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泽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自己的姐姐跟奶奶过得这么委屈是他太没有用。
陆安放刷洗打扫完,也开门进来想跟弟弟叙叙。她家婆却又差她去外面买瓜子。陆安泽叫他奶奶早点休息,他陪姐姐去外面买瓜子。
姐弟两顶着除夕夜的寒风,往超市去,临近的小卖铺早就关门了,只得去更远处的大超市。陆安泽要打车,陆安放拦着他说:“就两站路打什么车,走两步就到了,刚好想跟你聊聊天,在家还不方便。”
陆安泽问她最近身体可还好?一天上几个小时班?
陆安放说:“一天常规十二个小时,加班的话多做一两个小时也是正常。”
陆安泽说:“干这个太累了,你看你那手上磨得都是老茧子。不如学个手艺,我出钱。”
陆安放说:“学什么手艺,我都多大了。”
陆安泽想了一下说:“我看学化妆师挺好。”他想到夜总会请的化妆师,都是女的,带个口罩,每天晚上去随便挥挥手腕子就挣到工资了。
安放说:“哦,你当厨师我当化妆师,一家两个师。”
“我说真的。”
安放说:“你现在有钱啦,款里款气的。还你出钱。”
安泽说“你怎么打算呢?你干这个也没时间陪平平,干个技术活时间多些。干这个太累了姐。”他姐之前查出来肝病,本来不该这么劳累。现在脸上黑黄的,都不像他以前那个漂亮的姐姐了。
提起平平陆安放有些心动,可她想了想说:“哎,现在去学手艺要停几个月没工资,而且学出来也不指定能找到工作,你姐夫肯定不同意我学。而且我们现在熟练工一个月三四千,到外面不一定有这。熬成师傅了就没这么累了。”
陆安泽知道她姐姐就是个夫管严,所以不好说什么。买完瓜子把他姐送到楼下,从口袋掏出来一张银行卡给到她姐姐手上,说这里面有两万块钱,让给平平和奶奶多买些奶粉喝。他本想多给些,又怕姐姐怀疑,觉得两万块钱合适。
陆安放怎么肯收,把卡硬插到她弟弟裤子口袋:“我要你的钱?你攒点钱给自己当老婆本吧,大姐也没本事,帮不到你什么。”说完伸着头凑在他身上闻,笑着问他:“臭小子是不是谈对象了,身上搞的香喷喷的。”
陆安泽被闻得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他姐就伸手掐他脸:“嘿,找对象了现在都不让我碰啦。”
陆安泽等他姐松了手张张嘴活动一下脸部肌肉说:“没有,哪个姑娘看得上我。”
陆安放说:“指不定哪个姑娘瞎了眼看上你了呢。”说完呵呵地笑起来,看到想念的弟弟越来越有城市人的样子,生活得似乎不错,她这个灰头土脸的姐姐也觉得宽心了。
两人在楼下又贴心聊了一会,陆安泽看看时间不早,说晚上不过去了,就近找一个宾馆住一下。他姐非让他回去和郭友平挤挤睡。要是以前他肯定答应,不过现在让他跟个男的挤被窝,比叫他跟蛆睡一块还难受,所以执意自己出去住快捷宾馆。他姐知道拗不过他,让他在楼下等着,自己跑回去拿了一套睡衣下来给他—
“给你做的睡衣,你天天在厨房泡的一身油烟,回宿舍换个睡衣睡觉舒服。今天就带去旅馆穿吧,都给你洗过了。”
陆安泽到宾馆发现这睡衣上竟然印着许多绿色小恐龙,他姐还把他当个小孩。陆安泽换上以后看着镜子里穿着幼稚睡衣的自己,觉得特别好笑。
第二天一早陆安泽起床洗好澡,穿好衣服,喷好香水,去超市买了些水果牛奶提着,精精神神地到姐姐家拜年,吃了中饭,带着家里的三个女人:他奶奶、他姐姐和小外甥女去商场七七八八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已经傍晚了。
陆安泽偷偷把银行卡塞在平平的枕头下面。
在回G市的动车上给她姐姐发信息说:卡在平平枕头下面,这是我给平平的抓周钱必须收着,买点好的不要不舍得花,我现在升职了,工资高。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第6章
那年过完年,三月初阿越又回缪斯上班了。
阿泽在夜总会休息室看到阿越,心情复杂地问他:“不说不干了么?”
阿越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哎,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放下手说:“还是这儿来钱快。我寒假去干了一个月服务员,累得腿都断了,还没这儿一个晚上挣得多,你说我是不是得回来,不然浪费了我这好看的皮囊”,转脸对着阿泽故意肉麻地说:“宝贝,你想不想我?”
