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同学在吗?集合了。”
“逃训要被记过补训的。不要锁门,赶紧出来!”
一听就是教官的口气,声音嘹亮,足够有威慑力。
“马上啊,换件衣服。外头太冷了才关的门。”纪修大大方方的回应道。
外面的教官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
黎容见着教官已经在外面等了,也不敢再耗下去。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
最终黎容还是顶着灼灼目光,一咬牙,先是把鞋子脱掉,又迅速的连脱带撕扯的,把那条丝袜拽下来,再整理好外裤。
布料扯烂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尤为刺耳。
黎容甚至不敢仔细去听。
他动作虽然迅速,但处理完一切之后,脸上的温度已经烫的不像话,手也抖得不行。
重新系好携带之后,黎容看了看手上攥着的已经扯烂的黑色布料,思量了一会儿,还是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敢再去看纪修,只是低着头,迅速跑到门口,打开了门栓。
一开门,迎接黎容的就是劈头盖脸一顿吵,“你们俩哪个班的?听不见集合哨吗?”
“七班。高二七班。”黎容低声回答。
“我免训。”纪修吊儿郎当的垂着头,手插着兜,连抬眼看都没看面前的教官。
“集合迟到先跑十圈。我会向你们班的教官和班主任反映,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要按旷训记过了,知道吗?”
“知道。”
“去跑!”
黎容一刻都不敢停,迅速朝着操场跑去。
体育一直是他的弱项。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累了。
转学第一天就遇见这种事。
要不是遇见那个男生,早就按时集合了……黎容心里不禁抱怨。
但看着对方的穿着打扮似乎是那种有钱混日子的学生,而且行为举止都痞痞的,黎容也不敢惹。
一想起对方的脸,黎容就不禁脸上发烫。
太难堪了。
跑到第八圈的时候,一直阴翳的天空总算是落下第一片雪花,紧接着,雪就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各班只好提早停止了军训,让走读生尽快回家,住校生回宿舍。
黎容跟被赦免了死罪的囚犯似的,整个人恨不得跪在塑胶跑道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黎容,你没事儿吧?”
正喘着气,黎容听见了谭廷的声音,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事儿。”刚跑完步,声音还是有点发虚。
“怎么回事儿?怎么被罚跑了?”
“裤子不太合身,有点小。原本想去洗手间换下来,”黎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结果遇见了一个人,耽误了点时间,没及时集合就被罚跑了。”
“谁啊?”谭廷看了看黎容的身板儿,绝对是打架撑不过三分钟的。
“没听清叫什么,好像姓纪吧,人长得倒是挺周正的,”说到纪修,黎容就想起来不久之前那种炽.热的目光,扫遍全身的耻感。哪怕现在在雪天里站着,穿的单薄,脸上还是不禁阵阵发烫,“实际…变.态。”
最后两个字黎容说的极轻。
说完之后,黎容听见的不是谭廷的回应。
而是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刻意的咳嗽。
黎容吓得赶紧回头,只见着不久前刚在厕所偶遇的少年和朋友们勾肩搭背的走着,大肆谈论着课余活动,根本就没人看他。
“你遇见的别是纪修吧?”谭廷也顺着黎容的目光看了一眼。
“好像是。你认识他吗?”
“嗨,咱学校谁不认识他啊,长得好还有钱,上次期末考试年级第一,这学期军训免训。他高一的时候性格比现在还横,三天两头打架惹事儿,就是因为成绩好加上家里背景好,换别人学校早开除了。话说他怎么你了吗?”
