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狂[现代耽美]——BY:初禾

作者:初禾  录入:01-12

  “这高原的星空,你竟然说平淡无奇。”萧遇安指着璀璨的天幕,“看到了吗,那是夏季大三角。”
  海拔接近5000米的高原,银河横贯,星星铺满天际,的确是难以一见的美景。
  他却摇头:“哥,我只看到了你。”
  萧遇安不语。
  他又说,语气真诚而恳切,“和你相比,再美好的景色,都失去光彩。哥,我发现了你,懂得欣赏你,你怎么能说我不懂得审美?”
  这样的话也就是少不经事时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现在想一想,明恕都感到臊得慌。
  萧遇安收回视线,“我没嘲笑你,倒是你,在笑什么?”
  明恕立即正色,装糊涂道:“啊?我没笑啊,你看错了吧。”
  萧遇安也不揭穿他,继续看向窗外。
  车驶抵庆岳村后,萧遇安让明恕绕一下路,停在离侯诚家较远的街角。
  两人都没穿警服,但单是长相与气质,就与当地村民截然不同。
  “我们现在去哪?”明恕问。
  萧遇安说:“侯诚的田地你知道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我去过好几次了。”
  “带我去瞧瞧。”
  农村多是一个样,矮房、土路、成片的农田。
  庆岳村出产西瓜,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大热的天,村民们仍在田里忙碌,赶着将成熟的西瓜送往镇上。
  一辆辆前来运货的卡车停在田头,空气里弥漫着西瓜的清甜与灼热的汗水气。
  和周围的一派繁忙相比,东南角的一块田显得毫无生气,无人劳作,满是杂草。
  “那就是侯诚的田。”明恕一指,“他今年根本没有管田里的事。”
  萧遇安在瓜农间穿梭,途中被几位村民拦住,询问要不要收购西瓜。他随口聊了几句,接着往侯诚的田上走。
  “他那块田已经废啦!”村民扯着嗓门喊,“你看了也没用!”
  “那里以前也种西瓜吗?”萧遇安问。
  村民说:“种啊,种了十几年了!”
  萧遇安笑着点点头,用手机拍了几张照。
  “哥,你到底想了解什么?”明恕问。
  “不急。”萧遇安说:“我们现在去见侯诚。”
  侯诚被放回家中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过去更加孤僻。
  明恕敲门时,侯诚过了许久才应,开门后神情惊讶,眼中露怯,“你们怎么来了?”
  明恕将他拨开,走进院子,“我为什么不能来?按照正常情况,你现在应该还被治安支队押着。”
  侯诚连忙低头,“我一直在家,墓心没有来找过我。”
  侯诚家明恕已经来过好几次,领着萧遇安往里走。萧遇安却没有进屋的意思,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像是在观察什么。
  “萧局?”明恕唤道。
  萧遇安这才走进屋内。
  侯诚紧张兮兮地拿杯子,余光时不时瞥向萧遇安。萧遇安一回视,他便马上转头。
  “你这几天在干什么?”明恕问。
  “在家里,看,看书。”侯诚一边说,一边将桌上堆得乱七八糟的二手书收起来。
  明恕拿起其中一本,“又是犯罪?”
  “随便看看。”侯诚问:“你们今天来找我,是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明恕还未出声,萧遇安忽然说:“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此话一出,不止侯诚,连明恕都有些吃惊。
  “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侯诚嗓音极轻微地发抖,“而且你们都调查到了,我就一农民。”
  “不。”萧遇安冷冷地看着侯诚,说出一个“不”字之后突然没了下文。
  侯诚表情越发怪异。
  晾了侯诚半分钟,萧遇安像是终于观察够了,狭长的眼半眯,好似穿过侯诚的眼,看到了一颗浓雾包裹的心。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年轻小伙子,你就是墓心。”


第22章 猎魔(22)
  “你就是墓心。”
  只是缓缓吐出的一句话,却掷地有声,好似宣判。
  “你……你在说什么?”侯诚不自在地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一根木凳上,“我不是墓心。”
  萧遇安眼神深不可测,“真不是?”
  侯诚接连摇头,“真不是!”
