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关注,就越是无法抽身。
荣夏生就是这样的人,难以爱上谁, 可一旦爱上了,就像陷入沼泽, 不到窒息就无法脱身。
这样的人很危险,对自己对他人都是。
他抬手从门上摘下佟野写给自己的纸条, 小心翼翼地叠起来, 像宝贝似的,连边角都对折得整齐。
他把叠好的纸条放进口袋, 然后还用手拍了拍,就像小时候过年,妈妈难得给买了一包糖,他打开,一颗一颗放进口袋,舍不得吃。
“怎么样?换好了?”对面的卧室,佟野开门走了出来。
年轻的脸上挂着比春光还暖的笑容,带着这样的笑出门堆雪人,荣夏生都担心一下楼雪就被融化了。
“嗯,好了。”荣夏生笑着看向他,轻声说,“走吧。”
佟野打量了他一下,过去牵起了他的手:“帅惨了。”
被人牵着手的感觉也让荣夏生沉醉。
如果真的要回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很少会被这样牵着手走路,哪怕是童年时期,哪怕在妈妈身边。
荣夏生没有爸爸,在他的世界里,这个人始终都是缺席的,同样缺席的还有妈妈的宠爱,并非说他妈妈不爱他对他不好,而是,打从懂事开始,他就被教育不可以依赖。
走路自己走。
摔跤了自己站起来。
不许哭不许闹,几岁的孩子就被迫冷静坚强。
从来不会有人牵着他的手走路。
对这些,荣夏生并不十分介怀,他乖乖地按照妈妈的要求去做一个合格的好孩子,偶尔会得到夸奖。
荣夏生明白,或许在一些人眼里,他的妈妈并不很称职,可他们母子俩一直觉得,彼此已经对得起对方的付出。
冷暖自知,他向来都是知足的。
可是如今,到了三十岁,第一次好好地体会被陪伴,第一次好好地被牵着手带着往前走,荣夏生仿佛能看到自己曾经亲手筑起的冰冷围墙在佟野面前轰然倒塌。
他向来不以为意的事,原来这么戳心窝。
他走在佟野身后,浅笑着,和对方一起出了门。
两人到了楼下,正在下雪的时候,温度并不算太低,没那么冷,反倒很享受。
结果一出楼门佟野“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
“咱们俩都没戴手套!”佟野问,“家里有手套吗?”
“没有。”
“那不行。”佟野拉着他就要往回走,“回去回去,改天买了手套再说。”
“没事儿。”荣夏生笑着把人拉回来,“都下来了,哪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
“我怕你冻手。”佟野刚说完,荣夏生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走到了楼门旁边的一块儿空地上。
那刚好是两个花坛的中间,积着厚厚的雪。
荣夏生弯腰,捧起满手雪,团成了一个雪球。
佟野看着他跟小孩儿似的兴致这么浓,只能笑着过去,也跟着他团雪球。
“打雪仗吗?”佟野说着就举起了雪球,可是当他对上荣夏生望向自己的无辜又漂亮的眼睛时,根本下不去手砸对方,“算了算了,打不起来。”
他下不去手,荣夏生却下手了。
荣夏生没打过雪仗,以前上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们,尤其是爱闹的男生,一到下雪天就疯了的野马一样在校园里闹,打雪仗,在雪地里滚得满身是雪,好多人玩着玩着就开始冒热气儿,因为出了一身的汗。
他从来没羡慕过,因为他确实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可是没想到,十几二十岁时不感兴趣的事,他在三十岁的时候突然就想试试了。
荣夏生把手里的雪球温柔地丢在佟野肩膀上,看着散落开来的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完了。”佟野怔怔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抬手扫去肩膀上残留的雪。
“怎么了?”荣夏生抬头看他。
佟野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又盯着他的嘴唇。
“想亲你。”
他这话一出口,荣夏生立刻警觉地后退了半步:“在外面呢。”
佟野笑了出来:“那在家里就行呗?”
