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菊（上）----昂君

      「你受伤了吗？」
      「没有，是倩娘姊姊的血。」我看着倩娘一脸的泪水，转头看着醇佑，
      「你快让人看看倩娘姊姊的伤。」
      「不需要！」倩娘退后了一步，
      「手上的伤算什么？我的伤在这里！在这里！你知道没有？」她比着自己的胸口，
      「在你还没有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那个人会是我！是我！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夺去我的希望？难道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真的连得到幸福的机会都没有吗？」
      「你还在求什么？原本只是露水姻缘，可本王都已经替你赎了身，你还想求什么？」醇佑的声音冷的听不出一点温度。
      「王爷，您真不知道我求的是什么吗？别说是我，您真不知道所有的姐妹要的是什么吗？」
      看着眼前哭的带雨梨花般的倩娘，其实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我知道的，我也听的够多了。你们要的不就是那个叫做爱的虚幻不实的东西罢了！
      「以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得到您的关心，所以我们就认了，甚至认为也许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可为什么您要带着这个人出现？」倩娘的手指着我，我还真他妈的无辜。
      「本王给过你们机会了，竟然你们没办法进入本王的心，就怨不得本王。」醇佑的声音依旧冰冷，
      「出去吧，你们放心，我该给你们的依旧不会少，想要离府的，本王也绝不强留。」
      倩娘愣愣的看着我和背后的人一眼，最后依旧把怨恨的双眼定在我的身上，
      「我恨你！恨死你了！」
      我看着倩娘的背影，心头环绕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怎么？吓到你了？」醇佑走到我的身前，挡住我望向屋外的视线。
      我摇头，
      「看到她，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失宠后的模样。但至少我比他们幸运，当你对我腻了以后，我还是有其它的地方可去。」
      「君，你别这么说，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紧紧的拥着我。
      一样的，怎么会不一样？我们不都是你泄欲的工具吗？我的不同只是因为我是的男子吧，当你的新鲜感消失后，难道不会这样对我？
      「你若要让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对我，那你就该多去找他们，雨露均沾，让他们感受到你，也别让他们恨我。」
      「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人。」
      「别这样，我听过传闻，你的姬妾都是你一个一个从青楼中赎回来的，既然你给过他们希望，就别让他们感到绝望。」
      我主动的吻上了他，双手没有间断的在他的身体四处撩拨，我说过很多次，我过去十八年的岁月都是在风月场中渡过的，撩拨男人的手段不能说不熟练。
      「别再勾引我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我的耳边听着他因情欲而变得低沉的声音。
      「那你就去找你的那些侍姬啊。」我笑，退开了一步，
      「我刚说过的，雨露均沾。我累了，你让我好好休息吧。」
      我看着他有些愤恨的离开屋子，视线落在他刚喂过我的羹汤上，苦笑，我的心里竟然散着淡淡的酸意......
      35
      我还以为将醇佑推向他那些侍姬的身边，可以降低他们对我的敌意，至少一开始我的日子过得很愉快，身边也少了许多带刺的光芒，可当我看到小祥儿捧着醇佑新作给他的灯笼在花园里哭时，我知道我真是大错特错。
      「残菊公子。」看到我靠近时，原本待在小祥儿身边的管家张叔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看着小祥儿的表情有些心疼也有些无措。
      我知道他是疼爱小祥儿的，很少回到老家的他，看到与自己孙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难免宠溺一些，所以在这里住了多天的结果，小祥儿整个人圆了一圈。
      我点头向张叔示意，小祥儿也在这时见到我直接向我扑了过来。
      「菊叔叔......」小祥儿扑到我的怀中大哭。
      「小祥儿怎么啦？」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祥儿不喜欢这里，祥儿要回家，祥儿想爹爹、想爸爸......」他在我怀中大哭。
      我看着被他丢在地上被火烧掉大半的灯笼，心底大概了解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只是现在春风阁去不得啊！两个可以保这孩子的人都被其它的事给困住了，还不如待在王府里至少有我在......只是......跟着我真的好吗？那些不敢在我身上发泄的怒气，通通转嫁到这小娃儿的身上了......
