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应了声“是”,便低着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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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闲来无事,正在房间里画画,听见门被打开了。
碧云反应过来,“咚”地一声跪下,道:“奴婢见过王爷。”
景安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安心作画。
画上是一片红色的牡丹花。
开的大片大片的,争奇斗艳,异常漂亮真实,好像下一秒就能从画里跳出来。
燕含章给了碧云一个眼神,叫她出去了。
碧云心领神会,迅速起身,出门,还把门关上了。
燕含章见他不说话,也不气馁,把汤蛊端进去,放到桌边,然后走到景安身边,看着他手下的画,笑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景安没什么反应。
燕含章把手搭到他肩上,又问了一遍:“做什么呢?跟我说说嘛。”
景安左手扒下他的手,右手不停地上着色,道:“别打岔。”
燕含章脸顿时黑了,他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然后扬起了一抹略有些勾引意味的笑,手掌在景安肩头轻轻来回,用一种似怒还嗔的语气说道:“我都来了,你怎么光顾着看画儿啊?画儿有我好看吗?”
景安动作顿下,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毛笔,道:“来干什么?反省好了?”
反省反省反省。
燕含章又一次默念不生气不生气,然后又笑着对着他说道:“干嘛呀,刚来了就教训我,亏我还亲手给你做的汤,手都烫着了。”
后面那一句纯属撒娇过了,超常发挥。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景安果然紧张了,他眉头一皱,拉过他的手,道:“哪儿伤到了?”
燕含章迅速抽回手,讪讪的说:“没事,伤口比较小,一会儿就没了。”
所以人们都说不要说谎,这句话不只是为被欺骗的人考虑,也是为骗人的人考虑,毕竟一个谎话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
并且如果被揭穿,问题会比较严重。
景安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远远比他想象的要了解他多了,一看他这样就顿时明白了。
他看着燕含章,神色冷然,道:“出去。”
燕含章好不容易拉下脸来,才没那么容易轻易放弃,闻言索性把景安推倒在椅子上,然后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向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魅惑地道:“我不走,除非你抱我出去。”
景安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一把抱起他站起来。
燕含章一惊:“你不是吧?……喂……顾景安我警告你……你……你不能全怪我!你也有错你知不知道?”
正打算把他扔出门的景安一愣,燕含章见状,赶紧推开他。
景安看向他,语气沉沉:“我有什么错?”
燕含章听他这么一问,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是啊,他有什么错?他为了救他,差点儿丢了命,回来还要被他误会。
就算他真的有错,他又怎么舍得责怪他?
本来打算说出口的对于景安维护别人的指责一下子在嘴角转了个弯。燕含章走上前,趁景安不注意一下子攀住他,撒娇道:“你就是有错,你那天干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我快丢死人了。”
这话自然是假的,这天下哪里敢看摄政王燕含章的笑话。再说了,别人这样可能是笑话,可是到了权倾天下心狠手辣的摄政王身上,这就成了他和小情人的情趣。
没人敢笑话摄政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神乎其神也不过是羡慕嫉妒恨外加好奇地感叹一句这男宠未免也太得宠了,不知道是长成了什么天仙模样,才把摄政王迷成这样。
景安闻言一愣,他以为他是指责他对安栾太好,正打算把他扔出去,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燕含章见他动摇,立刻趁热打铁,撒娇似的埋怨道:“人前训子,人后训妻,你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训我!”
景安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道:“抱歉,我的错。”
燕含章心头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怒意未消地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俩的事是不是可以翻篇了?”
景安怔了怔,反问道:“咱俩有什么事?”
燕含章笑弯了眼睛,道:“是是,咱俩这么好,哪里有什么事呢?”
景安不理解他为什么高兴,他们俩明明没什么事。
他说:“有事的是安栾,你们俩的事还没翻篇呢。”
第56章 我跨越星空
燕含章脸唰地青了,道:“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事?”
没完没了了,这个安栾简直阴魂不散!
景安不知道燕含章的想法,他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抿了一口,道:“你差点打断他的腿,还废了他一只手。你说你们之间有什么事?”
燕含章脸色更加难看,他冷笑一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要我也废自己一只手一条腿吗?”
景安微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是理所应当,可他却本能的忽略了这件事。
景安只是看了燕含章一会儿,道:“用不着,他的手和腿我自然会治好的,但是你要去道歉。”
这样也算补偿了。
“不可能!”燕含章不知道景安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这人简直太过分,他都如此拉下面子了怎么他就不能过去了!他面色铁青,“他什么身份?本王什么身份?凭他也能让本王道歉?他倒不怕灭族!”
他本能地绕过景安,只把火气对着在他心里如今已经变成祸根的安栾。
景安知他甚深,早就料到他这反应,故而面色平静,没有说话。
燕含章也不说话。
两个人沉默着对峙,谁也不肯退让。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来是秋雨到了。
雨声越来越大了,自从入秋以来就没下过的雨一下子下了个干净。
景安是习惯安静的人,一天只坐在这里不说话也没有事,燕含章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也格外沉得住气。
他在等他低头。
阴天以后,天黑地非常快,没一会儿就全暗下来了。
景安看了看渐渐变黑的天色,道:“门口有伞,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燕含章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头快要控制不住的火气,还算平静地说道:“这是本王的王府,本王想在何处便在何处。”
景安起身,走到门前,拿起伞,走了出去。
他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觉得,燕含章应该需要冷静一下。
燕含章起身,快步走到门边。
黑暗中还隐约有那人的背影。
燕含章一瞬间觉得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大雨滂沱,繁花似锦,有一个人,披着明黄色的披风,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印象当中,好像他曾经经常这样卑微的守在门口,无助而心痛地目送那个人远去。
他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声音,不,不能让他走,你费尽心思得到他,他现在终于属于你了,你不能让他走!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冲进雨幕,跑到景安身边,猛的抱住他,声音里带着哽咽,道:“我道歉,我道歉,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什么滑进他的脖领之中,景安怔住,良久,才无奈地说:“伞都被你撞掉了,先回去再说好吗?”
