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枪。”快速反应过来那道光的来源,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来确定狙击手的具体位置,就算现在直接在腿上来一枪,他也必须往前跑。
不过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他跑了一路,粗略估计了一下,每隔一个射程范围内,就埋伏一名狙击手,也就是说,他无论是走还是跑,从目前情况来看,他就是一个活靶子,随时随地都会被一枪毙命,搞不好还会被直接打成筛子,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要看那个人的心情。
现场可以用灾难或者末日来形容,至少陆铭第一眼是这么认为的,桥上大火未熄,浓烈的黑烟被风吹到四周,仿佛整个城市都被罩在滚滚的浓烟里,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桥下面其实没有漂浮多少人,因为掉下去的大多数都是车辆,用不了一分钟就能直坠江底,那为数不多的人在江底呼叫挣扎,最多三五分钟,在耗尽所有力气之后还是会沉入江底,会游泳的也许根本就来不及游到岸边,就会被头上不停掉下来的钢筋水泥砸晕,同样会坠入江底里。
任凭再快的出警和救援速度,在这种情况下,也赶不上生命陨落的速度。
江边来了很多大型的打捞起重机,一刻也不停歇地从江底把车捞上来,慌乱中陆铭随便从救援队那里拿了一件救生衣套在身上,看着十几米的江面,二话没说就准备跳下去,脚迈出的下一秒被赶过来林立给拦住我,“冷静一下!你现在跳下去就等于送死。”
陆铭魔怔一样盯着江面,“他在下面,他在下面……”
“我们去船上找,我们一起找,队长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铭等不及船开过来了,他回头重重给了林立一拳,“滚开,别拦我。”
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什么人也不认识,只顾着径直往江里跳,这次林立也不跟他客气了,对着他的后颈劈了下去,直接把人给打晕了,“小顾,看着他,我们去找队长。”
顾念恩急得直跺脚,“我也要去。”
“那就把他铐在车子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快走。”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公安厅厅长陆邵天和警察局局长张建平同时赶往现场,召开紧急会议处理当下混乱的局面,作为当年和江晏交过手,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两位警察,这种手段,他们再熟悉不过。
陆邵天眉头紧锁,情势危急依然沉稳冷静,“二十多年了,我们队长亲手杀了江晏,为此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江寒那小子,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揪着小楷不放,建平,我们要堵上一切,护小楷安全,不然,我们没脸面对死在江晏手底下的队友,更没办法给队长一个交代。”
搜救工作一刻都没有停止过,陆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禁闭室里,所有的门窗全部被锁起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更没有邢楷的消息,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怒火中烧地砸着眼前的门,“放我出去!开门!”
折腾了很大的一番动静之后,门没有被砸开,陆邵天倒是被惊动过来了。
“爸,爸,”禁闭室的墙壁有隔音效果,他捶打着面前的玻璃,声音被收了很多,“爸,你快放我出去,小楷他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陆邵天不为所动,若有所思地站在陆铭面前,两人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墙,陆铭的手都砸出了血,眼眶殷红,情急之下直接跪了下来,“爸,我求你,他有危险,你不能把我关在这,我真快要疯了,求求你了,我得去找他。”
陆邵天心倏地一紧,“小楷没事。”
“没事?没事他人在哪?你把他带到我面前!别想忽悠我!”
