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坐下来:“他怎么了?”
问的是路潼,看的却是秦十五。
后者的脸被冻得发红,五官皱到了一起,要哭不哭的样子,十分可爱。
秦初口无遮拦,道:“你干嘛这个表情,怎么了?感动的要哭了?”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却不料,秦十五闷闷地把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手臂里,真的掉起金豆子了。
秦十五就算哭也哭的像个小孩儿,只掉眼泪不出声。
路潼登时手足无措起来,他第一时间瞪了秦初一眼:你撩闲他干什么?
秦初被瞪地十分无辜:又不是我把他弄哭的?!
路潼:你不说话他能哭?
路潼犹豫片刻,开口:“你哭什么。”
秦十五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没哭。”
路潼拍了拍他的背,没说话。想了一会儿,想起了秦十五那个令他哭笑不得的生日愿望,于是往前坐了点儿,抱住了秦十五。
秦十五后背一僵,鼻尖酸的更加厉害。
路潼温声道:“生日快乐。”
秦十五把脸埋在他怀里,闷着声问他:“路潼,你想过以后吗。”
路潼:“以后那么远,没想过。只想过现在的事情。”
秦十五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你会有孩子吗?”
路潼的手一顿,顺其自然:“会有的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秦初看了他一眼。
秦十五今晚触景生情,危险话题已经问过一遍又一遍了,现在还在无意识地问:“那你会对他很好吗?”
“会。”
秦十五问他:“会陪他玩吗?”
“会。”
“就像今晚这样?”
“就像今晚这样。”
秦十五叹了口气,又把自己给闷上了。
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还是人长大之后就变了,以前说的话就不算话了。
他哭累了,眼皮上下打架,迷迷糊糊靠着路潼睡了过去。
路潼察觉到肩膀上一重,秦十五已经睡得毫无形象可言,一只手抓着秦初的袖子,另一只手抓着路潼的衣角。
秦初把他袖子上的手掰开,弯下腰把秦十五给背了起来,颠了一下,吐槽道:“怎么重了?”
路潼站起身,发现秦十五没醒,可见他是真的玩儿累了。
秦十五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吃好喝好,脸上养的肉嘟嘟的,一掐就是一个手指印。
路潼撑开伞,默不作声地走在两人身边,拿把伞朝着秦初的方向倾斜着。
跟天气预报上所料不差,曲慕瑶他们走的时候,晚上的雪还不大,他们只是在游乐场耽搁了会儿,空中洋洋洒洒的就已经飘满了雪片。
从游乐场往外面马路走的这一段小路上没有路灯,路潼哪怕是打着手电筒,走起来都有些吃力。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脚步,冷不丁,右手被抓住了。
秦初干净如同冰块一样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瞎子,要撞电线杆上了。”
路潼的手被他握住,心里一跳,抓歪了重点:“一只手背得动他吗,不是嫌他沉吗。”
秦初:“再抱一个你都没问题,你要试试吗?”
路潼:“算了。”他冷漠道:“放过我吧。”
话是这么说,被秦初牵着的手却没有动。
在这四下无人的环境中,谁也没先放开。
秦初走的提心吊胆,心脏跳得飞快,每走一步都数一下,生怕路潼把他的手给挣脱了。
路潼任由他牵了许久,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欲盖弥彰地维持着假象一般的平静。
直到走到了马路边,路边昏黄的灯光洒在了伞上,他才找了个理由,不动声色地把手拿了出来。
“换只手打伞。”路潼这么说。
秦初手心里的温度没了,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到了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同学几乎都睡下了,回去肯定会吵醒众人,到时候把老师招惹过来不好解释。
秦初索性在酒店大堂里另外开了一间双人标间,三人暂时住一晚上。
刷卡开门,秦十五听到“滴”的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仿佛被吵醒的模样。
不过他老实的在秦初背上睡着,也就扭了一下脑袋,还不打算醒。
秦初把他放在床上,路潼替他脱了外套,掖好被子,叹了口气,心里惆怅道:我怎么越来越熟练了?
