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苹果的意思,希望你这一年都平平安安。”方寻说。
“就祝我一年平安啊?是不是太小气了点儿?”宫野问。
方寻笑了笑,没说话。
“十块三斤。”老大爷晃着个破扇子,翘着二郎腿躺在摊位上。
蒲龄看了看天,搞不懂下雪天这老头还扇什么扇子。
他随手翻过一些有口子和有疤的苹果,仔仔细细地挑个大颜色又好皮也完整的苹果。
“哎别挑了,都好的。”老大爷不耐烦道。
“我送人的。”蒲龄看了他一眼,“当然要挑了。”
老大爷啧了一声,躺了回去。
最后蒲龄挑了五六个,付了钱往老妈的花店走。
午饭时间,老胡果然在老妈这儿。
两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盒饭。
蒲龄掀开布帘走进去,递给老妈一个苹果:“圣诞快乐。”
“哎哟,我儿子还给我过圣诞呢。”老妈乐呵呵地接过苹果。
“胡叔,圣诞快乐。”蒲龄把苹果给他。
“谢谢,谢,蒲,蒲龄。”老胡激动地说。
“你吃午饭没?”老妈问。
“在学校吃过了。”蒲龄说着,在架子上扯了两条扎花用的彩带,“借我用一下。”
“你干嘛去啊?”老妈看着他。
“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去了。”蒲龄边说边往门口走。
“彩带,带,是,是为了,送,送礼,物。”老胡说。
“哎哟,我儿子出息了。”老妈笑起来。
蒲龄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宫野的房间门紧闭着,看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用彩带包好的苹果。
算了,就放阳台上。
又不一定要当面给。
蒲龄拿着苹果,翻过阳台,穿过走廊,走到宫野的阳台上。
想了几秒,蒲龄还是俯身擦了一下窗户,往里看。
还没等他看清楚,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宫野靠在门上,打量着他。
“我......”蒲龄连忙把苹果藏到口袋里。
“你干嘛?”宫野看着他。
“你在家啊。”蒲龄说。
“你眼睛瞎了,我在不在家你没看出来?”宫野说。
“别学我说话。”蒲龄啧了一声,自顾自进了屋。
“找我有事儿啊?”宫野把门关好,给他倒了杯水。
“没事儿不能找你?”蒲龄接过水,一眼瞟到茶几上的苹果。
“杠精。”宫野看了他一眼。
“那谁呢?”蒲龄问。
“那谁是谁?”宫野摸出根烟。
“方寻啊。”蒲龄啧了一声,“装什么傻?”
“走了。”宫野说。
“走......走哪儿?”蒲龄愣了一下。
“我怎么知道走哪儿,我又不是他保镖。”宫野说。
“真走了?”蒲龄皱了皱眉。
这人够随意的啊,来和走都莫名其妙。
“嗯。”宫野点了一下头。
啧,听这声音还挺失望。
蒲龄摸了摸口袋,还是把苹果拿了出来,放到茶几上。
宫野看着这个被彩带勒得喘不过气的苹果,挑了挑眉:“给我的?”
“今天圣诞节,不过,”蒲龄又扫了一眼茶几上那个苹果,“我不是第一个送你苹果的人吧?”
“嗯,方寻是第一个。”宫野说。
“......”蒲龄努力忍住了想摔门而出的冲动。
“那个比赛我查过了,报名还没开始呢。”宫野又说。
“哦。”蒲龄盯着方寻的苹果,随便点了点头。
“你今天又没给我带饭。”宫野看着他。
“你也没说啊?”蒲龄把目光从苹果移到他脸上。
“我不说你就不给我带啊。”宫野啧了一声。
“对啊。”蒲龄说。
“说说吧,”宫野拿烟头在茶几上按了按,“这阵子抽什么风了,怎么就老给我摆脸子。”
“谁给你摆脸子了?”
“反正你这阵子都不怎么热情。”宫野说。
“......”
“让我猜一下,”宫野突然顿了顿,“是因为......”
他抬头,刚好对上蒲龄的目光:“方寻吗?”
“我吃饱撑的为了他?”蒲龄说。
“那你就是承认你故意给我摆脸了。”宫野立马说。
“......我没。”蒲龄叹了口气。
“那你给我笑一下。”宫野看着他。
蒲龄叹气:“.......大白天的有病啊?”