“你想救他的话,就给我冷静下来,什么时候能正常思考了,什么时候我再告诉你关于小楷的事情。”
“什么事?我一直觉得不对劲,感觉幕后有什么一直针对我们两个,搞出这么大动静……”
“搞出这么大动静其实就是为了抓小楷一个人,”陆邵天打断他的话,看陆铭情绪稍微冷静一点才继续说,“冷静了?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都是机密,涉及小楷的人身安全,以前我们把小楷在国内的档案全部消除,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到美国,却还是不能帮他摆脱追杀,既然黑鹰的手都已经伸到荆北市了,小楷也失踪了,有些事情看来就算是保密也没什么意义了,现在关键是要把小楷救回来。”
“黑鹰?追杀?”这么多年,这是陆铭第一次从陆邵天嘴里听说关于邢楷身世,以前他好奇问过,但陆邵天每次都是闭口不谈,后来就没有再问了。
黑鹰,C国的一个神秘组织,合法的生意他们做,非法的生意他们也做,无论是军火走私还是制度贩毒,C国政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整个国家每年百分之四十的税收都是来自这个组织。
除了C国本地,他们的手能伸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属于本国管控的灰色地带,在别国犯罪,黑鹰可以借着政治庇护逃避其他国家警方的追究,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如此为所欲为,漠视法律和人命的原因,只要是能为组织带来利益,没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
二十二年前,他们就把爪牙伸到了荆北市,那时候全市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一种新型毒品,价格及其昂贵,成瘾的人却异常多,很多人因为这个短时间内花光了所有的财产,家破人亡,生不如死,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当时的公安局王牌支队队长是邢非,他接下了这个清剿毒贩和毒品的任务。
“我和建平都是邢非的手下队员,全队加在一起总共有十个人,而现在活下来的,就只有我和建平两个人。”陆邵天眸光有些黯淡,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悲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忘不掉队友死在面前的场景,“我们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查到了黑鹰头目江晏的行踪,准备对他进行抓捕,但谁都没想到他随身带的手下身上带着重型武器,拼死和我们反抗,那天晚上队长带着五十名刑警,几乎全部死在那次抓捕行动中,我,队长和建平三个人命悬一线,重伤昏迷一个月才醒过来。”
“那时候队长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自责的,他在怪自己,那么多兄弟,没有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听到这陆铭忽然想起来了前不久在兰云省发生的事情,套用下来,除了他被抓走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黑鹰所有的贩毒网络被摧毁,眼线全部被抓,头目受了重伤,自此荆北市又恢复了平静,但那只是表象,几个月后,江晏养好身体之后咽不下这口气,带着很多手下对邢非进行打击报复,那天正好是小楷五岁的生日,我和你妈一起过去给他庆生,袭击发生的毫无征兆,我甚至都没带枪,对方火力全开,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房子被炸,我们甚至连躲得地方都没有。”
“混乱中我夺了对方一把枪,虽然打死了几个黑鹰手下,外面还是有很多人,我们必须要撑到警察赶过来,但对方有备而来,显然是没有给我们留活口的意思,记得当时我的子弹已经用完了,江晏的枪对准我的头,笑的很轻蔑,在他抠动扳机前一秒,队长挡在了我的身前,把最后一颗子弹射进了江晏的心脏,而他自己,也中枪了。”
陆邵天微微抬头,对上了陆铭震惊的目光,知道队长临终前最后和我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的手沾满了血,虽然力气微弱,却还是握住了我手,语气微弱,他说,邵天,我的宝贝儿子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他,护他安全。”
当时房屋坍塌了,正对着阿灵砸下来,我腿受伤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过去救她,慌乱中陈思扑了过去,把阿灵护在身下,而她自己却被石块里的钢筋直穿心脏,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队长替我挡了子弹,陈思替阿灵挡了石块,两命换了两命。
而小楷,失去了爸爸和妈妈。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过任何生日了,因为他的生日也是父母的祭日。
“阿铭,我们一家欠小楷的,就算用命,也还不清,哪怕付出一切,也要护他平安。”
“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楷爸妈去世之后,为了他的生命安全,我和建平商量着亲自收养他,原本他还是有其他亲人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姑父,舅舅舅妈,还有表弟,堂妹……他原本有一大家子人的,虽然住在我们家,因为还有那么多家人在,也不至于孤单,原本我们想把他父母的爱加倍补偿给他,让他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长大,做个普通人,上个大学,找份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平安地过完这一生,可一切变故都发生在十五年前,他去美国的那天晚上。”
“他离开的那天晚上去美国的那天晚上吗?”
