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良久之后才轻声开口:“风哥他……”
可开口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觉秦漠风太过分了。
凌思辰那种好脾气的人都被他逼得动手打人,可见他说的话有多伤人。
可秦漠风毕竟是苏云哲的好兄弟,他又不好说什么。
“确实混蛋!”苏云哲接过了他的话茬,“就他说的那些混账话,打一拳太轻了,遇到暴脾气的,得给他揍的生活不能自理。不过……”
他顿了顿,“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什么意思?”沈言问。
“他偶尔会有些不可理喻的行径,但不会故意伤人,这次,他每一句话都往狠了说,这是诚心要激怒凌思辰。”苏云哲道。
沈言没说话,他觉得苏云哲是因为私人关系,偏帮秦漠风了。
但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学生都已经散了,学校很安静。
只有苏盈盈站在门口等着苏云哲。
看到沈言一起下车的时候,苏盈盈明显不高兴,不过也只是无视了沈言,自顾自的跟苏云哲说了后面的情况。
“风哥被揍的挺惨的。没看出来凌老师那么个好脾气的人,动起手来一点不含糊。不过说真的,风哥太过分了,凌老师那么好,他干嘛处处看人家不顺眼?这会儿他们被张校长喊去办公室了,估计在做思想工作吧。”
苏云哲点头,“我去看看。不早了,你赶紧回家,没人来接你吗?”
苏盈盈顿了顿,小声接了句:“我妈马上来。”
“那行吧,路上注意安全。”苏云哲说完拉着沈言进了学校。
苏盈盈站在原地,隔着校门看他走远才收回了视线,嘴角扯了扯,最终也没能扯出一抹像样的弧度,反倒更难受了。
苏云哲跟沈言一起来到了办公楼时,秦漠风已经出来了,一个人靠在楼道里低着头抽烟。
头发跟身上的衬衫都有些凌乱,脸上更是挂了不少彩,看起来很狼狈。
苏云哲也没多废话,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走了!”
他了解秦漠风,这个时间跟这家伙说道理,不如带回去灌醉了,让他睡死过去,其他事情等他醒过来再说。
秦漠风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不听说你被人打了,来给你收尸的吗?你爸我好好的约会这么被你耽误了。”苏云哲不爽道。
秦漠风看了看沈言,咧嘴一笑,扯到嘴角的伤口,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还不忘跟沈言道歉,“颜妹子,对不住啊。”
沈言笑了笑没说话,看秦漠风现在的样子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真的很难想象就在刚才,从他的嘴巴里说出过那么恶毒的言语。
秦漠风抽完了烟,把烟头丢进垃圾桶,站直,“走了。”
此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凌思辰走了下来。
跟沈言上次见他的时候一样,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看起来跟个大学生似,而且身上清清爽爽的,完全没有打过架的痕迹。
他也看到了沈言,微笑着点了点头,从秦漠风跟苏云哲身边走过,目不斜视。
“喂!”秦漠风喊他。
沈言不由去看苏云哲,心也悬了起来,心想这秦漠风没完没了了吗?
苏云哲冲他摇头,让他不用担心。
凌思辰完全没反应,依然径直往前走去,显然是无视了他。
沈言看到秦漠风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急躁,抬脚要追。
凌思辰忽然停下来,“哦,对了……”他回头看着秦漠风,“我觉得这事儿应该跟你说一声,我辞职了,明天起王老师接替我的职务,以后工作上的问题直接联系他吧。”
说完他回转身,继续往外走去。
秦漠风愣住了,随即忽然怒吼道:“凌思辰你什么意思?”
凌思辰没理会。
“你给我站住,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要陷害我,说是我逼你辞职的吗?你跟我站住把话说清楚,我让你站住,你听不见吗?耳朵聋了吗……”
他依然怒吼着,但凌思辰却早已经走远了,对身后的一切充耳不闻。
秦漠风忽然泄了气,没了声音,只是远远的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那一瞬间,沈言觉得他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眼睛里一片茫然,甚至还有恐惧。
苏云哲走过一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回去把你这猪脑子清理干净先!”
