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一般这么早的时间,他的手机应当是不会出现除了闹钟以外的声响的。
余忆又发了一会儿呆,才伸手过去慢吞吞地拿起手机。
是成凛发过来的消息:“醒了告诉我一声。”
余忆盯着这七个字半晌,又盯了聊天框上方成凛的名字一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醒了。”他连忙回了消息。
成凛的消息也回得很快:“怎么这么早,昨天没睡好么?”
“不是,是……”余忆打出字来,又删除了,思考过后回答,“昨晚很早就睡了,所以,现在睡不着了。”
“要出来吃早餐么?”成凛又问他。
余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早晨六点。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即使是夏天,这个时间的天色也灰蒙蒙的仿佛阴天。
“你怎么也这么早就起床了?”余忆反问了一句。
“我一直这个时间起床,一会儿我想在小区里跑跑步,跑完步之后再叫你出来吃早餐,行么?”成凛说。
在小区里跑步?
余忆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户,努力往外探出头,想要从23楼的高空往下看到小区运动场的位置。
从这个楼层要看到运动场全貌有些困难,而且成凛跑步的路线似乎是绕着小区单元楼一圈圈跑的,从他家估计很难看到成凛运动的身影。余忆冥思苦想半天,又陡然想起成凛现在应当还没出门,不禁对自己感觉好笑。
他收回视线,伸手拉住窗户边缘,想要将窗户重新关起来。他抬了抬眼睛,瞄了一眼对面。
对面那栋楼的23楼,面对着他的房间的位置的应该是对方的客厅。从余忆搬进这里开始就知道对方有一个窗口能和他直接面对面,却是第一次从这扇窗户看见对面屋子里住着的那个人。
对面那扇窗户里走出一个人,换好了轻便的短装运动服,手里拿着手机低头看着的那个人,正是成凛。
余忆差点啊地喊出声,他赶忙捂着嘴迅速低下了身子。
他小心翼翼地弯着腰回到床边,拿过手机看着和成凛的聊天框。
成凛大概看他许久也没有回答,于是又问了一句:“或者你来跟我一起跑步?”
“我刚起床,还没有洗漱……”余忆急急地回答。
他还没打完字,手指已经无意间按到发送键将这一句话发了出去。他又赶忙按着手机屏幕,刚打出几个字:“要不,你等等我。”
成凛的消息比他快一步发了过来:“那好吧,你先洗,我跑完步再找你。”
余忆无可奈何,只得刚才打的那几个字删除了,重新敲着手机屏幕:“好的,我等你电话。”
他发送了这句话,又忍不住往窗边看了一眼,从他坐着的位置并不能看清楚对面房子里成凛的动静,但是能看到对方已经关了灯。
关了灯,就说明成凛已经出门了。
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却还是第一次发现与他的房间相对着的就是成凛的家。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感实在太过不真实,余忆于是走到窗边,用力往对面看了几眼。从屋内装潢和沙发的颜色来看,的确是成凛家的客厅了。
他离成凛还是很近的。
哪怕在工作上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亲近,至少他们还住在一个小区里,也许想念成凛的时候,他还能通过这个窗口看看成凛。
余忆忽然就感觉轻松了些许。
他洗漱完,将晾在阳台的衣服收回来折叠好,整理了房间,又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就在他拿起手机打算下楼找成凛时,成凛打来了电话。
“等久了吧?”成凛还在微喘着气。
“没,你跑完步了?”余忆看了一眼时间,只过去二十分钟。
“嗯,看天色像是快要下雨,我回家换件衣服,你下楼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餐,一会儿还得去工作室。”成凛说。
余忆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因为“去工作室”四个字又给打回了原形。去工作室,是为了去见他的那位生活助理吧。
“嗯。”余忆说完这一个字,刚好电梯停在了23楼,他走进电梯,电话信号也刚好断了。
余忆走到楼下等了一会儿,他朝着单元楼前方发了一阵呆,又仰着头看了看头顶上空大概在23楼位置的窗台。
原来这两栋楼离得这么近啊……
成凛走出单元楼时刚好看到余忆仰头望着楼房发呆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成凛也往上看了一眼。
“没,没什么……”余忆连忙收回视线。