陆邵天点点头,“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小楷和你晚上放学的时候没有按时回家,我派出了很多警察,找了三个小时都没有任何消息,然后我们突然接到报案,所有和小楷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同一时间内全部被击毙,连刚出生不到半年的表妹都没有放过,除了小楷,他全家人全部被灭口,而这件事情的主谋,是当时才十五岁的江寒。”
“后来小楷突然就回来了,浑身是血,身上还背着昏迷不醒的你,除了突然提出要出国,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陆铭拼命回忆,想要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从来没人和他说过,邢楷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原因,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记得那一天他睡得昏昏沉沉,好像被禁锢在梦里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邢楷已经离开了,十五年,他一次都没有回来。
☆、铭心
黑鹰名下的某别墅区内,江寒双腿交叠,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上,用一个随意的姿势坐在客厅,阴鸷森寒的目光扫过跪在他面前的几名手下,莫名让人恐惧。
他瞥了一眼手表,不悦地开口,“三分钟?你们让他在江里待了三分钟才把人救上来,我花那么多钱养出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语气依旧不咸不谈,听不出一丝波澜,却让跪在地上的手下脊背发凉,冷汗直冒,“Boss ,爆炸的余波太强烈了,尽管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找人的时候还是花了一点功夫,是我们失职,我们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出任何差错。”
“下次?”江寒冷不丁反问,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
身后的霍远往前走了两步,“Boss, 既然人已经安全带回来了,他们这些失职我会严惩……”
“失职?让小楷在江里多待一分钟,生命受到威胁的可能性就更大,你觉得这是失职?霍远,我是不是给你太多权利了,让你觉得自己有那个面子,在我面前为他们求情?”
“是我多嘴了,他们我会亲自……”
处理二字还没说完,就听见干脆利落的一声枪响,然后一名手下应声倒地,径直栽在霍远脚下,连带着脑子里溅出的血,全都沾到了他的裤脚上。
江寒收回手里的枪,娴熟地把枪在拇指和中指之间转了一圈,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起身走进卧室,“收拾干净,一个不留。”
他走上二楼的卧室,客厅里的尖叫和枪声都被隔绝到了门外。
邢楷还是被惊醒了,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睁眼就看见刚走进来的江寒,“醒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像从那么惨烈严重的爆炸现场匆忙逃走的样子,身下是真皮的双人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蚕丝被,邢楷快速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掀开被子下床就对着江寒的肚子猛踹了一脚。
江寒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但也就趔趄地往后退了一下,腹部吃痛,没给邢楷第二次袭击他的机会,两人当即动起手来。
房间内的书桌和书柜成了牺牲品,被两人的打斗波及,碎得稀烂,江寒身上是带着枪的,但他没有伤邢楷的打算,就一直动手还击,不过邢楷就不一样了,摸到他的枪之后快速夺过来,一秒钟上膛对着江寒的眉心,结束了这场打斗。
江寒不以为意,好像他脑袋上指的是一个不是一把有子弹的真枪,而是玩具枪一样,没有任何值得他忌惮的威慑力,他停下手,好整以暇地挽着双手睨着邢楷,“就不能老实一点吗?非要我找根绳子把你绑起来?”
邢楷绷着的脸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要把枪收起来的意思,“把荆北市所有的狙击手都撤了,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记得上次已经提醒过你了,你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我的资本,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一旦我出了事,你身边那些人通通都要给我陪葬,这么样,还要继续吗?”江寒抬手轻轻把枪拨开,往前走了一步,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几乎和邢楷紧贴着。
邢楷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反感,脸上写着赤·裸裸的嫌弃,下意识往后退的时候,被江寒擒住了手。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这会才注意到扣子就扣了一半,而江寒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胸前未遮的皮肤,身上那些暧昧痕迹还未来得及消失,这个角度看得无比清晰。
江寒眸中闪过一丝不快,握着邢楷的手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撩开他的衬衫,又捏着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从江里把你救上来之后,你浑身湿透又昏迷不醒的样子,真真让我有点想乘人之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