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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黎的生日在10月10号,也就是校庆典礼结束一周后的周六。谢黎在学校里掀起的那波“追星热”因为他个人过于冷淡和懒散敷衍的态度已经消减,一切逐渐恢复到了往常的模式。
周六清早,郁睿吃过早餐后就离开家,去到谢黎兼职的网咖里。
听郁睿说明来意,网咖的前台小妹表现得十分惊讶:“黎哥是今天的生日吗?”
郁睿点头,“是他和我说的。”
“不过黎哥这人原本就这样,自己的事情从来不说一个字的,对别人的事情也完全不关心。”前台小妹一边整理着账一边说,“所以你上次来,我才那么惊讶黎哥还会有朋友嘛。”
“他在楼上吗?”
“嗯,听说黎哥家离这边挺远,他一般不回家,都在二楼的休息室睡。昨天没有他的夜班,所以今天应该会起得挺早的。你等一会儿估计他就该下来了。”
“……”
郁睿又听前台小妹话痨了将近一刻钟,才终于等到打着呵欠下楼的谢黎。
谢黎走下楼梯来时没精打采的,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原本眼都不抬地就要从前台过去。
“黎哥,你朋友来找你了。”前台小妹招呼了声。
“……”
谢黎脚步一停,然后抬眼。
看清郁睿的几秒后,谢黎的神色从困倦懒散一点点剥离,碎发下漆黑的眸子里逐渐露出愉悦兴奋的情绪。
“班——长?”
郁睿:“……”
每次一对上这人病态十足的笑容或者眼神,他总有一种拔腿就走的冲动。
但想到今天的日子,郁睿还是深吸了口气,把这种冲动压下去了。他目光淡淡地瞥向谢黎,“生日快乐。”
谢黎微怔了下,“今天已经10月10了?”
“嗯。”
“……”谢黎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
郁睿随意一瞥,只看得到上面似乎有不少信息——预计也是亲人朋友给谢黎发的祝福短信,不过显然这人之前醒来到自己此时开口,都完全没拿出手机来看过哪怕一眼。
这样的人,大概扔到深山老林里几个月,也照样能过得生龙活虎的吧。
郁睿这边腹诽完,谢黎已经收起手机抬眼,面上仍是那副不正经的懒散笑意,藏不住的是眼底微微晃动的光。
“所以班长这一大清早就过来,是亲自把礼物给我送上门了?”
“……”明明挺正常一句话,到了谢黎嘴里转一圈再出来,就总叫郁睿莫名有些面红耳热。
他不自觉地转开视线,“礼物在我家里。今天中午……你去我家吃饭吧。”郁睿停顿了下,补充,“我下厨。”
谢黎笑起来,“生日的待遇都这么好吗?”
“嗯。”郁睿敷衍地应了声,迈开腿往外走,“没什么事你就和我一起过去吧。”
“……”
谢黎盯着那极好看的少年背影盯了数秒,才若有所察地转过头,正对上前台小妹好奇地瞅着他的目光。
“你看什么。”郁睿一走,谢黎笑意就没什么精神地淡了下去。
前台小妹小心翼翼地开口:“黎哥,这位……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谢黎轻眯起眼。
前台小妹瞬间感觉到“杀”意逼近,连忙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问问,而且我一点都不歧视这件事,真的!”
谢黎沉默几秒才轻嗤了声,转开眼,“我当然想,可惜没追上。”
“噫……竟然还有黎哥你追不上的人,这可太不科学了。”
谢黎去沙发上捞起外套,随口问:“你怎么猜到的。”
前台小妹呲牙笑:“黎哥,你在外面可收敛点吧,看人家小哥哥的眼神都快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
谢黎身影一顿,然后懒洋洋地直起身,向外走去。
一点余声留在身后——
“藏不住。小学老师不是教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前台小妹:“…………”
僵了几秒,等那两人背影都已经消失在门外了,她才回过神轻“嘶”了声。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黎哥,追起人来怎么这么骚。”
——
谢黎跟着郁睿到家里的时候,郁梨专门从自己卧室跑出来跟谢黎说了声“生日快乐”。
可惜没来得及跟谢黎再多聊几句,就被自家亲哥哥赶回房间里继续写作业了。
郁梨的房门一关,谢黎回眸看向郁睿,“班长,我的礼物在哪儿呢?”
