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睛,向韬心中忽然涌出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这里孕妇这么多,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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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文玲提供的线索,重案组正式参与到黄妍一案的调查中。
“和黄妍一起去肆林镇购买过‘鬼牌’的蔡心悦现在已经因为恐惧而辞掉工作,将自己锁在家中。她认定,黄妍是遭到‘鬼牌’的反噬。”会议室,只有明恕一个人站着,“‘反噬’这种迷信的说法,当然不可信,但现在不排除,是有人将购买‘鬼牌’的人当做了目标。这个名单上一共有17人,他们每人的情况,都需要核实。李队,向韬那边现在怎么样?”
北城分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李驰骋也来到重案组开会,和刚愎自用的王豪相比,同是奔波在一线的副队长,李驰骋好相处得多,对案情的判断也比王豪精准。分局负责黄妍案的是他,明恕多少松了口气。
“肆林镇非常落后,男孩多,女孩极少,向韬给我说了他的一个看法。”李驰骋道:“镇里怀孕的女人太多,多得不正常,他怀疑这些女人是被组织起来怀孕。肆林镇条件太差,冬天生产会有很多麻烦,从她们肚子的情况看,预产期最早也是在明年3月,那时候气温已经升上去了。”
“也就是说,那里的确存在一个‘鬼牌’产业链。”明恕在桌边走了几步,“但仅冬邺市就有至少17个买主,肆林镇应该不是唯一一个为‘匠师傅’提供女婴的村镇。”
李驰骋说:“名单上这17个人,我们这就去核实。不过明队,分局这边受到的限制不少,别的还要麻烦你们想想办法。”
明恕点头,“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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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邺市铁矿一小。
上午10点,学校的门打开,学生们排着长队在老师的带领下小跑至校门外的塑胶操场,进行每年冬天的例行健身活动——百日长跑。
这种活动本该在校园内进行,但不是每个小学都有条件。铁矿一小挨着铁矿中学,两所学校共用一个400米标准操场。
这操场不仅对两所学校开放,也对公众开放,虽然老师们在几个出入口都贴了告示,希望居民们在学生需要使用操场时不要进入,但这几乎起不到约束作用。
这几年各地都有伤害小学生的事件发生,老师们个个紧张,而长跑活动又不能取消,孩子们在操场上费力地奔跑,老师们跟保镖似的盯着靠近操场的成年人,一发现可疑者,立马紧紧跟随。
当老师的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不容易。
明恕站在操场边,察觉到一束警惕的目光,半侧身,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老师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与“可疑男子”视线对上,女老师更加紧张,却也没有转身就走,反倒是往前迈了两步。
明恕一看就明白对方的心思。
这瘦瘦弱弱的女老师,是把他当做对学生意图不轨的人了,如果他此时做出什么危险动作,女老师说不定会奋不顾身地扑上来。
“这位先生。”女老师鼓起勇气道:“你有什么事吗?”
明恕穿了件最近几年又流行起来的皮衣,看着不像警察,在操场外站了不短的时间,也难怪女老师会误会。
“我想找一位叫‘许吟’的学生,她在这里上学。”明恕取出证件。
女老师一看是警察,神情一下子就松了下去,拍着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
明恕温和地笑了声,“辛苦了。”
女老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咦?”
明恕说:“有你这样的老师,你的学生很幸运。”
女老师被夸得红了脸,“你找许吟是吧,她是我的学生,我马上去叫她。不过我能问一下吗,你找她有什么事?是不是关于她的父母?你是警察,你应该知道的,她心理有些问题,最近才回到学校。”
明恕点头,“她的心理问题我知道,这次来找她,是有些关于案子的问题想问她。”
女老师有些担心,但没有继续问,不久就将许吟带了过来。
许久不见,小姑娘精气神比之前好了许多,一见到明恕就笑起来,“队长!”
长跑活动还在进行,明恕带许吟去了一小附近的麦当劳,“要期末考了吧?学得怎么样?”