“没什么。”黎容想了想不久前的那件事情。
穿着黑丝袜被陌生同学在洗手间里吹口哨,还一直盯着看,最后还被迫当面……反正实在是没脸说。
“真没什么?”谭廷的语气有点担忧。
“真没什么。”从谈话里,黎容大抵确定纪修的确是个惹不起的人。
今天只能自认倒霉。
雪越来越大。
很快,操场上就覆盖了一层浅薄的积雪。
大抵是下雪了,食堂的人格外的多,黎容和谭廷去的晚,连挤都挤不进去。
“走吧,我带你去校外吃。学校边上有挺多好吃的。”
话音刚落,黎容感觉到肩膀上落下来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拍了拍他,“别不高兴了,跑几圈而已,多大点事儿。”
“也是。”
校外的巷子里,很多小贩撑着伞卖着食物。
两个人挑了一家卖酸辣粉的摊子坐下。
食物很快就端了上来。
上面飘着一层油花,不断的冒着白雾,黎容掰开筷子,尝了一口。
热.辣暖和的食物能带来不少安慰,很快就忘了刚才的烦心事儿,开开心心的和谭廷唠嗑。
“你真复读啊?我看你长得……还以为比我年纪小。”
“真复读,当初高考赶上生病了。”黎容说完之后笑了一下。
话音刚落,黎容听见谭廷的手机响了。
谭廷:“我接个电话。”
“喂,我?我在学校门口吃饭。”
“哪儿有不回你消息?”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说完之后,谭廷挂了电话。
黎容听着谭廷的声音刻意都放柔了不少,“你女朋友吗?”
“对。她忘带东西了,我得去给她送一下。一会儿再生气了就麻烦了,待会儿你随便帮我打包点吃的回宿舍。”谭廷说着又扒拉了几口碗里的粉,抽了张纸抹了下嘴,风风火火的就窜了。
“好。”
黎容还是不紧不慢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一口热汤还没咽下去,肩头先一步落下来一份重量。
手掌的温度和力度隔着外套都能感觉到。
黎容以为还是谭廷,也没回头,“是落东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喂,原来你叫黎容啊?”
背后响起的声音有些陌生,带着少年期特有的沙哑,语调轻浮痞气。
几乎是瞬间,黎容就反应过来是谁,握着筷子的手僵持到了半空中。
想起来刚才谭廷给他讲的纪修的“光辉事迹”,心里就一阵发怵。
“……”
黎容放下筷子,拿出手机准备找老板结账。
还没站起来,就被按回了座位上。
沉默之间,黎容看见对方十分自然的直接坐在了他对面。
看见对方这张脸,刚没忘记多久的事儿,一下子全回想起来了。
“刚才在操场上,不是还敢骂我变.态来着?”
桌子不大,黎容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唇角勾起的弧度。
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在他身上游走,像是品尝珍馐美味一样,十分享受。
黎容心里咯噔一声,赶忙道歉。
“抱歉……”
道完歉之后,黎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先是环顾了一圈嘈杂的环境,确认没人看他们,紧接着赶忙补充:“能不能请你,别说出去?”
“哦,原来你怕我说出去?”纪修刻意不怀好意的拉长了尾音。
“作案证据我替你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了,你要是怕别人知道,我就替你保管好,保证不会让别人看见。”
“你——”
大抵是冲击力太大,黎容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时候赶时间,脱下来的破破烂烂的袜子顺手就攒进了垃圾桶。
原本对于一时激动骂他变.态,黎容还觉得言重了,有点愧疚不安。
愣了好一会儿,黎容才压低声音请求道,“把,把它还给我……”
第3章
说完这句话之后,黎容整个脑子都是炸的。
甚至完全不敢回想不久之前,在洗手间里的尴尬画面。
等了好半晌,黎容见着对方没反应,又一次颤颤巍巍的重复道,“我,我说了。把,把它还给我。”
“什么还给你?”纪修刻意放大了声音,“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要还你什么?”
小巷嘈杂,虽然大声说话并不会突兀到引来路人的目光,但黎容还是不禁把头垂的更低。
就这么死死地盯着石板路,看了足足三分钟。
黎容才忍着脸上灼热的温度,小声开口,“就是,袜,袜子……”
“声音太小,我听不清。”
黎容咬了咬牙,稍微大声了一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那条,袜子。换下来扔在垃圾桶里的。”
他说完之后还特意环顾了一圈儿,确认没有人在听,才稍微松了口气。
“噗嗤。”纪修没忍住,笑出声来。
黎容:“……”
明明飞雪漫天,但身上就是烫的不像话。
又羞又耻的尴尬感不断灼烧着全身每一寸皮肤。
“哦,你说袜子?”笑了好一会儿,纪修才稍微收敛了一下,继续道,“我没捡。谁会从垃圾桶里捡东西?”纪修说完之后,试图在矮小的凳子上翘二郎腿,大抵是腿太长,试了两次又放弃了。
“那就好。”黎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酸辣粉,因为室外太冷,上面的红油已经凝结成块,粉也坨了,不能吃了。
“那你不会说出去,对吗?”