回去车上,气氛有点压抑。
只有秦漠风时不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辞职就辞职,关我什么事”,
“阴险,他就是要污蔑我”
“我又没让他辞职”
“走就走,难道没了他,咱们十七中还混不下”
“艹,停车!苏云哲,我他妈让你停车!”
他一直絮絮叨叨,说得多了,苏云哲也就没在意了,谁知道忽然怒吼了起来。
苏云哲跟沈言都吓了一跳,回头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右前方,双眼泛红,怒气冲天。
沈言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发现路边凌思辰被好几个人围住。
“是凌……我……天啊!”
沈言语不成句,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凌思辰看着斯斯文文,打起架来行云流水,围着他的几个人被他三下五除二全撂倒了。
沈言惊掉了下巴,不住回头去看秦漠风,心想凌思辰的涵养是有多好,才会忍到今天才跟秦漠风动手,而且看他楱那些人的手笔,明显能看出来他对秦漠风还是手下留情了。
秦漠风显然也看出来,眼底的怒火退去,换成了沮丧,“走……艹!”
忽然,他咒骂一声,推开车门冲了下去,原来对面被凌思辰撂倒的人中,有个人爬起来后,抓着根钢管砸在了凌思辰的背上。
秦漠风睚眦欲裂的冲上去,简直是要去拼命的,沈言也下意识跟着推门下车,却被苏云哲按住了手腕。
“我们不去帮忙吗?”沈言不解。
苏云哲示意他看过去,沈言抬头,见暗中走出了两个人,竟是段扬跟余林。
“段扬?他怎么……”不等沈言说完,他就看到段扬的身后还跟着三五个人,手里各个抄着家伙。
卧槽!
找凌思辰麻烦的混混是段扬的人?
段扬跟凌思辰认识?有什么过结?
沈言一头雾水,另一边凌思辰后背挨了一棍子,火辣辣的疼,又见段扬亲自来了,知道今天不好善了,有些头疼,却忽然见秦漠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疯了一样抓着刚才偷袭他的小混混一顿狂揍!
段扬显然没料到这大半夜,如此偏僻的地方还有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四下环顾了一周,发现马路对面停了一辆车,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这种公众人物被发现跟这群小混混在一起,也就声败名裂了。
车上的沈言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苏云哲倒是大大方方,“看不清的,这辆车我也没开过,他认不出来。而且……”他看了看沈言,“现在做贼心虚的是他。”
沈言讪讪笑了笑,“也对啊。”
其实他也不是怕,就是看到段扬本能想躲而已,但愿苏云哲没看出什么端倪。
另一边段扬自己心虚,哪里敢去追究车上是什么人,立刻给余林打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以为有场硬仗要打的凌思辰倒是轻松了,他叫住了段扬,“喂,差不多得了。我回来这里是因为我妈,而且我过几天就走了,能别再找麻烦了吗?”
“你在玩欲擒故纵吧?”段扬站到阴暗处,背对着凌思辰,声音冷然。
凌思辰冷笑:“你听过一句话没?把别人想成什么样子,你的内心就是什么样子。你真以为世上的人都跟你家人一样吗?”
段扬怒不可遏,但是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愤愤的带着人走了。
凌思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抬脚也走。
秦漠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喂,到底怎么回事?段扬为什么找你麻烦?”
凌思辰的后背很痛,被他一拉更觉得火辣辣的痛,但他忍下了,回头看着秦漠风,“关你屁事!”