又不是没亲过,没什么不行的。
但是佟野这么问,荣夏生根本不好意思说什么。
他只是转过去,弯下身来滚雪球,耳朵红得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佟野弄得害了羞。
佟野喜欢看他这样,纯得像是杯还温热的牛奶,又香又甜,他都不舍得一口喝光,必须得慢慢细细品。
佟野陪着荣夏生堆雪人,虽然他小时候经常跟他爸在下雪的时候出来胡闹,但他们父子俩从来没堆起过像样的雪人,每一个都是走搞笑路线的。
俩人都没有手套,两双手都冻得通红。
佟野凑过去,拉着荣夏生的手塞在自己的羽绒服里:“你往我咯吱窝放,那儿最热乎。”
荣夏生笑:“你不怕痒?”
“怕,但是我能忍住。”
荣夏生笑笑,一边把手伸进去一边说:“能忍住?”
然后佟野就被荣夏生咯吱得乱扭乱笑,连连求饶。
俩人加一起都五十来岁了,结果在雪地里闹得像是两个小学生。
“好了好了,饶了我!”佟野一把抱住荣夏生,“我不行了。”
荣夏生不闹他了,靠在他怀里喘着粗气笑。
他从来都不是爱闹的人,可是跟佟野在一起,却总是做傻事。
所以说,爱情真的能让人变傻,荣夏生深有体会。
两人堆好了雪人,身子脑袋都歪歪扭扭的,唯一象点儿样的还是佟野从家里拿出来当鼻子的胡萝卜。
荣夏生吐槽:“好丑。”
佟野一边给他捂手一边说:“咱们这是抽象,这叫艺术。”
荣夏生笑出了声:“就你会说话。”
“快走快走,回家了。”佟野的手也冻麻了,已经没了知觉,他估摸着荣夏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手快冻掉了。”
两人往楼门跑,期间佟野还脚下一滑,差点儿摔了个屁墩儿。
荣夏生笑话他:“这么大人了,走路还不稳。”
“对啊,我走路不稳,”佟野趁机拉住他的手,“所以你得牵着我。”
佟野永远有办法,撒娇耍赖,粘着荣夏生,而且让荣夏生完全没法拒绝。
没法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
荣夏生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害怕被人看见,两个男人牵手走路,总归是有些不寻常的。
但是,他不在乎了。
进了家门,佟野帮着荣夏生脱掉大衣,跑进厨房去给人倒水喝。
荣夏生要跟过来,佟野说:“你去沙发上晒太阳,暖和暖和,其他的我来。”
结果,佟野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荣夏生从后面抱住了。
毫无准备的佟野顿时绷直身子,然后露出了得意的笑。
“怎么了?”佟野眉飞色舞地问,“又想要抱抱了?”
荣夏生的脸贴在佟野背上,感受着毛衣略微粗糙的质感,轻声说:“你不用这样。”
“啊?我愿意抱你啊!”巴不得一直抱着呢!
“不是,”荣夏生有些不舍的放开他,然后绕过愣在那里的人,进厨房倒水喝,“不用刻意照顾我什么。”
佟野笑了:“我没刻意啊,我就是想照顾你。”
“我比你大……”
“那又怎么了?”佟野从他手里拿过水壶,低头倒水,“比我大也是我男朋友,我就愿意照顾我男朋友。”
荣夏生看着他,无奈地笑了。
“我怕你累。”
“我还怕你累呢。”佟野倒完水,放好水壶,递了杯子给他,“喝水,喝完了过来给我抱抱。”
他有点儿像是撒娇又有点儿像是命令的口味让荣夏生哭笑不得,只好乖乖喝水,在对方的注视下,喝得饱饱的。
“喝完了就给我抱吧。”佟野发现,荣夏生好像格外喜欢拥抱。
他上前半步,把人揽进怀里。
两人差不多高,拥抱的时候只要微微侧头就能吻在一起,而要是从背后拥抱,两人的心跳都能合二为一。
佟野享受这种感觉,也骄傲于自己能让荣夏生爱上。
他太得意了,没有什么比“荣夏生男朋友”这个身份更让他快乐。
“接吻行吗?”佟野说,“给你抱了半天了,让我亲亲你。”
他明显感觉到荣夏生的心跳加了速,不禁在心里想:他也太可爱了,三十岁的人,这么可爱合理吗?