燕含章死死地搂着他,就是不说话,也不撒手。
景安怕雨太大,他会感冒,所以想挣开他,却发现他用力实在太大,强行挣开只会伤到,所以就由他去了。
两个人依然静默着,心境却和刚刚大有不同了。
“阿嚏!”
燕含章打了个喷嚏。
他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出来,一双眼里都是迷茫,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景安见他放开手,回头拥住他,道:“走吧。”
燕含章很乖地点点头:“嗯。”
把他放进房间里,景安叫人打热水进来。
回去之后,燕含章又猛的抱住他,浑身都在打着颤。
景安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别怕。”
燕含章沉默着,良久,道:“你不会离开我是吗?”
景安一怔,继而摇摇头:“不会。”
燕含章又搂住了他,没法开口跟他说自己的不安。
那些熟悉的仿佛亲身经历的场景,那样荒诞,又那样真实。
一串下人快步走进来,绕过二人,像是一个个眼睛瞎了,不敢抬头,不敢说话。
等他们都出去后,景安拍了拍燕含章的肩膀,道:“去洗个澡。”
燕含章不说话。
景安无奈,只好亲自给他脱了衣服,抱他去了屏风后面。
屋里灯光明亮,燕含章浑身赤裸,宛若婴孩一般躺在他怀里。
他终于反应过来,脸微微变红,羞耻的蜷缩在景安怀里。
景安把他放到冒着热气的水里,道:“好好泡一会儿,一会儿叫我。”
燕含章见他要出去,连忙拉住他,道:“别走。”
景安动作顿了顿,然后留了下来。
燕含章见他身上也在滴着水,犹豫了一下,问他:“你要不要……一起?”
景安闻言,愣了愣,但也没多说什么,很从容地脱了衣服,扔到一边,进入了浴桶。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燕含章又恍惚起来,他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出现了无数次似的。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人就是眼前人。
两个人安静的泡了好大一会儿,景安用内力温着水。
燕含章一直待在浴桶里,自然没法察觉出什么,直到他看出景安面色有点发白。
他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泡的太久,发晕了?”
景安摇摇头,道:“没事,但是确实该出来了。”
燕含章点点头,他站起来,立刻感觉到秋夜的凉嗖嗖的往身上走。
二人走到床边,躺进了被窝里。
良久,燕含章忽然问景安:“景安,在你心里,我……”
我和安栾谁更重要?
他没说出口的话,景安却仿佛听到了。
他勾了勾嘴角,摸了摸燕含章的头,心想,傻瓜,你是唯一一个我愿意跨越宇宙星空也一定要找到的人。
只是这话是不能说给他的,说多了怕他太膨胀了。
景安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太羞涩的原因。
燕含章一愣,抬头看他:“你为什么摸我的头?”
景安面色冷淡,不说话。
燕含章看着他冷淡的面容,良久,突然伸出了手,摸了一把景安的头,道:“我要摸回来。”
然后迅速转身,盖好被子,道:“睡觉!”
景安愣住,继而黑了脸,道:“不许摸我的头,没有下一次。”
燕含章嘀咕了一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然后缩进小被窝里,心想,你让我不摸我就不摸,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他一直没说的是,他心里有一个蠢蠢欲动的欲望,就是天天撸景安的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印象中,好像他已经想了好多好多年了,但是一直不敢实施。
可是为什么会不敢呢?
这个问题还没有想明白,他就睡着了。
感冒带来的困倦突如其来且极其强烈,让人抵挡不住。
景安看着他安睡的模样,良久,上前,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神色温柔,不复之前的冷淡,道:“睡吧。”
在暗处通过各种方式时刻观察保护摄政王的暗卫心里纠结了一下。
这人终于表里不一了一回,用不用告诉王爷呢?
啊,还是算了吧。
这么一点小事,不值得告诉王爷了。
暗卫大哥不承认是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作祟。
暗卫大哥尚未娶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如果他穿越到现代,一定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概就是被迫吃狗粮之后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吧。
第二天一早,景安就去了安栾那里。
安栾正在看棋谱,看到他来了之后,显得很欣喜,道:“顾兄,你怎么来了?”
景安看着他,面色平静,心中却有些愧疚,道:“我来向你道歉。”
安栾一愣,道:“不不……顾兄你……你跟我道什么歉啊?”
他顿了顿,又安慰性地说道:“是那件事?哎呀,我早说了,没关系的,那件事情错不在你,你不必感觉愧疚,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景安摇了摇头,道:“不是为我,是为燕含章。”
“燕含章?”安栾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连忙惊慌失措地捂住嘴。
“王爷?”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景安点点头:“嗯。”
安栾苦笑道:“顾兄你这岂不是要折我的寿吗?王爷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再说了,我又哪里敢受王爷的道歉?”
景安怔了怔,道:“你不接受他的道歉?”
安栾笑容更苦了:“顾兄您这话是怎么说的,要不是了解您品格心性,我还真当是您要害我呢,王爷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哪里敢受王爷道歉?”
景安不太明白他的脑回路,不过他不明白的人多了,所以也并没有太过纠结。
他对外人情感有限,觉得道歉带到了,该补偿的补偿上,精神和物质上都给好,对方接不接受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