阿泽抓着阿越的一只手,从自己的胸口慢慢地摸到腹部,也肉麻地说:“想你都想瘦了呢。”
阿越瞪着阔阔的丹凤眼:“你他妈会撩哥哥啦,看我怎么弄你。”说着两只手一起来掀阿泽的衬衫挠他的肚皮,阿泽抓着他的手腕两人打闹成一处,像极了无聊的高中男同学。
阿越还是会送奶给阿泽喝,偶尔和他在宿舍聊聊自己和学校的事情。阿越原来名字叫何青秋,可巧老家就在陆安放所在的C市,他家庭还算幸福,就是父亲下岗以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挣不着钱。何爸爸开了一个自行车修理铺子,要不是社区照顾不收他铺位费估计早就歇业了。何妈妈腰不好,干不了活,但她长得漂亮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当年从农村上来嫁给了正式工老何被自家姐妹羡慕地要死,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二十年后却成了过得最差的。就盼着何青秋赶紧出人头地,让她再续辉煌。虽然日子不好,但何妈妈生性开朗喜欢唱戏,在家里唱、去公园也唱,总唱得心情美美的。
阿越学着他妈唱戏给阿泽听,听得阿泽头皮发麻。
那段时间阿越是阿泽灰暗生活里的一抹颜色。阿泽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阿越就像一个通气孔带他了解外面的世界,给他输送一点新鲜空气。
赖川三月底来了一趟G市,晚上没有应酬,晚饭后直接把阿泽叫到2209房间办事。在办事的过程当中发现有血,草草结束了活动,有点扫兴地问阿泽怎么回事?阿泽说:“最近客人比较多。”他从做这行的第一天起,就有肛裂的问题,虽然公司发了药膏,但是因为每天刺激所以一直好不了。最近越来越严重了,经常见血。
赖川问他:“你这样还上班?”
阿泽说:“客人不在意。”
干过高级酒店应招,你才知道人类的脑回路能有多别致。高压下的雄性动物们在鲜血的刺激下一次性满足了的两种欲望——□□和提刀杀人的欲望。越有钱越疯狂。不过赖川显然不属于这一类,能看得出来他对这次的服务很不满意。
阿泽给自己清完,问赖川:“我可以走了吗?”
赖川说:“不行。”
阿泽就过来趴在床上歇着。两人在这奇怪的静默里,呆了十几分钟,赖川才发话让阿泽给他按按背,阿泽起身跪在一旁默默给他推揉了半个小时。结束后,赖川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鼓嘟嘟的牛皮纸包递给阿泽,说:“上次挡了你财路,这个补给你,回去吧。”
阿泽知道说的是上次一休哥的事,赖川以为他毛遂自荐去坐酒瓶是为了挣台子上的两沓钱。阿泽接过钱说了句谢谢,照常换了衣服,鞠躬,离开。
这时候才十点半,夜生活刚刚开始,他还得去楼下俱乐部上班。
每天晚上喝酒喝到了无牵挂,第二天中午头痛不想起床,愿意就这么无牵无挂地睡过去。奈何年轻人身体好,被喊起来洗洗又是一个活物。这样又混混沌沌过了两个多月,六月某天齐丽又喊阿泽去2209房间,齐丽几乎有点兴奋地说:“赖总不会真的看上你了吧。”
阿泽笑笑,他就是懒得说话。
齐丽说:“每次来都喊你不是喜欢你么,你想办法哄好他,有你的好处。来我们这儿的那些大老板抵不上赖总的一个手指头。”
阿泽说:“我容易出血,赖总上次好像不太高兴。”
齐丽说:“那你不早说!现在说有什么用!多弄点药膏抹抹吧。伺候完赖总给你放一个礼拜假回去好好养养。”
到了房间,赖川跟阿泽一起进了浴室,他脱下浴袍把自己安置在放满温泉水的浴缸里,让阿泽给他洗澡。因为他身形高大,所以这浴缸是订制的加大款,两边镶嵌着弧形恒温金属片。阿泽弓着背,拿着叠成豆腐块的毛巾给他从头到脚地清洗起来。赖川似乎很享受阿泽这样细致地清洁,闭着眼睛任柔软的毛巾在皮肤上搓洗,总是微皱的眉心舒展开,脸上竟十分柔和。阿泽洗得认真,从大腿根到脚丫子都给洗干净了。洗完以后,赖川已经兴奋得不能自已,他让阿泽到浴缸里来。。
阿泽进了浴缸坐在赖川身上活动,不一会儿浴缸里的水就殷虹了一片,赖川睁开眼看到水里都是血,猛地把阿泽推开站起来,举着两个胳膊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弄到。他大幅度地跨出浴缸,拿花洒对着自己一顿猛冲。
阿泽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有洁癖。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赖总好像说过自己有洁癖。
阿泽见赖川冲洗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走过去,蹲下来,用口腔帮着他释放了,算是完成工作。赖川释放完,叫阿泽自己把浴缸弄干净。这浴缸他肯定不会再用了,赖川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谁能想到他从小就晕血。