  萧遇安又睨了他半分钟,像是信了,“墓心的书可能被犯罪分子利用,目前已经被暂时封存,在案件调查清楚之前,心云出版社不会再向你的账户里打税后稿酬。”
  侯诚眼中茫然,“哦,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萧遇安说:“你的账户里没有稿酬,这意味着墓心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你了。”
  侯诚想了一会儿,不愿与萧遇安对视,“没事,没事,他已经给了我不少钱了,不来找我也没什么。等这个夏天过了,我就去整理整理我的田地。我可以种瓜,不是一定得靠他。”
  萧遇安叹息,“你好像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别说侯诚,就是明恕都不大清楚萧遇安这是在演哪一出。
  “什么意思啊?”侯诚焦急地问。
  他面色蜡黄,情绪不易从脸色上显露出来。但明恕注意到他沟壑般的皱纹正在轻颤。
  按理说,他不至于这般紧张。
  “还不明白吗?”萧遇安说:“墓心如果不再来找你,那你对我们警方来讲,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这话带着几分匪气,不管是语气还是用词都不是萧遇安的风格。
  但莫名有些带感。
  明恕在心里“啧”了一声。
  “我不懂。”侯诚站起来,“你们是想对我做什么吗?什么叫‘没有多大用处’?”
  “你的名字还挂在治安支队那儿。”萧遇安说:“因为得配合我们办案,才暂时不用接受处罚。既然墓心不会再来找你,那你就回治安支队待着吧。”
  侯诚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时慌了手脚,“你们前几天不是这样说的!”
  “前几天?”萧遇安一笑,“前几天你见过我吗?”
  侯诚用力咽了口唾沫,摇头。
  “那就对了。前几天放你回来的是我的这位下属。”萧遇安说着看了明恕一眼,明恕立即配合地站好。
  萧遇安收回视线,又道:“他似乎犯了个错,我来纠正。”
  侯诚局促地搓手,“但你们也不能这样反复捉弄我啊,农,农村人好欺负吗?”
  “农村人?”萧遇安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一定要给自己架一个身份,行,那我问你——和你同为农村人的老乡都在田里忙碌,你为什么不去管一管你的田?”
  侯诚支支吾吾道:“不是说过了吗,墓心给了我钱,我今年不想干农活。”
  院子外传来停车的声音,明恕走到门边一看,见是洛城市局的警车。
  不是他叫来的,那应该就是萧遇安安排的。
  “车来了?”萧遇安问。
  明恕道:“来了。”
  萧遇安冷淡地看着侯诚,“还有什么话,到了治安支队再说。”
  侯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现,现在就走吗?”
  “对,现在。”萧遇安说:“警车就在外面。”
  “那我收拾一下。”侯诚说完就转过身,想要进屋。
  明恕几步上前,直接将他拦住,“治安支队有你需要的日常用品。”
  “我还是得收拾……”侯诚目光躲闪,想将明恕推开,却哪里是明恕的对手。
  “你是想收拾,还是藏住不愿意被我看到的东西?”萧遇安问。
  侯诚的目光有一瞬的锐利,顷刻间又恢复木讷。
  这就像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短暂地照亮了房间里龌龊的真相。
  这一眼,就足够了。
  侯诚被接令赶来的治安支队带走,上警车时已经非常焦虑。
  明恕站在侯家门外,目送警车开远,这才问:“哥,你发现什么了?”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么侯诚就是墓心。”萧遇安说:“他很会掩饰,甚至编造出了一个人,将我们都带偏了。”
  明恕诧异,“掩饰?不对啊,是我们先怀疑他不是墓心,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与他有实际接触,他怎么掩饰?”
  “你再好好想一想。”萧遇安说:“我们为什么怀疑他不是墓心?”
  明恕眼神渐渐沉静,片刻后说:“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作家。”
  “就是这里——他不像一个作家,这是他的身份令我们产生的偏见。他刚才自己也强调过——他是一个农民。”萧遇安语速平缓,看着明恕的眼睛,“一个写悬疑的作家,现实里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恕抿着唇,没有立即作答。
  脑中一个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虽看不清楚脸,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性。
  明恕忽然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影响,这男性分明是侯细媚等人口中的年轻男人。
  萧遇安说:“在很多人的固有认知里,悬疑作家以男性居多,二十到四十岁居多,可能戴着眼镜,接触过很多职业、性格的人,他要么看过很多书,要么去过很多地方。总体来说,是个社会经历丰富,逻辑推理能力很强的人。”
  明恕眉心已经蹙起,“是。”
  萧遇安又道:“如果根据心云出版社提供的线索,我们查到的是这样一个人,那毫无疑问,我们会立即认为,这个人就是墓心。对不对?”