“那你晚上笑,我等着。”宫野说。
“滚蛋。”蒲龄要起身出去。
宫野突然伸手拽了他一下,蒲龄跌坐到沙发上。
“操.你......”
话没说完,眼前有人递了一个苹果过来:“圣诞快乐。”
这不方寻的苹果吗!
哪有用别人送的苹果送别人的!
蒲龄快气死了,再定神一看,方寻的苹果还好好放在桌子上。
宫野手里的苹果是另一个。
蒲龄愣了愣。
“接啊,一年都平平安安。”宫野说。
蒲龄看了看他,把苹果接了过去。
“行了,走吧你。”宫野说。
☆、22
蒲龄本来是打算就拿着苹果出去的,结果起身的时候脑子突然抽了一下,转头看着宫野。
“嗯?”宫野挑眉。
“我今晚不用看店,”蒲龄盯着他的眼睛,顿了顿道,“要不要一起过圣诞节?”
宫野愣了一下,笑了:“可以啊。”
“那去,哪里过。”蒲龄感觉自己说话都说不完整了,一个字一个字困难地往外蹦。
“你晚自习下课,我在门口等你。”宫野说。
“说好了。”蒲龄抠着苹果上的一个小坑。
“嗯。”宫野点头。
连脚步都变得雀跃起来。
蒲龄回到房间,本来想睡一觉的,睡不着了。
过圣诞节。
一起过圣诞节。
一起过圣诞节!
蒲龄勾着嘴角,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一觉睡醒,蒲龄觉得整个人还是飘的。
洗完脸他看着镜子,突然有点儿想笑。
怎么就这么点儿出息。
过个圣诞就激动成这样。
啧。
果然还是因为和宫野一块儿的缘故。
下午一节数学一节英语两节自习,蒲龄听得迷迷糊糊,老忍不住想伸手摸书包里的手机,给宫野发消息,问他晚上去哪儿。
最后还是忍住了。
得收敛,他并不想这么早就让宫野察觉出他喜欢宫野这个事儿。
自己都没准备好,更不能把问题丢给宫野。
晚上九点半。
宫野坐在自行车上,在校门口等蒲龄。
他低头看手机,皱了皱眉,方寻的电话从上午他搬走起就一直再没能打通。
很奇怪。
平时方寻不这样。
明天还是去一趟之前方寻说的那个中专,问一下方寻家的地址,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宫野边想边抬头,刚好看到蒲龄从一群学生里走过来。
他校服外面裹了个黑色的羽绒服,个子比周围的学生都高,头发卷卷的,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
其实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宫野就觉得挺不一样的。
挺好看的。
蒲龄也看到他了,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突然觉得你长高了呢。”宫野啧了一声。
“还没量,应该长了吧,”蒲龄笑了笑,“跑一千的时候感觉比以往都轻松。”
“去量。”宫野指了一下挤在两个文具店中间的小药店,店门口放着个身高体重测试仪。
蒲龄站到上面。
机器女声道:“现在开始测量身高体重......”
蒲龄咳了一声,还是有点儿紧张的,毕竟要是能赶上宫野,那他今晚上就肯定睡不着了。
靠最近怎么回事儿怎么老激动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太幼稚了,要改。
宫野抽出机器口打印出来的小纸票,看着上面念出来:“身高一,一八一点儿六,体重六十......”
“体重就别念了吧。”蒲龄接过他手里的小纸票。
还真是,181.6。
过180了,心情还是不错的,再努努力应该能超过宫野。
“你吃化肥了吧,”宫野看着他,“怎么一没留神就不用低头看你了。”
“废话。”蒲龄把小票塞到口袋里,“你这阵子有时间看我么。”
“我怎么觉得这话透着一股酸气呢?”宫野眯了一下眼睛。
“酸个屁。”蒲龄晃了晃中指,坐到了大二八的后座上,“去哪儿啊,这节还过不过了?”
