门心思和腾胜苗赌气。
腾胜苗一听这个就火大,“半个小时之内滚回来,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贺顾军忍不住卧槽了一句,把电话扔在了沙发那边。
两人就这样又杠上了。
这次贺顾军一则是忽然又忙了起来,因为上周忙了一周交上去的东西都被退了回来,被要求重做,而应对调查而耽搁的工作依然堆在那里,总公司出了状况,各地分公司的领导闻讯赶来,接下来又有很多会要开。稍微想想都让他觉得头大。二则是他觉得不就是争夺一点应该享受的权利嘛,哪里就错了呢?所以他也不肯退让,牟足了劲地跟腾胜苗斤斤计较,寸土必争,这样的斗争让他在面临棘手的那一堆麻烦时觉得精神抖擞,你瞧,并不是所有人都执意在与你为敌,还有人是因为真心喜欢你而和你较劲!
当然腾胜苗不这样想。
这么多年了,腾胜苗都没服过软,他既然已经把话撂那儿了,贺顾军当时没回去,那事后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回去,直接把他们两人那套公寓的密码锁给换了。然后再次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家也不回,玩失踪。
贺顾军两次被挡在家门外之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心里想你现在不见我,周三会诊的时候还能不见我吗?他应对各种身份背景的人时的聪明劲此刻都没了,单纯得像是个顽童。
第19章 chapter19
然而腾胜苗冷面冷心,周三会诊的时候居然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贺顾军,贺顾军很受伤。
会诊一切都很顺利,由于贺璋坚持不肯手术,腾胜苗事先已经在邮件里和苏锦沟通过,所以治疗方案拟定起来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结束后贺顾军送贺璋回家,贺璋眼明心亮,路上问他说:“你跟小腾闹矛盾了?”
“没有啊。”贺顾军当然不肯承认。
“你比人家大,凡事多让着他点。”
“知道了。”
公司里表面看去一切正常,实则一地鸡毛,然而该出的差还是要出,因为是很早就排下的行程。
一周后贺顾军出差回来,腾胜苗的气仍然没消,贺顾军郁闷不已,跑去大洲的酒吧里借酒浇愁,喝多了就忍不住跟大洲诉苦,“你说腾胜苗他妈的恨不得天天把老子拴在他裤腰带上,我真在家了吧,他又不好好搭理我,我多说两句话他都嫌我烦,你说他是不是精分?”
大洲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你不就喜欢他精分吗?你个受虐狂。”
贺顾军知道跟大洲说等于白说,郁闷了一会儿,最后陈词总结道:“我算是明白了,人啊,你当初因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过后就会因为什么烦一个人。我当初喜欢他数学好,聪明话少,对谁都不怎么搭理,特别酷,我那时候常想,他怎么就能忍住不说话呢?现在就特别讨厌他话少,孤僻,有时候本来一群人高高兴兴地出来玩,他一脸高冷,跟谁都玩不到一块去,特别扫兴。”
大洲嘿嘿笑,“以前你还嘚瑟说你们这叫性格互补,现在又抱怨玩不到一块去了,你小子这张嘴啊,什么话都是你说的。人家腾胜苗不差,你别不知足,两个男人过日子,不就那样嘛,只要床上和谐,什么都好说,在床上让你占上风,下了床你还想占上风,世上没这种好事。”
大洲一句话说到了贺顾军心里头的苦楚,“谁跟你说床上就和谐了,频繁一点就被他叫停。”
大洲爆发出一阵狂笑,“我算是明白了,你家那位就是没让你爽够,如果让你多上两次,你肯定就不是这幅嘴脸了。”
贺顾军捏着啤酒瓶子望着吊灯发愁,“你说都是个男人,他怎么就不想呢?真是想不通。”
大洲想了想,道:“是不是你活儿不行?”
贺顾军用胳膊肘撞他一下,“滚蛋,老子活儿好着呢。”
大洲咂舌道:“你自己说好那不叫好,得他说好那才行啊,这么多年了,他说过吗?”
贺顾军想了想,摇了摇头,心里也有点不确定了,难道自己的活真这么差?
大洲又道:“你们刚在一快那会儿呢,他评价过吗?”
贺顾军道:“也没有,他那时候脸皮特别薄,动不动就脸红,我也不好意思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