  明恕想了想,“对!一个作家背后还藏着另一个作家,这本来就是概率非常小的事。如果查到的人符合我的想象,我不会再去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个真正的墓心。”
  “而侯诚是个什么样的人?”萧遇安继续说:“农民,五十多岁,小学文凭,独居,性格孤僻,不善言辞,生活在庆岳村这种落后的小地方,以务农为生,连周围的村民都很少与他接触,附近的小孩甚至叫他‘愣子’、‘哑巴’。这种人别说写,就是字也许都认不得多少。”
  明明是三伏天,明恕却感到脚底涌起一阵寒意。
  “任何人见到侯诚,恐怕都不会认为他是悬疑作家。”萧遇安眯了下眼,“他从一开始,就用他的身份在误导我们。让我们认为他不可能是墓心,接着追查谁是墓心。”
  明恕终于跟上了萧遇安的思路,“我觉得侯诚不可能是作家,更不可能是写出‘有的人本就该死’这种话的墓心。所以我潜意识里就认为,他也许不是真的墓心,真的墓心还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不止是你,我也这么认为。”萧遇安语气一转,“一旦我们都这么想,其实就已经上侯诚的套了。我们必然越钻越深,想要找出真正的墓心。而墓心掩藏身份,正好证明我们对他的怀疑很合理,他身上一定有鬼。”
  明恕倒吸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侯诚嫖娼也是演戏,他要我们笃信,他只是一个没有头脑,得到钱就猖狂的底层小民,然后在审问过程中,一步一步吐出墓心——是我迫使他承认,他不是墓心!我操,这样反转再反转,他也太能绕了。”
  “别忘了,墓心本来就是写悬疑的。”萧遇安说,“设这个局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如果摒除偏见,重新看侯诚,为什么一个孤僻的农民就不能写书?他只是没有上过多少学,但他并不是文盲。一个人写不写得了书,取决于他的思想,他的见识,而不是取决于他的文化程度。”
  明恕狠狠掼了一把头发,冷静了一会儿又说:“但也说不通啊。最早向我们反映有个清秀年轻人住在侯诚家的不是侯诚自己,是他家附近的村民。侯细媚和王又群都看到了。她们没有理由陪侯诚演戏。”
  “很简单,因为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曾经住在他家里。”萧遇安说,“而且依我的想法,正是这个年轻人的出现,侯诚才得到灵感,想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点子。你往回想一想,当村民告诉你,有一个年轻男子在向来孤僻的侯诚家里住了几天,你是不是一下子就想到,这个男子就是真正的墓心?”
  明恕频繁踱步,“是!”
  萧遇安又道:“这个男子可能只是一个碰巧路过的人,时隔三年,现在也无法再查。侯诚咬定这个人就是墓心,加上村民的证言,几乎就坐实他自己只是一个被墓心利用的人。”
  “我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明恕突然说,“侯诚敢咬定那个出现过的男子是墓心,为什么?他就不担心那个男子再次出现,揭穿他的谎言吗?”
  “两种可能。”萧遇安说:“第一,他在赌;第二,他知道那个男子绝对不可能再出现。”
  “已经死了。”明恕右手成拳抵着下巴,“被他杀死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萧遇安忽然笑了笑,“就这么被我说服了?”
  明恕眼珠一定,“啊?”
  萧遇安上前,双手托住明恕的脸,“被绕进我的逻辑了。”
  明恕皱眉,有些生气,“因为是你!”
  萧遇安松开双手,“你再冷静想一想,我这分析有没有道理。”
  明恕没想多久,问:“我就想知道,如果侯诚给我们挖了一个坑,你是怎么从这个坑跳出去,反向想到另一条线上?我自问没这么大的能耐。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怀疑,但不会像你这么快。”
  “我和你一样,也信了侯诚的话。”萧遇安说:“直到柳至秦跟我说,他在网络上没查出墓心的蛛丝马迹。”
  明恕忽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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