宫野按了一下车铃,蹬了出去:“走。”
雪花从昨晚开始飘,飘了一上午,下午消停了一会儿,到现在又开始飘了。
蒲龄为了不从车上摔下来,伸手拽着宫野的外套,后来发现不得用,路过坑坑洼洼的时候还是差不点儿就会从后座上掉下来。
于是他抱住了宫野的腰。
隔着一个外套,宫野倒也没什么在意。
这人一向迟钝得很。
“到了。”宫野刹车,蒲龄因为惯性,脸砸到了他的背上。
“没事儿吧你。”宫野乐呵呵地转身,用手碰了一下蒲龄的鼻子。
“啊?”蒲龄抬起眼睛。
“问你疼不疼。”宫野说。
“外套缓冲,”蒲龄说,“疼鬼啊?”
蒲龄属于抬杠型人才,好好的话从来别指望他能好好说的那种。然而平时在外人面前这人又跟哑巴似的挺安静挺沉默的,于是被抬杠的就只有宫野一人。
宫野自嘲地笑了一下,停好车踩着雪往前走。
蒲龄跟在他身后,抬头看着前面的旧楼。
不陌生。
虽然只是第二次来。
但第一次我还在这儿打过啵儿呢。
“等一下!”宫野突然喊。
蒲龄被他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没动。
“对,”宫野转身看着他,指了一下他的脚,“就站那儿,别动,一下都不许动。”
“......”
蒲龄看着宫野一溜烟儿往楼里跑,很久都没出来。
他叹口气,拍了拍落满脑袋的雪花,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脚底突然踩住了一个什么东西。
蒲龄刚想低头看,眼前突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光亮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了一下眼睛,等视线恢复,蒲龄才发现从脚底下到楼前,铺了长长的一条黄色灯线。
灯线在楼前的空地上被摆成一个大大的正方形。
要不是因为突然亮起来,埋在雪里都不会有人看得到。
“过来啊。”蒲龄听到前面有人说。
他抬头,看到宫野站在正方形的后面看着他。
蒲龄头脑混乱地走了过去。
“圣诞快乐。”宫野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色的圣诞帽,抬手戴到了蒲龄的脑袋上。
蒲龄愣愣地仰着脸看他。
“傻了啊。”宫野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蒲龄伸手摆正了脑袋上的帽子。
“你不是说要一块儿过圣诞吗,我就过来准备了啊。”宫野说,又看着他笑了,“还没完呢,进来。”
一楼楼道里开着灯,墙壁上原先的那副宇宙已经被新的涂鸦覆盖掉了,现在上面画着圣诞树和圣诞老人。
一看就知道是宫野画的。
“也没什么时间好好设计草稿就上手了。”宫野也看着墙壁,“还可以吧,不丑吧?”
“挺丑的。”蒲龄说。
宫野啧了一声,往二楼走过去。
蒲龄认认真真把画看完才跟了上去。
二楼的墙壁上也有新的涂鸦,只不过只有一个头发卷卷的穿校服的小孩儿,咧着嘴在笑。
蒲龄看了五分钟才指着自己道:“这我啊?”
“你终于看出来了啊?”宫野抱臂斜睨着他。
“我哪有他笑得那么开心。”蒲龄说。
“我希望你像他笑得那么开心啊。”宫野把脸转了过来,看着他。
蒲龄心虚地躲掉他的视线去看画儿:“一个圣诞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过生日。”
宫野笑了笑:“是不是很感动?”
蒲龄看了他一眼。
宫野以为他又要杠精代表附身发言,结果蒲龄点了一下头。
“感动得话都不会说了啊,你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宫野推了推他的肩膀。
蒲龄没说话。
宫野其实是个挺浪漫的人,虽然浪漫得有点儿粗糙,但还是浪漫。
能让他突然就红眼睛的浪漫。
“哎,哑巴了啊,不给大师的作品点评一下。”宫野看着他。
蒲龄躲了一下,还是被宫野看到了。
“你......”宫野愣了愣,“哭什么?”
“靠。”蒲龄挺无奈的,“红个眼睛就算哭了啊,那我流个鼻涕你是不是得觉得我在痛哭流涕啊?”
“是。”宫野点头。
“有病。”蒲龄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在了台阶上。
“这就坐下了,万一后面还有惊喜呢?”宫野说。
“那有吗?”蒲龄抬头问。
“没有了。”
“......那请问你说个屁。”蒲龄看着他。
宫野笑起来,挨着他坐下来。
“其实把你带到这儿来,也不只是想过个节这么简单。”宫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