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阳[现代耽美]——BY:四野深深

作者:四野深深  录入:01-05

  祁念是朝门口睡的,顾飒明稍微低一点头,一张睡梦中的侧脸便暴露无遗。
  顾飒明放下手里的资料,走过去,拍他的头:“起来了。”
  祁念眼皮动了动,逐渐缓慢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他迷迷糊糊,抬起头时被睡乱的那一侧头发,有一块被压平,有一块蓬松翘起。
  顾飒明侧头,从后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不急不躁地看着,等祁念清醒。
  祁念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将脸完全转过来,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他脸上浮着一层浅薄的红晕,顾飒明皱了皱眉,探出手摸上祁念额头,比手掌更烫的温度顺着皮肤肌理和脉络传来。
  顾飒明问他:“音乐课去哪了?”
  祁念的头被顾飒明的动作弄得微微后仰,意识才算回笼,他觉得有点热,鬼使神差就说:“对不起。”
  顾飒明原本以为祁念会呛他,或又编出什么理由解释,没想到开头第一句会是“对不起”。
  顾飒明撤回手在自己额头试了一下,慢悠悠问道:“怎么对不起我了?”
  祁念再一次被覆盖住上半张脸,感觉更热了,他的睫毛刮过这只手的掌心,额上的刘海也被弄乱,心里也乱乱的,支支吾吾说:“我逃课出去,没上音乐课。”
  “就这些?”
  “我......”祁念咬了咬唇,“跟徐砾一起出去的。”
  顾飒明松开了他,坐在一边,表情里看不出喜怒哀乐,祁念蹙着眉,转睛看了四周一圈,没有别人,他眼里的焦点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最后落在顾飒明的衣领。
  尽管沉默僵硬的氛围有些难熬,祁念也不再说话了。
  他诚实地告知顾飒明事实,同样也掩不住难过,诚实地说不出好听的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对不起顾飒明,讲出口之后,却觉得不是这样的。
  祁念在发烧,浑身发热,同时他感觉整个人似乎要被各种矛盾的东西割据成很多份,想各自画地为牢,可祁念神情恍惚地盯着顾飒明的衣领,和线条凌厉的下巴,结局却似乎可以窥见。
  在祁念的习惯里,他对身边的每一样物品,每一个人,每一丝浮游在空气里的介质,每一秒刻度里的时间,包括他自己,都没什么信任可言,摆着消极的姿态。
  但他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时候,就对顾飒明抱有过信任的期待。
  然后选择了相信。
  顾飒明突然觉得自己也变得有点幼稚,祁念明显有些低烧,他站起身,去拉祁念,祁念的手被握住,没用什么反应时间就站了起来。
  顾飒明见他板着一张小脸,低沉着嗓音哼笑一声:“怎么,委屈了,自己发烧了知不知道?”说完打算往外走。
  “小漂亮,起来该吃饭了......”
  徐砾手里提着一碗沙县小馄饨,才跨进后门,笑容还没收起来,冷不丁迎面碰上顾飒明,笔直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被顾飒明遮住了大半边的祁念在后面。
  徐砾无缝衔接地继续笑了笑走过去,瞥了两眼祁念被顾飒明牵住的手,把馄饨放在祁念桌上。
  徐砾注意到祁念绯红的脸色,心下疑惑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但他见着顾飒明的样子,便很识趣地没有多管。
  祁念的手蜷了蜷,在顾飒明掌心里再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放这了,等会记得吃啊,我中午还有事,先走了。”徐砾选择性忽视一边存在感突兀的顾飒明,对祁念意味深长地眨眼,说完便走了。
  祁念下楼时安静了一路,到了平地呐呐开口说:“徐砾要知道了。”
  两周而已,顾飒明第二次带着祁念去校医务室,脚步不停:“你没告诉他?”
  “没有。”祁念怏怏地,却回答得很快。
  他手心出满了汗,不管是被拉着的那只,还是垂在边上的另一只。
  顾飒明问他:“很喜欢跟他一起么?”
  市一中的绿植覆盖面积做得不错,到处都是虫鸣鸟叫,此时更是意图喧宾夺主。
  祁念头昏脑胀地拖着步子,闻言速度变得更慢了,两条腿不愿意往前走,顾飒明被他拖住,不得不停下来,叹了口气转过头。
  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祁念什么债,明明要火冒三丈了都不得不退步,顾飒明头疼地想。
  祁念紧紧抿着唇向下,固执地垂眼看地,他缩了缩手,又不动了,也许是因为抽不出来,也许是他没有一定要挣脱的意思。
  顾飒明看着他满脸沮丧,眼眶若有似无地逐渐发红,催促的话没说出口。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长久地沉寂之后,祁念抑制不住地问出声,无措又卑微:“我不跟他一起,你们还有谁,谁跟我一起啊......”
