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彦远远地看着,脑补出场景来:
外公:老朋友你好啊,看,这是我外孙!
朋友:哎呀!都长这么高啦!
外公一脸骄傲:对!都是遗传我的基因!
云彦一边想象沈疏珩嘴角抽搐的样子,一边嘿嘿傻笑,在经历了几个实在认不得的人之后,他终于决定跑到二楼找一个角落躲起来——最好连云家母亲也一起避开。
云家人见了云彦之后都没说几句话,对于这里的达官贵人的兴趣比他可多多了,偏偏云母事情最多,总想让云彦也一起加入攀谈的行列。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云彦趁着云母没注意,赶忙溜上了楼。
楼上的空间也很宽阔,有几个露台可以看到楼下。
上面清静了很多,云彦端着一杯香槟慢慢行走,却在很靠近尽头的一个隔断之后的沙发上,看到了刚从舞台上下来不久的沈清雅。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沈清雅独自一人捧着酒杯,看着楼下的众生相,脸上露出些疲惫和落寞。
……原来,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她是这样的。
并不像今天在人前那样的有活力——大约是她生命中最有活力的部分早就已经被抽干了,只剩一具空壳。
但云彦还是看到了她身上那一股想要破茧而出的力量。
“妈?”
他还是打了声招呼。
沈清雅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笑了笑,那种温婉的生机又回来了,给他比了一个“坐”的手势,问他:“你怎么上来了?”
“我妈一直叫我去见人,我实在是疲于应对,就上来了……”云彦又问:“您呢?”
沈清雅摇摇头:“我也是,今天见了好多以前的朋友,一个个的都想跟我叙旧……我不想叙旧。”
她喝了一口酒。
云彦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您唱歌……唱的真好。”
沈清雅笑起来:“好久不唱都生疏了,这次我可是练了好久。”
再久不唱,底子也放在那里,云彦真心实意地夸赞:“绝对不比现在的当红歌星差。”
“真的吗?”沈清雅只当他是奉承,却也不戳破,忽然兴致盎然,笑着问他:“那你说,我重新进军娱乐圈……怎么样?”
“当然可以!”云彦拍手叫好,“您的风姿,绝对碾压现在的一众歌手!”
沈清雅摇头笑起来,只夸他嘴甜。
云彦还真没想过,自己竟会有这么一个“婆婆”,让他非常尊敬,相处起来又像是同龄人一样轻松。
她真的很好,只是在曾经的岁月里,对于沈疏珩而言,她可能不能算是一个好母亲。
最不能原谅她的,并不是别人,偏偏是她自己。
沈清雅不愿意和别人叙旧,但和云彦聊天的时候,话题却被她自己自动带到了那些辉煌璀璨的过往,两人聊了一会儿,觉得坐的挺久了,就一起起来走走。
酒店的二楼空荡荡的,两人越往里走就越空,两人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沈清雅声音不高,因此她清晰地听到前面一个女人的轻声惊呼。
前面一个隔间的帘子动了一下,又止住了。
沈清雅皱了皱眉头,示意云彦小声,两人慢慢靠近,就听到又是一声女人的嘤咛:“哎呀沈少~~!”
云彦心里几乎是咯噔一声——接着立刻反应过来,今天在场的沈家人可太多了,沈疏珩还在外公手里攥着呢,绝对不可能是他。
简直要吐血。
接着就听到一个绝不年轻的声音小声说道:“你可真是大胆……我老婆还在呢你就敢……”
“……还不是您喜欢吗?”女人说道,又是几声娇笑。
云彦转头,就看到沈清雅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接着就又是一阵窸窸窣窣。
沈清雅终于忍不了了,刚往前走了两步,云彦赶忙拉住她——这也太尴尬了吧?!
然而终究还是没拉住,沈清雅瞪了他一眼,轻而易举地就挣开了他的手。
帘子“唰”地一声被拉开,里面的一对男女一惊,赶忙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女人没敢出声,反倒是男人惊讶地声音传来:“……姐?”
沈清雅没再往前一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整理好衣物,冷冷地说:“沈清哲,你长能耐了啊?”
——原来是他。
沈家的关系云彦还是搞得清楚的,沈清哲是沈清雅的大弟弟,也是沈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几年风头正劲,怪不得有人上赶着巴结。
男人轻咳了一声,很是心虚。
“这是父亲的寿宴!”沈清雅厉声道:“我不来的话,你们是打算在这儿做吗?”