许吟以前学籍不在铁矿一小,名是报了,但基本上不上学。发现了巫震的尸体之后,她就被带到市局接受心理疏导。她家里只剩一个老人,无法照顾她,但她也不能一直留在市局。前阵子,她的状态好了一些,被安排到铁矿一小念书。在新环境里,她虽然没立即交上朋友,但老师知道她的情况,都很照顾她。
“队长,你一定不是因为关心我而来看我。”许吟眼中的阴沉诡异少了些,不说话时倒像个正常的小孩了,但说话时的那种神态与语气还是容易让人辨出,她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明恕将薯条插在冰淇淋里,搅了两下才拿出来,“你很聪明。”
“你很变态。”许吟却说。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明恕哭笑不得,“我?变态?”
“你破坏了冰淇淋的美感。”许吟说:“你用薯条去搅拌冰淇淋,就像用刀去切尸体。”
“嘘……”明恕说:“吃东西时能别说尸体吗?”
许吟压低声音:“薯条应该沾番茄酱。”
“这句话不需要小声。”明恕将冰淇淋杯子往前一挪,“番茄酱不错,但你也可以试试冰淇淋。”
到底是个孩子,许吟将信将疑地沾了沾冰淇淋。
明恕问:“好吃吗?”
许吟用行动回答了。
“吃好了我们聊一下。”明恕说。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许吟小大人般道:“我配合就是。”
明恕拿出两张迟小敏的照片,一张是警方早就掌握的证件照(伪造),一张是文玲提供的偷拍照。
“你上次说,这个人就是你看到的姐姐,她曾经在夜里出现在你家窗户外,不言不语地看着你,后来又死在你家附近的医四巷子。”明恕手指在照片上点了两下,“现在我要你再好好想一下,真的是这个人?”
许吟咬着勺子,认真地盯着照片。
而明恕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
“我……”许吟抬起头,眼中竟有了些许茫然,“我不知道。”
明恕蹙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许吟突然变得烦躁,右手本来握着勺子,此时勺子被她丢在地上,一双手抓扯着头发,将绑得好好的辫子都扯散了。
明恕感到很奇怪。
他与许吟接触虽然不算多,但大致知道许吟的性格。在这之前,许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反应。
是迟小敏的照片刺激了许吟?
可是上一次看到迟小敏的照片时,许吟很平静。
难道这段时间里,在许吟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她,头就痛。”几分钟后,许吟自己镇定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许吟这样子,明恕也没办法继续问下去,只得暂时将人送回学校,开车回刑侦局之前,坐在车里给萧遇安打了个电话。
听完明恕的描述,萧遇安问:“那许吟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她好像根本不愿意想起这件事。”明恕说:“迟小敏必然与她有关系,否则她的反应不会是刚才那样。我们当时处理巫震的案子时,是她主动找到我,说除了巫震,她还找到过一具尸体,后来又指着系统里的照片说,那个死去的人就是迟小敏。按理说,迟小敏——或者谨慎一些,那个她在夜里看到的女人——没有给她造成心理上的阴影,但她刚才的样子给我的感觉却是,她有阴影了。”
萧遇安没立即说话,明恕只听得见很轻的呼吸声。
“有种可能是,在许吟离开市局之后,有人曾经接近过她,干扰了她的一部分记忆,或者做了别的什么事——这我现在还想不到具体的操作方式和动机。”萧遇安说:“不过也还有另一种可能……”
“嗯?”明恕问:“什么?”
萧遇安顿了下,“你先去核实前一种可能。许吟现在的反应至少说明,她处在某人,或者某个群体的监视下。她还不到10岁,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心理不正常,既容易被盯上、利用,也容易自己走上邪路,现在她的生活看上去回到正轨,其实还需要社会多方面的帮助。”
明恕说:“需要再把她带回来吗?”
“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打扰她,对她来说,学校是比警察局更适合的地方。”萧遇安说:“不过近期她需要我们的保护。”
明恕点头,“行,我明白了。”
通话结束之后,萧遇安在走廊上站了会儿。
手机振动时,他在开一个不太重要的会,看到是明恕的电话,就出来接了,现在回去不回去都无所谓。
几分钟后,他往重案组所在的楼层走去。
“萧局,有什么事?”易飞问。
萧遇安说:“我记得是你最早接触许吟?”
易飞知道明恕去铁矿一小找许吟了,此时听到小姑娘的名字并不意外,“对,是我。”
萧遇安说:“当时她只说了喜欢尸体的气味,喜欢循着气味寻找尸体?”
