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与那家拍卖公司有什么股权关系么?”关鹏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那个拍卖公司的母公司是境外独立机构,据我所知与林氏没有利益关系。拍卖当时在境外进行。我和林安悦都没有亲自去,是事后听到的汇报。没想到一幅画能卖那么高价,毕竟那位艺术家在国内并不是十分有名,境外那边是怎么看出画的价值,还真不好说。”
“你可知道那幅画的后续?”关鹏又问了一句。
童彤诚实道:“我的确有点好奇,不过若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信息,我不会多问。毕竟我经手的这个时间段,自认为是没什么问题的。”
关鹏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不过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桌子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关鹏接听后对王宣说道:“你先带何总办理一下,调查悦彤资本往来账目的相关手续。其他事情等有结果再详说不迟。”
等着何连天离去,关鹏却又将王宣叫来了办公室,问起了何小路的事。
“王宣,你知道何小路不是你姐姐与何连天亲生的孩子对吧?”
王宣点点头,带着几分骄傲自豪的说道:“小路自己也知道的。不过这些年他们父子两个相处的很好,何连天不仅没有再娶,还将何小路培养成才。小路还不到10岁,已经上中学了,智商超常可比我这个舅舅强多了。一看将来就是当科学家的料,像我母亲那样。我那三个娃,若有一半像何小路这么聪明,我就不用担心他们的学业了。”
关鹏没有阻止王宣吹捧外甥,耐心等着他说完,才讲道:“我这里刚得到何小路生父的线索。刚才没对何连天提,就是怕万一他牵扯到那个案子里,再利用这次层关系。虽然你们认识多年,毕竟没有住在一起,不得不防。”
干工作久了,关鹏说的这些顾虑,王宣都能够理解。毕竟那边的案子牵扯比较大比较广,哪怕何连天本身没问题,万一有人利用了他们这些亲属关系,后果也不堪设想。
关鹏了解王宣的性情,知道他能理解,就继续说道:“说来也巧,那次咱们大部门聚会,你拿你们全家照来炫耀,多数人光注意你那三胞胎孩子了,却有一个人对着何小路看了又看。就是咱部门里的独眼龙樊刚,你也知道,他以前是做特工的,因公负伤转岗,比你早调来两年。他眼睛可毒了,看什么都一个准,和我私交不错,事后提起何小路的长相与他的一个同事很像,可惜那位同事在一次卧底任务中已经牺牲了。一般来说外甥都像舅舅,何小路与你长的不太像,除了眼睛,其他容貌方面或许随了他生父。”
“何连天对我姐姐过去的事一无所知。我后来托人查过,只知道当年我姐姐在南方厂子里打工的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那人打工用的假名字,后来抛弃我姐姐跑没影了。我姐姐以为他是帝都人,又是没脸怀着身孕回去家乡找父亲那些亲戚,才辗转来到了帝都。她当时应该是以为起码能找到我母亲和我,而我们远在西北的基地,多年没有回帝都了……幸亏姐姐带着孩子,遇到了何连天。否则真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头。”
“这样吧,免得闹了什么误会,空欢喜一场。你还是先从何小路那里偷偷搞来一份基因样本,比如头发之类的都行。特工那边档案库也留了那位牺牲的同事的基因样本,如果他们真是父子,能鉴定出来的。那位同事生前隐姓埋名,死后却是光荣册上的烈士。他的遗孤家属,是可以享受国家抚恤的。将来若孩子报考军校,或者从军、进入事业单位都有照顾。当然何小路本身学习很好,你那姐夫又会赚钱,真不缺这些。不过荣誉总该有人知晓。”
童彤离开了那边的大衙门,也没问王宣打听什么案件内情,只是乖乖配合调查。
第二天就有人去了悦彤资本的办公室做审计工作。童彤让公司上下全力配合,幸好公司成立时间不算长,项目牵扯的也不算广,而且有童彤这种老手一开始就将账目及构架等等设计的非常明晰。应对审计,效率比一般的投资公司高多了,
查了一周,没有任何问题。王宣才又联系童彤,这次见面,没去关鹏的办公室,而是王宣主动去了四合院找姐夫。