“你就这么急?”郁睿没什么情绪地瞥他。
谢黎低下眼,轻哂,“当然着急。万一班长是想把自己送给我,那我连一秒钟都不想多等——只想立刻拆封了。”
“……做梦。”郁睿面无表情地睖了他一眼,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
谢黎会意地跟上。
进了卧房,郁睿径直走到书桌前才停下来。伸手拿礼物之前,他犹豫地停住,回眸看向谢黎,“是你说,不许是买来的。”
谢黎停在他身后一米远的墙根,半倚着墙面垂眼望着他笑,“当然是我说的。”
郁睿转回视线,把桌上一个本子拿起来,递到谢黎面前。
谢黎似乎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会是手工贺卡之类的,”他伸手接过,一边翻开第一页一边问,“这是什么?”
“……字帖。”郁睿沉默几秒,低声说,“你第一次来我这里,不是要拿我的物理卷子么。这个是我手写的字帖。”
谢黎对着翻开的本子愣住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一页又一页地、动作缓慢又小心地往下翻。
几乎站在原地翻完了整本,谢黎才目光复杂地抬头,“你写这个,写了多久?”
“没多久。”郁睿刻意冷淡着眼神和语气,“上次你说过,我就每天拿出一点时间来写写。”
“一点时间?”谢黎哑笑了声,蓦地直身上前,把下意识往后退的郁睿逼到桌前,郁睿的腿根靠到桌上而再无后腿余地。
谢黎不依不饶地俯低了身,追问:“一点时间是多久?我看这里面一笔一画工工整整,不像是匆忙能写出来的啊,班长。”
郁睿微皱起眉,撇开交汇的目光,“大概,每天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吧。”
谢黎默然数秒,突然笑起来。
郁睿皱眉回头,“你笑什么?”
谢黎:“笑你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郁睿被这话弄得都怔住了。
谢黎一边笑着一边低下眼,“明明嘴上说着就算动心了也完全足够自控,却自己一个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准备这么麻烦的东西……”
郁睿心里生恼,“你不要就还我。”
“我怎么会不要?”谢黎截住他的尾音,再次俯低了些,几乎要吻到少年的唇上去。
郁睿被他迫得向后压腰,冷白的肤色也从耳后开始漫上一层薄薄的嫣色。但他仍绷着眼神不肯服软,“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了?”
“我说过什么。”谢黎低眼盯着少年微微开合的唇瓣,眼神里墨色深沉而浓郁。
郁睿被他那露骨的眼神盯得恼然又无奈,只能尽可能往后压身,视线也忍不住躲开对视而撇到一旁去,“你自己说的,没有我的回应你绝对不会做什么。”
“……我说过么?”谢黎声音低哑地笑起来,“那我一定是对自己的忍耐力有种错误的自信——我怎么会觉得有你在我面前做出点什么的时候,自己能忍得住呢?”
“谢、黎!”郁睿气得磨牙,“你出尔反尔。”
“啊,”谢黎声音愉悦地笑起来,“你就是因为我说了那样的话,所以才对我放下戒心了——班长,你以前就这么好骗的吗?”
“…………”
郁睿气得脸儿都发红,扭开头不说话。
谢黎垂着眼看他,停住半晌才慢慢逼着自己退开身,低低地叹了声,“……快点成年吧班长,我都快等疯了。”
“——!”郁睿扭头睖他,眼角都微微泛红,不知道是恼得还是气得。
谢黎却抬手遮他的眼。
郁睿一僵,“你干什么。”
“又不能干你,还能干什么。”谢黎懒散着沙哑的声音,似笑非笑的,“就是给你上到保险——可别在这时候这样看我,万一我没忍住,要吃苦的可是你了。”
郁睿气得想踹他,“谢黎,你别太过分了。”
谢黎哼笑了声,“嗯,就这个声音——你再用这个声音多说一句话,我估计就会忍不住把你按到墙上扒衣服了。”
郁睿气得咬住下唇,硬是把话声压回去。
谢黎眼底却更深了几分,“嘴唇松开。”
“……”
“这也算勾引的,班长。”
“——”
郁睿忍无可忍地抬腿踹到了谢黎小腿骨上。
那里没什么肌肉,踹一下素来疼得厉害,谢黎也没躲,硬生生扛了一下后,他哑着声笑起来。
“好吧,是我的错。你喘口气我都觉得是在勾引我。”
谢黎慢慢收手,看着少年已经闷得通红的眼角,他慢慢呼吸着压下胸膛里几乎要挣脱出来的欲望。
谢黎回头往卧室外走。
“借一下洗手间,班长。”
“……”
到了卧室门外,谢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停住身,扬手示意了下手里的礼物本子。
“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的字么?”