然后一把甩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言他们离得远,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凌思辰走了之后,秦漠风跟丢了魂一样站在原地。
“那个……风哥看起来不太好啊。”沈言戳了戳苏云哲。
苏云哲无奈的推门下车过去把人给拽了回来。
之后一路上,秦漠风没再开口,连没头没尾的吐槽都没了,靠在后座上,仰头盯着车顶,好像是想看出什么花来。
苏云哲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回家,干脆直接带回自己家了。
秦漠风估计也分不清哪儿跟哪儿,让他干嘛就干嘛,进门后,直接摊在沙发上,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那模样哪里有一点听说讨厌的人辞职后的兴奋,简直就是被人甩的,失魂落魄痛不欲生的样子。
“你先睡吧。”苏云哲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他怕沈言累,所以让他先上楼。
“你呢?陪他啊?”沈言问。
苏云哲耸肩,“怎么办呢?还真第一次见他这样,这要真想不开跳楼了,我这可成凶宅了。”他说着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找啤酒,准备给秦漠风灌醉了丢上床不管了。
沈言跟进去,“你就是嘴上说说,心里还是很担心的吧。不过说起来,风哥他……是不是没谈过恋爱?这表达感情的方式怪特别的。”
如果说晚上去十七中的时候,沈言还搞不清秦漠风的心思,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秦漠风哪里是讨厌凌思辰?
根本是喜欢,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应该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喜欢男人吧。毕竟他心里打小就藏了个白雪公主。”苏云哲说。
沈言的心沉了沉,立刻忽略前一句话,坐在吧台前托腮笑道:“什么白雪公主?”
苏云哲回头见他颇有兴致,答非所问:“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
沈言本来还好,被他这么一问,不由想吃了,于是连连点头,“好啊,冷面吧,好不好?我想风哥应该也饿了。”
苏云哲顺手把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丢了句,“我还管他?”
沈言歪头笑道:“口是心非。说嘛,风哥心里的白雪公主是怎么回事?”
“据他自己说,他小时候遇到过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跟白雪公主一样,是他小学语文老师的女儿。后来老师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地方,小女孩也走了。”
“然后呢?”
“然后……他念念不忘,至今还幻想什么时候能再遇到。所以,他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掰弯了,吓着了吧。”苏云哲说。
沈言托着下巴的手一软,顺势趴在吧台上没说话。
掰弯了几个字在他脑子里反复回荡,让他产生了点邪念,眼睛盯着苏云哲背影来回转动,邪念愈发严重。
苏云哲回头见他趴在桌子上,以为他累了,把冷面放在他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声音温柔,“困了?吃完去睡吧。”
然后端起另一碗,准备送去给秦漠风。
沈言看着他,脱口而出,“苏云哲,你……”
你会被掰弯吗?
他想这么问的,但终究咽回去了,改口道:“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真好!”
苏云哲一愣,折回来俯身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做老公不是更好?”
第 40 章
清晨,微雨。
西园公墓。
凌思辰撑伞站在一块最寻常的墓碑前,看着碑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年轻美丽,笑起来跟他一样让人舒适。
良久,他弯腰把手中的小雏菊放过去,指尖轻轻从照片上滑过,声音温和轻缓:“妈,我回家了,再见!”
那天下午,凌思辰办完了所有的离职手续,离开了H市。
沈言是一周后从秦漠风口中听说的。
秦漠风那天晚上被苏云哲灌醉了,一觉睡醒来,恢复如常,每天按时上下班,没事跟苏云哲喝喝酒,跟沈言吹吹牛,就跟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凌思辰这个人似乎没在他身边出现过。
沈言听苏云哲说过,说秦漠风这个人钻牛角尖的时候,要闹一场,丢了人,就消停了。
那时他还不完全信,这会儿他信了,他甚至想秦漠风这家伙是不是根本没有心啊?
那晚看凌思辰被人打了,他跟疯了一样跟对方拼命,结果一夜过去,凌思辰哪位?
但苏云哲不这么想。
苏云哲说:“他这次怕是陷进去了,这会儿在自欺欺人做最后的抵抗呢。”
沈言嗤之以鼻,后来才发现,到底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苏云哲很了解秦漠风。
秦漠风从得知凌思辰离开的消息后,再装不出没事人的样子,失魂落魄的当了两天醉鬼后,他理清了自己的猪脑子,决定去找凌思辰。
结果,他连凌思辰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去学校问了一圈,发现那些平时看起来跟凌思辰关系不错的同事都跟他一样,根本不知道凌思辰去哪儿了。
秦漠风又颓废了,抱着吉他在苏云哲家的天台上唱了一晚上的歌,都是沈言没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