别看王宣长的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比起关鹏的气场还是差了许多。或许因为带娃磨练,面部表情丰富许多,整个人的棱角早没了当年的锋锐,慢慢向着邻家大叔转化。他来四合院本来算是办公事,却带了一些小礼物。比如何小路这种年纪的孩子可能会喜欢的,玩具木仓啊、汽车模型之类的。
“前段时间麻烦姐夫了。我也因为参股了悦彤资本,并不能直接接触到案情,亏得你没问,问了我也没法说什么。总之,感谢你那边账目做的明晰,查了一遍毫无问题,我这才能知道更详细的案情信息,终于可以与你分享一下。”王宣放下礼物,有意无意借机去何小路的房间转了一圈,从梳子上捡到一根头发藏了起来。
何小路6岁以后就不在童彤这边卧室,而是搬去了当初准备好的耳房套间。有相对独立私密的空间,那边的大书架除了王树华当年留下的书籍,还有这些年何小路自己买的各种科研参考书。而孩子们喜闻乐见的玩具早就不见了踪影。如果不是床铺被褥还留有童真的尺寸和卡通图案,真难想象这是一个孩子的房间。
王宣带来的礼物只能先摆放在桌子上,与一墙晦涩难懂的书籍有点格格不入。
何小路的卧房外间原本就是茶室,私密性也不错,童彤与王宣索性就在这里说起了能公开说的事。
“姐夫,当初你们卖出去的那幅画,后来的买家牵扯到了洗.钱的大案。涉案人员有咱们国内在任的高层领导,还关联到一大串的贪腐事件。具体涉案人的名姓我不能透露,我只是将他们的套路和你讲讲。你的生意做到了上亿的级别,许多事不得不防了。”王宣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是这样,那画后来竟被用做了洗.钱的道具……”
第71章 71身世解开
王宣讲述道:“天价的画, 真正价值是不是有这么高, 我不是学艺术的, 实在欣赏不来也看不懂。此后那幅画在那个境外机构手里也没几天, 又被一个神秘公司加价买走了。那笔交易全程在境外,我们只是获得了线报, 知悉随后的这笔交易除了中介佣金和税费,并未有真实货币转移,全是账面上做的文章, 那画的真品也连地方都没动过, 毕竟画幅太大价格昂贵, 挪动起来不方便也怕有闪失。
这种境外异常交易, 原本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直到后来那幅画被送给了一位华裔米国女企业家。说来也巧吧,这位女士正是国内某个官员已经离婚多年,且入了米国籍的前妻。明面上这位女士与前夫离婚后远隔重洋, 从来没见过面甚至很少通电话。你也知道我国官员处级以上, 因私护照都是统管,想出国重重检查都不是很容易的事。唯一牵扯是两人的儿子, 这孩子离开国内的时候已经十来岁,对父亲的感情颇深, 经常有电话和书信往来。其父也会在年节送礼物给压岁钱零花钱。
父子亲情难以割舍, 往来的礼物和钱款也不是贵重物品。不过那幅画引起我方警觉之后,技术科那边暗中调查了父子两个的邮件书信, 才意识到那些看似家长里短的邮件里, 似乎隐藏着密码暗号。
早有人实名举报过那位官员贪腐上亿, 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暂时明面上动不了他。他在国内一直维持廉洁的形象,单位分的小房子一住二十年,装修和家具都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每天上下班骑自行车,私家车都没买。妻离子散,单身一人,挣的工资除了孝敬年迈的父母,剩余每年还固定捐款几千。反正他的亲朋都觉得他是个老好人,都恨他老婆爱慕虚荣带着娃离婚远走他乡。
那位前妻在米国明面上经营了一个留学移民中介公司,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创业成功,买了豪宅住在富人区,看起来生活无忧出手阔绰。有人追求她,送画送珠宝理论上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这画送过去之后,这女人也没有挂出来甚至连看都没看,转手就卖出去了,加了七千万卖了三亿多的高价。这笔交易实打实的,买画的钱都落在了这女人名下。而画呢,据说还在那库房存着呢。”
关于艺术品的“妙用”,童彤上辈子曾经听人说过。毕竟都是投资圈子里混的,经手上亿的资产,歪门邪道的东西必须提前了解,免得一脚踏错,人财两空。
王宣说的那些手法并不稀奇。走后门给官员送钱送卡,这种事太扎眼,便有聪明人拿着什么当代新兴艺术家的字画或雅致文玩送去,只说不值钱,一片心意品评交流而已。不管送的是什么,反正前脚走,后脚就有人上门高价来收。
艺术品,尤其字画,不懂的人还真看不出价值,看对眼喜欢了高价买走,外人管得着么?