易飞想了会儿,很确定道:“是。我们是后来才调查出她的家庭背景。”
萧遇安“嗯”了声,“调一下许吟的问询记录,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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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分局完成了对名单上17人的近况核查,出人意料又似乎在预料之中的是,除了黄妍,还有2人已经死亡,1人下落不明。
乔雪华,女,57岁,“冬集付”合伙人,去年11月离开冬邺市,回到老家普芝县,在一起车祸中丧生。
历思嘉,男,41岁,“欢喜鸡”食品公司老板,今年2月在自家别墅点煤气自杀。
吕潮,男,30岁,自由职业,主要收入是炒股,今年5月开始徒步旅行,其家人、朋友均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正出现在投影仪上的是乔雪华的照片,从外表看,她和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同龄女性没有显著区别,外表也没有什么特色。“冬集付”是一个融资平台,游走在合法与犯法之间的灰色地带。在大城市里,这样的平台不少,合伙人是否能赚到钱,一看运气,二看门路。
乔雪华显然就是既有运气,又有门路的人,“冬集付”上线的时间并不长,已经为乔雪华带来颇为丰厚的收入——当然,这是去年11月之前的事。
乔雪华早年离异,唯一的儿子跟随丈夫生活,她做过服装生意,开过餐馆,连文化产业都做过,靠着灵活的头脑和勤快的手脚,渐渐成了旁人眼中的成功女企业家。
乔雪华回到老家之前,“冬集付”运营良好,上升势头明显,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公司的人至今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撂下这么大一个摊子。“冬集付”正是在她死亡之后,被竞争对手全面赶超。
当时普芝县警方调查乔雪华的死因,不是没有怀疑过一些商业上的阴谋。但一查再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商业报复迹象。而肇事司机、车祸目击者也都说,乔雪华是自己从路边冲出来。
现场有非常明显的刹车痕迹,司机及家庭成员的背景、事发前的流水、人际网络早被摸得一清二楚,确认不存在故意撞死乔雪华的可能。
乔雪华无故返回老家是最大的疑点,普芝县没有她的亲人,她独自住在上一辈留下的房子里,几乎不与周围的邻居交往。
这起案子最终被定性为交通事故,乔雪华的后事由多年未见的儿子米正操办。而米正也说,不了解母亲这些年来经历的事。
明恕说:“‘鬼牌’。”
李驰骋点头,“当时没有人在意‘鬼牌’,现在我们在乔雪华的一套房产中,找到了四块。”
投影仪上出现这四块“鬼牌”的照片。
历思嘉的死因和乔雪华完全不同,但历思嘉在死前的一些行为,却和乔雪华有些许相似之处。
历思嘉也算是成功的中小企业管理者了,“欢喜鸡”十几年前不过是一个主打鸡汤的小餐馆,经过历思嘉的开拓,现在已经是颇受年轻人欢迎的中档家常菜馆。历思嘉的妻子徐男说,历思嘉一直以来在家里都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要害他,所以历思嘉死前继续说类似的话时,她并没有引起重视。
从别墅外的监控看,历思嘉死亡前后,没有人靠近过别墅,技术人员也做过全面的检查,别墅内没有除历思嘉以外的新鲜足迹,而煤气开关上有历思嘉的指纹,的确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
“欢喜鸡”内部有一种声音,即徐男和历思嘉多年不睦,虽然没有离婚,却早已各过各的生活,表面夫妻而已,徐男的情人投资失败,迫切地需要一笔资金,于是徐男伙同情人,害死了历思嘉。
警方也如此怀疑过,但并未找到证据。
至于“鬼牌”,当时负责查案的警察均表示,没有找到相似的物品。
乔雪华和历思嘉的亲人和朋友,都不知道他们购买过“鬼牌”,更不清楚“鬼牌”的制作方法。
失踪者吕潮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父母都是医生,吕潮念大学时就开始炒股,赚了一大笔钱,后来一直以炒股为生,多次出国旅游,从他更新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可看出,他去的基本都是正常游客不会去的地方。
哪里危险,他就去哪里,以拍到别人无法拍摄的照片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