“……没,没啊。”沈清哲在姐姐面前明显怂的厉害,没再多留,也不管身边的女人,急匆匆地离开了,甚至都没看见躲在隔断帘幕后、一点都不隐蔽的云彦。
云彦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咂舌——沈家这个继承人,表面上看着挺正派,私底下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就又听沈清雅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娇滴滴的女声现在却很冷静:“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似乎陷入了对峙,都沉默了片刻。
“王家倒了,你就扒到沈家来了?”过了一会儿,沈清雅又说:“我不想看到你,你以后离沈家人远一点。”
“凭什么呀?”娇滴滴的女人嗤之以鼻:“你别装的一副很正派的样子,还不是跟我一样吗?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了老公还勾引小叔子。”
云彦:“……”
他心都提到喉咙眼了,以为沈清雅就算风度再好也不可能忍得了这句话,脑海中甚至开始自动盘算自己到底怎么劝架才能让事情不闹的太大。
然而他真的低估了沈清雅了。
沈清雅只是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最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
“滚。”
女人倒是也没纠缠,直接离开了,只是从沈清雅身边路过的时候,还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沈清雅听到那声嗤笑,再好的修养都要忍不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告诉自己在父亲的寿宴上不要发作,就又听到那女人娇滴滴的一声惊呼:“啊!”
这次的声音,可是大的多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砰”地一声和“刺啦”一声。
?
沈清雅回头,就看见了摔的一点也不优雅的女人,她穿的紧身包臀裙在这一摔之下直接扯开了一个大口子,高跟鞋也掉了一只,看样子怕是扭到了脚。
而她手里原本拿着的酒杯里的酒也洒了出来,淋的自己脸上头上到处都是。
“你!”女人看着不远处的云彦,目光快速瞥了一眼他的脚,简直气急了:“你怎么敢……!”
云彦却丝毫不慌,瞥见她破到了大腿根的裙子,赶忙将西服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披上,还颇有风度地担忧道:“哎呀,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别假慈悲了!分明就是你……!”话没说完,她自己就住嘴了。
不远处正好有三位不明真相的服务生拐到了这里,其中一位手中还端着一盘子的鸡尾酒。
看着眼前的景象,三人一致的愣住。
“哎呀正好你们过来!”云彦向着三位男士招了招手,满脸焦急道:“这位小姐刚才一不小心摔倒了,好像扭到了脚,可以来帮我扶她一把吗?她可能需要去医院。”
摔倒的女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却也无法解释——难道自己要说是云彦绊倒了自己吗?
说不定云彦接着就会解释他为什么要绊倒自己了!
三位服务生赶忙走了过来,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本就有些过于深v的礼服领口此刻大张着,赶忙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可是却还是无法完全遮住胸口的风光。
眼看着三个男人就要过来,她赶忙撑着地面想要起来,云彦却忽然说:“别动!”,紧接着蹲到了她身边,抓住了自己的西服。
女人以为他想要把西服掀开,赶忙慌乱地按住,却见云彦只是拎起了袖子,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拿了下来。
“不好意思,”云彦慢悠悠地说:“我现在走不开,也不太好陪你去医院,一副就送你挡挡,不用还了,但是袖扣我得拿走——和我老公的是情侣款呢。”
——我管你是不是情侣款啊!!!
女人眼看着围过来的三个男人眼睛一点也不老实,频频瞥向她的胸口,心中急得要命——赶紧拆你的扣子!
云彦终于将袖扣拆了下来,装进口袋里,对那三个人说道:“麻烦了,帮忙送这位小姐去医院好吗?”
沈清雅一直不声不响,这时才出声,从手包里掏出一沓红色的票子递给其中一人:“然后劳烦送这位小姐回家——这些应该够了吧?不够的话再跟这次寿宴的负责人要。”
服务生赶忙表示够了,收了钱,很快就把女人扶走了。
女人走的时候还满脸的不情愿,瞪了云彦和沈清雅一眼,颇有一种绝不善罢甘休的感觉。
女人和服务生都离开之后,云彦才问沈清雅:“妈,这不是何斯眉吗?”