成凛重新换上了外出的衣着,大概因为刚刚运动过后出了汗,他回家洗了个脸,头发也被沾湿了一些,随意地散放在额际。
这个模样的成凛看起来很符合他的年龄,像他该有的年轻的感觉。
“走吧,去吃馄饨,附近新开了一家早餐店似乎还不错。”成凛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余忆跟上去,走在成凛的身边,其实很想说些什么,但张嘴的时候又闭上了。
心情就像发不出声音的喉咙一样舒展不开来。
“我本来还担心你今天不愿意出来。”进了馄饨店里坐下,成凛点了两碗馄饨和两杯豆浆,忽然说了句。
“啊?”余忆怔了一下,忙说,“怎么会呢……”
“你是不是因为有些认生,所以才不愿意接受身边出现新的合作伙伴,哪怕只是工作需要?”成凛又问了句。
这时服务员给他们送来了两份馄饨,成凛将其中一份放在了余忆的面前。
“不是,”余忆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馄饨,又匆促地看了成凛一眼,索性说了出来,“我是……有些担心以后跟你不能常在一起,我会……不习惯。”
成凛拿勺子的手指顿了一顿,垂下眼帘淡淡地说:“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还是你的经纪人,实质上并不会有变化,只是多一个人分担我的工作而已。”
“嗯。”余忆点了点头。
成凛肯一再地为这事向他解释,替他排忧,他也不能再辜负成凛的一番好意了。
余忆吃完了馄饨,再随成凛一同走出店铺,他的脚步明显看起来轻快了不少。
成凛也似乎放松了一些,他开车出来让余忆上了车,扭开了车里的音乐。两个人沉默但并不疏远地静静听着歌。
这种放松感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达了工作室,见到那位生活助理。
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20岁刚出头,但是据说已经有两年的助理经验。她和成凛已经很熟悉,所以先朝成凛寒暄了几句。
接着她转头面向余忆,朝余忆友好地笑了笑。
“余忆你好,我叫杨溪,你叫我小溪就可以了。”女孩的眼睛笑起来像弯月,嘴角往上扬,露出两颗虎牙,“我几乎什么活儿都能干,出外景扛行李或者你工作太累了回到家需要我帮着做家务都没问题,你就把我当成男生就行了。”
“当成男生……这怎么行。”余忆诧异地看了成凛一眼,连忙朝杨溪说,“我可能就是偶尔会有忙不过来的情况,需要你帮忙打点,你应该不用干太多活儿的。”
“那怎么行!”杨溪瞪大眼,“我如果干的活儿太少,老板会不给我开工资的!”
杨溪说到老板时,看了成凛一眼。
余忆也看向成凛。
杨溪是他的生活助理,理应由他来开工资,但成凛将他招了进来,所以她才会把成凛称作老板吧。
成凛的电话刚好响了,他拿着手机指了指门外,走出门外接电话。
“我有点怕凛哥,”杨溪拍了拍胸口,长舒了口气,“他虽然有男神的外表,但是就像我上学时候的教导主任一样严厉。”
余忆被她这个形容逗笑了,问她:“那你怎么还会愿意被他叫过来呢?”
“因为凛哥说需要我帮助,”杨溪严肃脸回答,“男神求助,我义不容辞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茴香姑娘的营养液
谢谢良家小哥的地雷
第54章
“他说你这边情况有点特殊,想要找个稳当的靠谱的,他信得过的。”杨溪压低声音说。
“情况特殊……”余忆迟疑了一下,“他有没有说哪里特殊?”
“没说,”杨溪摇了摇头,“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我就直接过来了,啥也没问了。”
余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得知成凛为了要给他找个生活助理向杨溪求助,其实他是有些感动的。
情况特殊就情况特殊吧……其实他的情况,也只有那一点比较特殊。
成凛打完电话,走进屋来,看向他们说:“你们如果已经介绍完了,我带杨溪去办理一下入职。”
余忆点了点头:“好。”
成凛看了他一眼,又说:“严以恒刚来电话说单曲CD的制作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虽然大批量的CD光盘制作出来还需要几天时间,但是母带已经做好了。”
“真的吗?”余忆眼神里马上显露出放着光一般的开心。
成凛点了点头:“他跟我说他将母带放在了录音棚里,就是你一直在用的那一间,如今也一直没有给其他人用过。”
余忆一听这话,紧张得手都没处放了,同时他又很激动和期待,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门外,一脸兴奋地看着成凛:“那我可以,先去录音棚听一听我的单曲么?”