  通往校医务室的这条路很僻静,祁念声音里难以察觉的颤抖,也不是那么不易察觉。
  他很慢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一两颗剔透的泪珠无声掉下去,强行咽回的酸涩被堵得不上不下。
  “你们就都那么,那么......”
  祁念轻不可闻地呓语一般,话语碎不成句,用着几乎天真的语气:“那么不希望、希望我是个怪物......其实是我不配拥有朋友吗......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祁念抬眼时,没有眼泪再掉出来,它们满满当当蓄在那里,像汪洋大海,沉沉浮浮也流不到别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下)
  顾飒明很少见到祁念此时的样子。
  顾飒明剥开了祁念最开始阴鸷冰冷和敌对的外壳,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让他针锋相对、不讨人喜欢的弟弟归顺依赖于他,并且让他改观。
  但仍然觉得不够真实清晰。
  哪怕是变得乖巧温驯后的祁念,也是有欺骗伪装的,是收敛谨慎的,是时刻紧绷着一张弓,会对他低眉顺眼,带着讨好意味的。
  祁念更像一个有时心思单纯有时又没那么单纯,色厉内荏,容易受惊的小动物,平常神神秘秘,可一旦被翻过身,不得已地露出肚皮,就很容易让人心软。
  比如现在。
  顾飒明握着他软乎的手,松了松,又重新捏紧。
  祁念的瘦小身形虽然已经形成牢固印象,但顾飒明感觉这样站着,祁念也不该和自己的距离有这么远。
  他走近一步,微弯下腰,跟他高度齐平,与他对视,看见祁念把目光移开。
  顾飒明看着那一汪眼泪随着转悠的眼珠在他眼里打转,喉结动了动,温声问他:“那你现在是跟谁在一起?嗯?”
  刚刚那番话已然是祁念借着脑子不清醒,憋屈的情绪到达顶峰后,耗尽了勇气,摔破了罐子,才说出来的。
  此时祁念的世界里只有祁念自己的时间是静止的,他一句话都应付不了了。
  顾飒明眼里浮起一丝无奈,叹了口气,叫祁念的名字,跟他说:“没有人觉得你是个怪物,也没有不让你交朋友,其实也许你比我更了解徐砾,刚刚问你是说如果你喜欢,就可以。”
  祁念停滞在原地,顾飒明伸手把手指抵在他红红的眼睛下方,轻轻摩挲摩挲,触到了稍疏的下睫毛,似乎笑了笑,道:“但能不能长点心,自己一副小身板又经不起折腾,别总让人担心。”
  顾飒明所熟悉的、祁念的目光终于看向了他,祁念被染得粉扑扑的脸蛋看上去楚楚可怜,很好欺负。
  下一秒,之前流不回去也找不到去处的,汹涌的泪花终于从湿润的眼眶里坠下来,顺着顾飒明的指尖滑落,滚烫了一路。
  祁念似乎因为体质原因,通常手脚都是冰凉的,现在触感下的温度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顾飒明,他正生着病。
  不能再秏在这里了。顾飒明用指腹给祁念擦着脸上新鲜的泪痕,另一只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顾飒明拿过桌上的笔,在登记栏签上字:“麻烦了,张老师,打扰您午休了。”
  “没事儿啊,已经开了退烧药,别再着凉了就行,夏天也容易感冒的,”张老师将登记板拿过来看一眼,笑了笑,“你们班新同学?怎么没看见过,模样生得真好。”
  顾飒明拿过那两盒药,微笑着点了点头算回答。
  等张老师走了,顾飒明还是坐回刚刚那张凳子上,抬手刮了刮祁念的脸颊,告诉他:“这回眼睛都哭肿了。”
  祁念脑袋还发胀,他吸了吸塞住的鼻子,热热的脸上被摸了摸,觉得丢脸,小声反驳:“没有。”
  顾飒明闷声哼笑:“嗯,没有。”
  他对上那双闪躲的,小核桃似的双眼:“跟徐砾翻墙出去脱口就跟我说对不起,很怕我啊?那翻墙的时候知不知道怕?”