“……不知道。”少年绷着声音。
谢黎笑:“因为,字如其人啊,班长。”
郁睿莫名其妙地看他。
谢黎走出去,“下次写在防水纸上吧。”
郁睿:“?”
谢黎噙着笑,侧眸阴沉沉地瞥了郁睿一眼,“这样我想做点什么,也不会把它弄脏。”
“?”
没人给郁睿解惑。
直到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轻合上。
站在原地的郁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蓦地红了——
“你变态吗谢黎!”
第64章
为这一场生日午餐,郁睿显然是提前做了充分准备的。
晶莹剔透绿白相间的西蓝花炒虾仁,黄黄粉粉卖相甜糯的松籽玉米,厚料重铺引人食指大动的剁椒鱼头,油光清挂的香菇油菜——四盘盛在透白碟子里的正菜伴着三碗米饭端上桌,正在桌旁和谢黎说话的郁梨都看得睁大了眼。
回过神,她挪了挪凳子凑到谢黎耳旁,勾了勾手指,“谢黎哥哥,我跟你说。”
感觉郁睿那边瞥来一眼,谢黎似笑非笑地看回去,同时很是“听话”地朝郁梨俯了俯身,“嗯,我听着。”
郁梨拿手挡住嘴巴,自以为“悄悄”地说:“平常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哥还从来没做过这么多菜呢,这是第一次。”
“哦?第一次?”谢黎抬眼,望向郁睿,“那我还真是荣幸啊,班长。”
“……”
郁睿不作声,无奈地看向自家的“小叛徒”。郁梨被哥哥视线警告,慢吞吞地低头拖着椅子回到原位,还不忘和谢黎达成几次眼神交流。
谢黎分好碗筷,自己坐了下来。
“小梨,洗手去。”
“哦,好。”郁梨跳下凳子,跑去洗手间。
郁睿目光落向谢黎。
谢黎无辜耸肩,“我已经洗过了。”他一顿,嘴角勾起来,“很多遍。”
郁睿:“……”
郁睿气得微微咬牙,但偏拿这人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憋屈地忍回去。
谢黎笑了笑,端起碗筷,“不过,今天中午这一餐确实太丰盛,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班长。”
郁睿的视线有点不自在地晃开,“……我生日还有刚见到小梨那时候,你都送了礼物,而且之前也帮过不少忙,做一顿饭不算什么。”
“唔,一顿饭不算什么的话,那以后可以每一顿都做给我吃吗?”
郁睿没表情地抬眼瞥向谢黎。
从郁睿的眼神里读出“你做梦”的意思,谢黎笑得更加愉悦,“你可以开条件的,什么代价都行,我什么都给你。”
“……”郁睿默然几秒,唇角微掀,笑意凉薄嘲弄,“什么都给我?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不信?”
“我凭什么信。”郁睿淡定地反问,“虽然你比我大两岁,但今年也不过18。才18岁而已,以后两年的事情都未必说得准,怎么敢说什么代价都行什么都给我这种关乎一辈子的话?”
“……”
郁睿说完以后,餐厅里安静下来。半晌没等到谢黎回应,郁睿微皱起眉。
他知道自己有点较真了——明明他最不是一个会当真的人。可是刚刚听见谢黎那样说的时候,他就是没忍住,甚至忘了分寸忽略了时间和场合……
“原来。”
“……”郁睿耳边突然响起声低笑,还在自恼的郁睿茫然抬头,就见谢黎低垂着眼,忍不住的愉悦笑意从声音里满溢出来——
“原来,班长已经想到一辈子那么长了吗?”
郁睿噎了数秒,难得有种百口莫辩羞愤难当的语塞感:“你,你胡说什么。”
谢黎笑,“我没有胡说,是班长你自己说的。”
“我只是说你现在这个年龄说这种大话太过了而已!”郁睿解释。
“……”
谢黎仍望着他笑。
在郁睿撑不住那样戏谑玩弄的眼神而想要放弃争辩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谢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