何斯眉是前几年大火的一个女星,当初眼看就要跻身一线,却仿佛气运不济,这两年资源忽然少了很多。
今天他和沈疏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他发现沈疏珩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满眼都是厌恶,却很快移开了,就也没再注意。
“嗯,”沈清雅面色阴沉,叹了口气,“她以前……是王肃笙的情人。”
云彦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又想起之前王澄在墓地开枪之后骂她的那句,什么“还不是你勾引我爸……”之类的。
他知道事情一定不是那样,只是看了看沈清雅的脸色,没敢再说话。
第55章
“你是不是有很多想问的?”
见云彦不说话,沈清雅反而开了口。
她还是想要解释一下, 毕竟, 她不想自己儿子的伴侣对自己产生什么奇怪的误解。
云彦点点头,见四处无人, 沈清雅的目光也有所缓和, 想了想还是问道:“之前那个王澄, 现在怎么样了?”
“在监狱,判了五年。”沈清雅知道云彦一定联想到了之前王澄对她的谩骂, 叹了口气, 道:“他是王肃笙的次子, 也是王肃笙一家里最无辜的一个,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后来的几年, 他一直都在国外读书, 而这次枪击, 也是被他妈教唆的。这次入狱之前,我给他看了不少以前那些事的证据,对他打击很大。”
王肃笙是导致沈疏珩一家悲剧的凶手, 他的大儿子王澈在学校里肆无忌惮地欺辱沈疏珩,而小儿子王澄那时候恐怕刚上初中, 对自己父亲和哥哥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他和那些往事无关,却因为母亲的教唆而硬生生牵扯了进来。沈清雅和沈疏珩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对他下手,却也没想过他会自己撞上来。
云彦终于将搞清了关系,不过关于王澈和王澄的母亲, 他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之前只听过一次,就是在枪击发生的当天,沈清雅说“那个女人的脑子从来就没有清醒过”。
沈清雅看着云彦的神情,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解释:“当时发生车祸之后,我整个人都像是在地狱里一样,而那时候,我根本就不想见任何人,可是王肃笙却坚持不懈地来看我,试图安慰我,说他希望能带我走出阴霾。”
她狠狠闭了闭眼睛,继续道:“我以前跟你说过,王肃笙是我大学同学,那时候他也是我的朋友,又是肃霖的弟弟,所以我对他没有什么防备心,反而有些感激。直到差不多一年后,我非常偶然的得到了一个线索,怀疑那件事是王肃笙做的。”
“我不敢肯定,我很想去寻找确实的证据,可我又没办法直接去问,只好更进一步接触王肃笙,想要得到更多信息,但我没想到……不久之后,他忽然对我说……”沈清雅看了云彦一眼,压低了声音,似乎非常难以启齿,勉强地快速说道:“……说他喜欢我。”
云彦愣住了。
沈清雅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了云彦的目光,继续说道:“我那时候为了拿证据,没有明确地拒绝他,而是强忍着与他虚与委蛇……当然并没有更进一步。后来,我确实拿到了一些证据,而且没有被他发现。”
“当时拿到的证据并不足以扳倒他,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所以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再也不能忍受他的接近,因此很快拒绝了他。”
“可是没想到,这件事不知为何被他夫人知道了,那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每天在家里闹,却又不愿意离婚,在人前倒是很顾面子,头到尾都没有责备过王肃笙,反而说是我勾引他,把我描述的非常不堪,”沈清雅苦笑了一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她说的轻松,云彦却听的胆战心惊。
当时的她和沈疏珩孤立无援,他几乎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面对他人的目光的。
大约,这也是沈疏珩不愿意出门见人的原因之一。
“随着时间的过去,我以为这件事早晚会平息,可是没想到,她还能干出更蠢的事情来——没过几年,王肃笙就开始包养情人,而她还是不愿意离婚,倒是每个情人面前都要闹一遍,骂她们不自量力,这也就罢了,她还非要把我带上,说王肃笙喜欢的人是我——我真是……”
沈清雅说到这里,仍是觉得气愤又好笑,闭着眼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后来的很多年里,我和王肃笙的接触越来越少,这女人说多了,大家也听乏了,也许还私下八卦,但也没谁在我面前提——我也不怕他们骂我,反正疏珩不怎么出门,他们爱怎么讲我就怎么讲我吧,我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