阿泽清洗完浴缸,又清洗完自己,去卧室里问赖川要不要按摩。赖川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阿泽,他最近一直在有意地控制着某种情愫的发酵,不想跟一个这样的人扯上什么瓜葛。隔一段时间,在渴望到达顶峰的时候,来向这具身体索要一下安慰,就够了。
脱了浴袍趴到床上,意思是让阿泽给他按摩。比阿泽精良的按摩师有大把,赖川只是喜欢这个人的触碰,他想和这个人靠得更近,他只允许自己靠近一会儿。
在川城大酒店,阿泽和赖川其实一共也就见过这四次。
几个月后阿泽的合约期就满了。
陆安泽离开川城那天,齐丽当着他的面把合约撕成两半,交给他一个U盘,跟他说:“你的录像在这里,交还给你,算是清账了。以后如果还想回来姐这里随时欢迎,想做女客也可以的。你拿60,一年一百万好挣的。”
陆安泽接过U盘,捏在手里跟齐丽道谢,谢谢她这两年的教导,然后一步一步走出川城大酒店。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竟然到头了。
他首先去到酒店斜对面的公园,在人少的荒僻处找块石头用力把U盘砸扁砸烂,然后带着U盘搜寻来一堆枯枝,点着了,把U盘扔进去烧,烧了许久火才灭,陆安泽又扒开灰烬,找到黑焦的残荷,拿去扔到小湖里。陆安泽本想湖边坐了一会,却发现那深深的湖水竟然对他有莫名的吸引力,所以赶紧离开小湖,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便离开了G市。
那年下半年赖川去了欧洲,圣诞节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块手表打算送给阿泽。却听说阿泽已经离开了川城大酒店,不知去向。
赖川当然可以找到这个人,但他不想去找,他不想在这个人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他把手表带回香港的住所,放在一个没有人住的房间,一个不会被打开的抽屉里。
两人再次遇到之前的四年,发生了很多事。
赖川一边继续扩张酒店,一边全世界各处布局投资,自己也和魏大鹏一起做了视频门户和大型电影娱乐传媒公司。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恋情不断,让他怦然心动的美貌总是在几个月之后被另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美貌取代,优秀也很快被另外一种优秀压到。没有人敢向他索取陪伴,每个人看他的眼睛里都藏着各□□望。
这边,陆安泽离开川城以后,先坐火车去了北方,他想去到离G市最远的地方,在满天满地的白色冰雪里冰冻一下在温吞的热带城市泡软泡麻了躯体。在北方呆了三天,在雪地里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去C市落脚,因为姐姐和奶奶在C市,他总是不放心她们。
C市是一座中部二线城市,四季分明,陆安泽首先换掉手机号码,新号码只给了四个人,姐姐、姐夫、奶奶和何青秋。何青秋回复他信息说:我也脱离了,即将踏上去美国的求学之路。号码也会换掉,不必挂念后会有期。
第7章
陆安泽在C市市区租了一个单身公寓住下来,把自己随身带的两套衣服和姐姐做的睡衣拿出来挂好,从包的夹层里掏出银行卡。这张卡里有79万元。他坐在公寓自有的布艺沙发上,把这张银行卡放在手里来回掂量,看了许久,想了许久:还是开个饭店吧,别的什么都不懂,人人都爱吃不是么?
这便开始一边留意门面和店铺转让信息,遇到好的就打算拿下。一边去各种饭店打工调研,每家店干一周左右,干了近四个月、了解了十几家饭店,最后决定开一家川菜馆,因为他干过的川菜馆普遍生意最好。
决定了以后,陆安泽这天约了大厨高虎吃夜宵。高虎就职的这家川菜馆位置不算好,但是客流很稳定,回头客多,说明他做的菜大家爱吃。陆安泽想挖他。
高虎是个实在人,平时收了这个前厅服务员不少好烟,听陆安泽又说要请他吃夜宵,坚决不同意:“兄弟!今天必须我请,必须的!但是我不请你吃饭,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十二点半下班以后,高虎带着陆安泽七拐八绕到了一家门脸很小的足疗店。高虎一进门,老板娘就站起来熟稔地跟他打招呼:“虎哥今天带朋友来啊,”拿眼把陆安泽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开了一个两人的包厢引他们进去,转头去喊技师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