买卖双方还能像模像样讨价还价。领导说这字画挺好我喜欢,忍痛割爱卖五万,那边说不行,怎能横刀夺爱,给八万吧,这事您一定要心甘情愿同意办就行。
大家心知肚明谈话重点不是那轻飘飘的一幅画,而是要办的事。
这情况可能三五万,也可能上亿。怪就怪,人心太贪,急功近利一笔交易过大。如果谨慎一点,只收小额的礼品,几十万几百万的倒腾,或许还不会这么快被查到。当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邪门歪道长久不了。
能送上亿的贿赂,所图之事恐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知道的了。童彤果断没有继续问这些涉密问题,而是聊起了何小路的未来。
王宣并不反对何小路未来从事科研工作,反而相当的赞同。毕竟王宣从小在母亲王树华身边,虽然家庭温暖体会不是很美好,可母亲的科研业绩摆在那里,为国家奉献终身的理念从小就刻在了王宣的骨子里。
还以为姐夫只爱赚钱,未必会让何小路搞科研,科研之路的辛苦王宣很清楚的。他没想到姐夫也有科技强国的梦,何小路本人也对此那么热衷,这简直是太好了。尤其言谈间,姐夫表达出来的科研愿景所体现出的拳拳爱国之心,格局之高思虑之深远,怎能不让人敬佩?
王宣一时激动,拍胸脯说道:“如果小路将来肯留在国内做研究,国家科学院的泰斗有几位当年都是母亲的同事,总会顾念几分情谊。小路将来想跟着哪位学习和工作,都不用发愁。真是羡慕啊,想当初我的考试成绩都不敢拿出来给母亲和那几位叔伯看,这下有小路在,总算能找回几分面子了。”
童彤当然希望何小路最终能在国内搞科研,不过如果国内找不到好的导师,去海外留学也不能拦着。总归世界大环境还算是和平,学术界的交流比国家之间更开放一些。最终何小路若能早日融入国内的科学圈子里,是最好不过的。
“姐夫,还有件事。你有没有想过,查找何小路的生父?”王宣没头没尾提了一句。
关于何小路的生父这个问题,家里很少人会提,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王宣主动引出来。童彤猜测可能已经有了眉目,不过人家没说,他也不会上赶着问,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生物学角度的生父,无法更改。不过我和小路生活了这么多年,感情上已经难以割舍了。如果有朝一日真能找到,看小路自己的选择吧。他年龄虽小,思想却很成熟,有什么事情你和小路直接说就行。不用试探我这边的意思。若问,我只能说,不管将来他亲爹是谁,他是否更名改姓,反正我是指望着小路给养老呢……”
这事早晚都要弄明白,证据上未核实,王宣也不急于此时说那么多。又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孩子教育的话题,便带着何小路的毛发样本回去找关鹏了。
几天之后,王宣特意挑了个周末何小路也在家的日子再次来四合院拜访。
何小路此时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
最近他沉迷物理和化学,课本上和素日常见的教辅材料早就无法满足他的求知欲,他自己网购了海外的原版科研类杂志期刊,周末在家自学。亏得他的英语底子不错,大多数论文都能看懂,稍微有些不太明白的就问问爸爸。如果是专业上搞不懂,就翻译好了等上课的时候问老师。老师也不明白的,自然会找路子问相关专业的科学家请教。
总之呢,家长会的时候,不只一科的老师私下里和童彤抱怨,说何小路经常提一些新颖前沿的学术问题,国内尚无人关注自然很少能第一时间给出答案,那些问题全是从海外学术期刊上看到的一手信息,比国内的翻译版快了许多。这小子在家都看什么课外书啊,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是攒动漫杂志追剧看小说的么?打游戏学校都不反对,他能不能有点正常小朋友的爱好?
童彤只能说,孩子从小听的睡前故事是英文版的《时间简史》,于是老师们从抱怨改为了对何小路父亲的无限同情。
王宣上次送来的玩具,被束之高阁,甚至还没拆封。何小路虽然客气的打了招呼不过很快又沉迷到了自己看的书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王宣无奈,也不敢打扰何小路看书,只能去了姐夫的卧室,关上门进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