合理,荣夏生做什么都合理。
荣夏生抬头,佟野直接含住了他的嘴唇。
两个人靠在厨房的流里台旁边,吻得无比投入煽情,谁也不想去叫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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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一天, 佟野发现他小叔叔其实是个很粘人的人。
以前他总觉得荣夏生是个小冰山,试图靠近的人要是没点儿毅力又没什么像样的装备,估计在登山的半路就被冻死了。
比如, 沈堰。
不过, 一旦登到了山顶, 会发现,山上山下景色大不同。
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小叔叔竟然格外喜欢撒娇,具体表现是,不管说什么做什么, 都要先抱一下。
人设崩塌得很可爱。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玩物丧志”,两人下午一个回屋写稿子, 一个在客厅复习功课。
然而, 这俩人没一个能静下心来好好工作学习的。
荣夏生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手指一落在键盘上,打出的竟然是佟野的名字。
他无奈地笑了, 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原来他真的这么喜欢那个人。
而客厅的佟野,眼看着就要期末考试了,他这人平时上课很少好好听讲, 每天跟蒋息凑一块儿,俩人研究研究这个, 琢磨琢磨那个,偶尔再偷偷摸摸睡上一觉, 正经东西没学多少。
他们期末考试, 有几门功课是交论文,但也有要上考场的, 每次临近期末,都是他跟蒋息的“受难日”,用几个星期学完一个学期的内容。
非常给当代优秀大学生丢脸。
这些日子佟野住在荣夏生家,下了课就往回跑,不像以前,期末了会跟蒋息去图书馆或者找个没人的教室学习,他不知道对方复习得怎么样了,反正他现在是学不进去。
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躲起来的小叔叔。
喝个水要先抱一下。
去个洗手间要先抱一下。
浇花要先抱一下。
回屋工作也要先抱一下。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这么可爱的人竟然是荣夏生本人。
佟野趴在沙发上,拿着书嘿嘿笑,笑得辛巴蹲在地上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辛巴。”佟野对猫说,“你说我会不会是世界上被小叔叔抱过次数最多的男人?”
辛巴懒得理他,转身就走了。
一下午根本就是荒废了,荣夏生一行字都没写出来。
他其实心里挺羞愧的,毕竟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可是他实在没办法,突如其来的甜蜜幸福像是海浪一样疯狂冲刷着他的大脑,他根本没法思考,没法进入到自己创作的故事世界中。
最后,他放弃了,关掉文档,起身出去,踏踏实实跟佟野谈恋爱去吧。
荣夏生出来的时候发现佟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书也掉在了地上。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腰捡起书放在茶几上,然后站在昏暗的客厅里,低头看着睡着的人。
看着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弯腰,轻轻地吻了一下佟野的嘴唇。
“哎,抓到你了。”佟野突然睁眼,笑着抱住了荣夏生。
荣夏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要逃走,结果被紧紧地禁锢在对方怀里。
“小叔叔,你偷亲我。”
荣夏生害羞得不行,一个字都不吭。
佟野开心到忘乎所以,使劲儿把人圈在怀里,臭美的话说了一波又一波。
傍晚的时候两人倚在一块儿看电影,荣夏生一开始有点儿不好意思,只是轻轻地倚靠着佟野,可是看着看着,最后抱到了一起。
“这么喜欢被抱?”
虽然被吐槽,但荣夏生还是没法否认,他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跟佟野拥抱,让他格外有安全感。
“喜欢。”荣夏生羞于看他,只能盯着屏幕小声回答。
佟野得意得尾巴快翘上天了,紧紧地搂着荣夏生,电影演的是什么完全没记住,只记住了他小叔叔身上的味道。
是跟他一样的沐浴露的香气。
自从他死皮赖脸地住进了荣夏生家里,就开始死皮赖脸地用人家的洗发水跟沐浴露。
那会儿他想的是,追不到人,至少让自己身上有跟对方一样的味道,那就好像那个人时时刻刻都跟自己在一起。
佟野的小算盘,天天打得劈啪作响。
看电影之前两人都洗了澡,洗去了之前在外面堆雪人带回来的一身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