“可以。”成凛微笑着点了点头。
余忆马上飞奔了出去。
管理录音棚的同事一见到余忆就马上站起身,走过来帮余忆开了门。
余忆连声道谢,走进录音棚里。
“老板说,CD母带放在钢琴上了。”那位同事走出门之前说了句。
余忆转头一看,钢琴关着的琴盖上的确有一个CD盒。
CD盒上什么包装也没有,大概是压制完成复刻好了其他CD光盘后,就直接拿了来。
余忆现在关心的倒也不是包装,他两手紧抓着CD盒,在录音棚里找到一台CD机。将盒中的CD小心翼翼放进CD机里时,他的手指竟然有些发抖。
余忆在录歌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裸音听了上百遍,所以听到CD的开端是自己的一句清唱时,他并没有很惊讶。反而在清唱完毕,紧接着跟上的一段钢琴伴奏,令他眼睛忽然一亮。
这首单曲的后期制作是由严以恒负责的。严以恒在选择配乐的乐器时还曾问过余忆的意见,余忆当时就提议用钢琴。
但钢琴也是能呈现出多种画面的。要符合余忆的风格,又要符合时光隧道的主题,这种清新、神秘以及幻想空间相结合的复杂又简单的基调,对钢琴的配乐要求非常高。
余忆听了一段伴奏,已经能笃定这段琴声是由严以恒亲自弹奏的。
就像在他参加最强歌手比赛时一样,严以恒当时作为他的导师为他扬帆助航,在舞台上就曾为他用钢琴伴奏过。如今严以恒又再度为他操刀整张单曲CD的制作。
余忆听着自己的声音和伴奏音如同对话一般融合在一起。钢琴如泣,他的歌声如诉,听得他内心十分感慨。
进入副歌部分,钢琴也宛如潮水一般澎湃起来,尤其在余忆唱到“在黑夜和回忆告别,我赶在黎明之前到达终点”,钢琴的声音也如同经历了一场复生。这一段音乐和歌声一样充满了生命力,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余忆原本也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歌声最后竟能给人这么阳光的感觉,在钢琴的衬托下,他的声音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歌声逐渐在阳光里失去了踪影,钢琴声陪着走了最后一段,也戛然而止。
这种停止让人会有马上回到歌曲的起点再听一遍的冲动。
于是余忆真就这么做了,他反反复复地坐在CD机旁听了一遍又一遍。
他坐在CD机前一动也不动,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音乐里。屋子里除了音乐之外不再有其他任何声音,连余忆被灯光照在墙壁上的影子也不见一丝动摇。
音乐把余忆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温暖又安全,让他舍不得挣脱开。
余忆走出录音棚时也没留意究竟过了多久,他将CD盒搂在手臂间,匆匆往外迈出步子。
成凛和杨溪就等在门外,他们靠在墙边站着,余忆一出来,成凛就立直了身子。
余忆睁大眼看了成凛一会儿,接着才反应过来:“你们,你们已经办完入职了吗?”
“嗯,办完了,”成凛盯着余忆的脸,“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余忆怔怔地说完,接着察觉到成凛盯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连忙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
湿的。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余忆连忙背过身去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你这边好了的话,我就送你回去。”成凛在他身后说,“顺便让杨溪熟悉一下你家的位置,以后她可能也时不时要去到你家里。”
余忆低声说了声好。
成凛没动,站在那儿看着余忆,忽然轻叹了口气,往余忆走近了一步,伸手放到余忆的额头上。
余忆一紧张,想要抬头看成凛的手的位置,成凛说了句:“别动。”于是余忆又低下了头去。
成凛将余忆刚才一通乱擦而显得有些乱的刘海轻轻拨到一旁,接着用手指轻轻擦了擦余忆的额头。
余忆紧张得手指都快要抽筋了。
成凛做完了这个动作便收回手,淡淡地说:“可以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