秦初指了指沙发,又指了指自己。
房间的窗户边上有一个能容纳一人的沙发,显然,秦初今晚上就打算在上面将就一晚。
路潼也没和他客气,推来推去的没意思,既然他要睡沙发,那就让他睡好了。
秦初转头去了浴室。
房间里开了暖气,路潼坐了一会儿,被暖气熏得昏昏欲睡。
他原本是看着秦十五,防止这小崽子随便踢被子,结果盯着盯着,脑袋一歪,就在秦十五床边睡着了。
秦初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觉得分外眼熟。
他挑眉,视线从秦十五的脸挪到了路潼的脸上。
路潼趴在床边睡得正香,秦初的动静没把他吵醒。
房间里只有空调发出轻微地响声。
秦初走到路潼身边,半蹲下身,盯着他的脸。
路潼睡着的时候,浑身高冷的气质才会褪去不少,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稚嫩感,看着和秦十五有点儿像——到不说是长得像,而是身上那股乖巧的气质十分神似。
用乖巧来形容路潼,此话放到一中的校园论坛上,恐怕能掐出一片新的天空。
有没有搞错?
乖巧?这什么人设崩坏OOC的形容词?
能用来形容路潼吗?
可他现在睡在床边的模样,真是称得上一句温顺乖觉。
秦初勾起手指,在他的脸上滑了一下。
“他不喜欢我吗?”秦初忙了一天,终于空闲下来,开始理起了自己跟路潼之间的关系,心里问了自己一句:“不然为什么拒绝和我在一起。”
可是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那是藏也藏不住的。
秦初虽然脑回路比较特别,但也不至于察觉不到别人对他的好感。
要是路潼真的不喜欢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纵容他做过界的事情。不喜欢他,为什么又任由他标记自己。
“明明就很喜欢我啊。”秦初撑着下巴,总算是遇到难题了,两颗虎牙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心里不断地思索:“明明喜欢我,还是要拒绝和我在一起,为什么?”
他轻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路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秦初心里一动,一股莫名的情愫从他的心里挤出来,争先恐后的在他从未有人进过的荒芜地里开出姹紫嫣红的花。
他低下头,几乎吻上了路潼的唇,却在最后一刻,身体微微一顿。
秦初像是感应到什么,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秦十五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秦十五似乎还没睡醒,半梦半醒地盯着秦初,仿佛要把秦初盯出一个洞来。
秦初面色不改,忽然伸出手,捂住了秦十五的眼睛。
少年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小孩子不要看。”
他俯下身,在路潼的唇上吻了一下。
路潼牢不可破地城墙出现了裂缝,外面的光终于探了进来。
第52章 暖手
从课外实践回去之后,秦初忽然就老实起来了。
路潼原本以为,这位大少爷说追自己那话就是说来玩儿的,结果没想到对方真的放在了心上,还端着一副十分认真的做派,正儿八经的转性起来。
秦初追他的第一步,就是先改变自己的学习成绩。
这一点,路潼在星空展馆里面曾经提到过:喜欢成绩好的。
可惜秦初跟成绩好这三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比起路潼的无奈,秦十五更显得心事重重。
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地都是秦初吻路潼的那一幕,一想起来,他就撑着下巴从长吁短叹。
林小绵见他跟个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似的,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秦十五叹了口气:“没怎么。就是觉得惆怅。”
他扭头看了眼秦初,破天荒的,秦初没有趴在桌上睡觉,而是拿着一张英语卷子在看。
一开始,秦初看卷子的时候,纪让一度认为这个世界疯了。
后来秦初看多了,他也就麻木了,最后还敢大着胆子来问了一句:“你怎么忽然想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对此,秦初没有给出回答。
倒是老赵见到秦初终于舍得读书了,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欣慰的每天挂在嘴边讲。
班里面几个剩下不肯学习的脸皮也挂不住,老赵这么说的:“你们有什么资格不学习?人家秦初都开始好好读书了。告诉你们啊,你们现在才高一。高一意味着什么?高一就意味着你们干什么都还来得及。不要像某些人,等到了高二高三才后悔自己以前没读书,开始发愤图强,我告诉你们,晚了!”