  “不怕。”祁念手撑放在椅子两侧,蹭了蹭扶手。
  除了扎眼的那两扇“心灵的窗户”,祁念脸上平静,又回到了往常的状态。
  也不知道回答的是不怕顾飒明,还是不怕翻墙,但反正就是很欠收拾和教育的样子,顾飒明觉得祁念时时刻刻都有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不无理取闹,却也不让人省心,同时也让他没办法忽视,把祁念放任不管。
  当初铁铮铮的事实骤然跟顾飒明说,祁念是他的弟弟,所以顾飒明说,祁念是他弟弟。
  所以他礼貌却敷衍地答应着照应祁念,不走心地许着随意的承诺,却因为迁怒,以及祁念当时的不可理喻,顾飒明在心里也只把他当成是名义上的弟弟。
  而顾飒明重回祁家已快有一个月,在这个畸形的家里,他唯一开始具体地发生改变,心甘情愿地接受和承担起的新身份,还是哥哥。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祁念把残存着顾飒明触感和体温的手缩回腿边,捏着裤子的一小块搓了搓,突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回居然轮到顾飒明没听明白似的,迟迟没说话。
  刚刚还犟在走廊里不肯动,情绪崩溃,委委屈屈控诉着他和“他们”的弟弟,现在却说怎么对他这么好。顾飒明停顿的间隙里,眉宇间有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顾飒明温柔却不正经地说话:“我哪里对你好了?我不是把你当成怪物,不让你交朋友,说你犯错了么?”
  祁念却完全能剔出话里的意思。
  顾飒明跟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很上心,顾飒明一句话就能让他误会多想,那么顾飒明跟他耐心的那长长一段的解释,让祁念听懂自然也绰绰有余。
  甚至他的眼里亮了亮,直白地否定:“不是的。”
  顾飒明没说什么,只站了起来,祁念才想起他们都还没吃午饭,就也起身,呐呐地主动说:“我们去吃饭吧,就上次那个地方。”
  祁念并不是一个不会受伤的人,他丢盔弃甲的一面在顾飒明面前早已展露无余。可祁念却真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也不知是他真的傻,还是装得傻。
  顾飒明看了看他,提起装着药的塑料袋说:“走吧。”
  祁念仰了仰头,默默绕到顾飒明空着手的那边,佯装自然地让顾飒明牵住了自己的手,找回到真实及踏实的感觉。


第三十五章 (上)
  祁念因为冷热交替受凉得的感冒好得没那么快,烧是退了,但说话时带着轻微鼻音,接踵而至嗓子里也有些发炎,吞咽时隐隐有一点疼。
  顾飒明那天回去前,把药放在了祁念书包里。退烧药该怎么吃,吃到不烧了就停,接着该换哪个感冒药,都一一跟祁念说了一遍。
  最后顾飒明还毫不隐晦,极不相信地警告他,要是敢忘记吃药,拖延病情,就再也不会管他了。
  那就是只要他按时听话地吃了药,顾飒明就还会管他。
  祁念与顾飒明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协议。
  他坐回房间时,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发了一会儿呆,从桌上摸过空调的遥控器,“滴滴滴”按着把温度调高了些。
  祁念的时间貌似总比别人过得慢,写完作业后剩着大把的空闲给他无所事事。
  但他已经很少会站在如同虚设的窗户边,数遮阳蓬上到底有几条纹路。
  何况他早就数出来了。
  祁念收拾好书包,两腿一盘,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才掀起床垫,久违地打开了他的床板。
  对着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祁念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坐了太久,地板变得硌人,祁念开始放空冥想,想念顾飒明房间里的地毯,和视野开阔,被幽深夜色包围的落地窗。
  他拿出顾飒明住进来第一天送给他的那辆赛车模型,起身时盘坐着的腿有些发麻,他磕绊但小心地把它放在了书柜第二隔的空处——随便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然后郑重其事地摸了摸。
  祁念咳嗽了一声,感冒让他迅速变得困乏昏沉。
  合上床板时,祁念把“陪伴”了他十年的那只长笛,留在了那片不见天日里。
  他在昏昏欲睡之际,眼前闪过白天很多画面的影子。
  有从墙头、从街角、从树下掠过他脸上的风。
  有在那条天蓝缎带般为顶的窄巷下,靠着铁门接吻的两个陌生男人。
  还有一只温暖又有力的手,把他安慰。
  祁念不舍得那么快进入漫长的黑夜,于是诞罔地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这些。
  不多时,祁念睡着了。堵住的鼻子呼吸有些困难,他微张着嘴唇,轻缓呼吸,藏在被子下的手无意识空空握了握。
  第二天如常上课。
  祁念跟顾飒明围绕数学联赛这个话题“讨论”过很多次,次次都“讨论”得没有意义,场面一度还弄得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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