纪修抬头,打量了一圈黎容的表情。
战战兢兢的,手局促不安的的放在膝盖上。配上这幅乖巧白净的面容……太好欺负了。
“看我心情。”
黎容没敢再追着问,满脑子盼望着这尊大仙赶紧走。
等了半晌,黎容发现对方没有走的意思,决定自己先开溜。
找老板结完账之后,黎容拿起东西,刚准备开溜。
手腕就被握住了。
“诶,等会儿。”
黎容站着没动,“你还有什么事儿?骂你的事儿…我道过歉了。”
“当然有事儿。”
黎容感觉到手腕上扣着的那只手渐渐下移,直到移到手心。纪修的手很热,甚至有些烫,大抵是来的时候摸过雪,还有几分潮湿的触感。
“其实你也没说错。”
“说,说什么?”黎容感觉到两个人掌心的距离又贴紧了不少,整个人都微微颤抖,气血一阵阵涌到指尖。
纪修沉默了良久,才凑近,有意压低嗓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刚才在洗手间的时候就想夸你了,其实那件衣服在你身上不仅不突兀,反倒衬得你特别好看——”
黎容没等他说完,吓得疯狂试图把手往外.抽。
没想到对方的手劲儿出其意外的大。
根本挣脱不开。
“松手啊!”黎容像只被提着耳朵逼急的兔子,急的音调都变了。
“开玩笑的。你都那么骂我了,我总得说点什么,才能配得上你给我骂名不是?”纪修的语调依旧是慵慵懒懒,说完之后,不紧不慢松开了黎容的手,“我还挺期待再见——”
“谁会和你下次再见。”
挣脱桎梏之后,黎容第一反应就是头都不回的往学校的方向跑。
跑到校门口,回头,发现纪修没再跟着他,才松了口气。
想到刚才那句“夸奖”,黎容整个人还是禁不住脸上阵阵发烫。
怎么会有脸皮那么厚的人。
回到宿舍的时候,除了谭廷,另外一个新室友也在。
“我回来了,给你带了蒸饺。”
黎容把给谭廷打包的蒸饺放在桌子上,和新室友单裕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爬上.床继续自闭。
“黎容,你没事儿吧?脸怎么这么红?”谭廷拿过蒸饺,刚没吃一口,就注意到黎容的不对劲儿。
“没事儿。冻得。”
“刚才我走了以后看见纪修往你那边走了,他……没找你麻烦吧?”
“纪修怎么了?”一直低头看书的单裕听到纪修这个名字,瞬间抬头。
“他不是找我的,我和他不认识。”黎容说完之后,顺口问了一句,“话说,纪修是那种很喜欢找别人麻烦的人吗?”
“倒也不是,一般而言不去惹他他不会找人麻烦。惹到他了那就……”单裕说完之后,耸了耸肩,“我初中和他一个班,见过他打架,啧,真狠。”
“那他初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很奇怪的癖好?”黎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这倒没听说。不过一直没见他谈过女朋友倒是真的,白瞎了那么好的脸,唉。”“你问这个干嘛,是不是偷偷知道什么八卦……”
“没有,随口问问。”
黎容没再问下去。
可能真的是今天运气不好。最后被逼急了吼了那么一句,黎容只希望对方大人大量,别计较。
黎容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儿,静下心来继续学习。
毕竟是复读,需要用到哪些学习材料黎容都一清二楚,早就买好了各种习题,没事的时候就写。
下雪的缘故,军训没办法继续进行。
就这么歇了一个长周末,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黎容找到教室,按照座次表,找到自己位置。
在倒数第二排。
又看了看两个室友的位置,都离他比较远。
他来的早,班上几乎没什么人。
黎容看了一眼同桌的桌子上贴着的名签,宋玥。大概是个女生。黎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