不过,秦初一开始拿着试卷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不小的挑战。
他以前没认真对付过考试,试卷也是胡乱填的。上一回完完整整地做了一套之后,成绩说不上太差,英语的分最高,因为整张卷子都看得懂,拿了一百四十分。数学和理科其次,靠公式和技巧解题,有正确答案的理综学习起来相对简单。
最差的就是文综。
十六年前的高中,还是分成文理综两门大科的,纯靠死记硬背的文综如果没有积累的话,一时半会儿提分还真是提不上去。
特别是历史,做的一塌糊涂,颠三倒四,没做几张卷子,秦初就来了脾气,一推就推到了边上。
路潼对于秦初的转变,也有点惊讶。
秦初自从开始专注学习之后就很少来骚扰他,一天到晚短信都没怎么发。
就算是回到宿舍,对方也在提着笔做试卷。
他新奇的同时,心里又有点无奈:至于吗。
路潼说自己喜欢类型的时候,纯粹是编出来的。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心里放一个模板。
不过,这样的好处是,路潼得到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他和秦初之间这笔算不清楚的烂账。
一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距离期末考试没几天了。
国际楼里面很多学生都开始在宿舍整理行李,准备期末考一结束,就直接回家。
在一中读书的除了本地的同学,还有不少省内的,回家要提前买车票。也有像秦初这种,放假可能要回北京去过年的。
比起他们,路潼的动静要小很多。
期末考结束的这天,秦十五蹦跶到他宿舍门口:“路潼!”
路潼正在收拾桌上的纸笔,他把从考场里带出来的草稿纸揉成了一团扔到了垃圾桶,说道:“找我什么事?”
秦十五兴奋道:“问问你过年在哪里过嘛。”
路潼开口:“就在家里。你要回家?”
秦十五摇头:“我不。我妈……”
他这里指的“老妈”,是原来这位“秦十五”的亲妈。
“她今年不回国过年了,我一个人在家,过年的时候能找你玩儿嘛!”
路潼:“没人的话你就来。”
秦十五站在门口,耳朵和手都冻红了。
他捡来的这一具身体素质不怎么样,弱不禁风的,宿舍里开着空调,路潼把他拉了进来,并且从桌上拿了一个还热乎的烤地瓜,塞进了秦十五怀里。
“吃过晚饭了吗?”
秦十五捧着地瓜:“没有。”
“没有就赶紧吃,现在还是热的。”路潼把剩下几本量子物理的书收好,准备一会儿还到图书馆。
“秦初呢?”秦十五左看右看,没在宿舍看到他爸。
“还没回来。可能去声乐教室了,他元旦晚会上有节目。”路潼随口一答。
秦十五“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路潼口中的元旦晚会是期末考之后的三天,学校在元旦节这一天举行的晚会。
一年一次,十分热闹,一个礼拜前就在操场开始搭建起台子来。
按照要求,每个班级必须上报一个节目,路潼他们班报的是最无聊的诗歌朗诵,毫无新意,在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没资格去参加。
他们班也乐得轻松——毕竟,谁愿意把这种时间浪费在排练上面,还不如多做几道选择题。
秦十五和秦初一个班,早就知道秦初的节目:他是被老赵摁着头参加的。
十二班里面报不出个什么节目,老赵只好强行让班里的同学去报名。秦初的小提琴独奏就算其中一个。
小提琴是其次,老赵心里有底,秦初这个人往台上一站,那就是沸腾的点。帅哥搞音乐,还有比这个更能刺激少女心的东西吗?
秦十五地瓜啃了一半,又问道:“秦初今年回去吗?他是留在杭州还是回北京啊?”
路潼:“不清楚。他没跟我说过。你管这个干什么?”
秦十五:“他要是没回去,我们就可以一起过年了啊。”
路潼问了一句:“你非要和他一起过年吗?”
自从上次游乐场回来之后,秦十五对路潼说话,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撒娇的口吻:“我想嘛!一起过年才热闹。”
路潼笑了一声,抬起手熟练无比地把秦十五脸颊上的地瓜渣子擦掉,顺手扯了下他的领子,把秦十五穿的歪歪扭扭地校服给弄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