      「张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抱着小祥儿，看着站在一旁的张叔。
      「残菊公子，你没忘记今天的日子吧？」张叔看着我，
      「今天是元宵也是王爷的生辰，以往王爷都会进宫过节，可他今晚可是要留府的，所以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全都忙得不可开交，你没忘吧？」
      「我没忘啊。」想到今早他对我说的话，我的心里有点甜甜的。
      张叔看了我一眼，
      「所有的姑娘们全都细心打扮，就等今晚王爷选上他们其中一个上街看花灯，可祥儿竟拿着王爷今早给的灯笼出现在姑娘们平常出入的大厅......」张叔突然闭上了口。
      还在疑惑张叔怎么突然不讲的时候，回过头，却见醇佑寒着脸站在我们的身后。
      「醇佑......」我看这他一脸的寒霜，走过我身边一把抱起还在我怀中抽泣的小祥儿。
      「娃儿，跟王爷大叔说，你为什么要在这边哭？」
      小祥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又要往他的怀中钻，
      「祥儿要回家，祥儿想爹爹、想爸爸。」又是一样的台词。
      「你不喜欢王爷大叔吗？」很难得的竟然看到醇佑很有耐心的跟着孩子说话。
      「祥儿喜欢王爷大叔，可是......可是......可是祥儿不喜欢......」
      「小祥儿，菊叔叔带你去洗澡，瞧你哭成什么样子。」我急忙趁着小祥儿要说出实话的时候打断他。
      正准备伸手抱住小祥儿，双眼却对上醇佑责怪的眼神，
      「除了我以外，不准你碰任何人，就算是娃儿，也只能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抱。」
      「你的独占欲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个时候发作？」
      「不可以，我正在问娃儿事情，你别来打扰！」
      这应该是我们之间第一次真正的争吵吧，争吵的原因竟是为了欺负小祥儿的人们，这似乎有些不值。
      「菊叔叔、大叔，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小祥儿不知何时止住了哭声，无措的看着互相瞪视的我们。
      醇佑别过头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张叔一眼，张叔会意立刻走了过来，
      「祥儿来，张爷爷带你去洗把脸，瞧你这么爱哭，长大以后怎么招姑娘爱？」
      我看着张叔絮絮叨叨的带着小祥儿离开，转过身迎上的依旧是不悦的眼神。
      「为什么不让娃儿说？」
      「说了有用吗？」我低着头，
      「小祥儿会被欺负，不都是我造成的吗？」
      是啊，都是我造成的，我怎么会这么笨？老是成为伤害别人的那个人？
      一个拥抱把我从自责中拉了出来，
      「你别把这世间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世上本来就不可能人人都幸福的。」
      我知道啊，可是就因为我也是不断的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我也想要保护别人的幸福，可是我的存在却造成了别人的不幸，你知道我心中的感觉吗？
      「君，我没有怪你，你别哭了。」这次换他的声音带着自责。
      我哭了吗？看着指尖上所沾上的泪水，我又感到迷惘了，我为什么要哭？
      「我不问了、不问了，如果你真的这么痛苦，我不会去惩罚他们了。」
      我看着他的目光，
      「我求你，求你别对我太好。」否则......否则当我失宠的那一天，也许我只能死......
      他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那样紧紧的抱着我，让我好像有一种错觉，错以为他想将我紧紧的揉入他的体内......
      ＿＿＿＿＿
      祥儿是很好哄的，晚上的时候，醇佑按着他的计划带上我们两人走上那挂满花灯的街市，看着头上花花绿绿的灯饰，小祥儿早把下午的不快忘的一乾二净。
      「你觉得我们像不像？」转过头，看着抱着小祥儿的醇佑脸上一脸的快意。
      「像什么？」
      「像是出来赏灯的一家子啊！」明明天上的月亮正圆着，他的双眼却笑成一朵弯月，
      「我是爹，娃儿是儿子，而你......」他空出一只手来握住我的手，他低声说着，
      「你是我孩子的娘。」
      我用力的白了他一眼，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是男的，跟你就算是倒立也生不出儿子来。」
      他倒是不以为杵，依旧带着微笑，
      「那就和李俐一样吧，你当这孩子的爸爸。」他转头看着小祥儿，
      「娃儿你今天暂时当大叔的儿子好不好？叫大叔一声爹爹试试。」
      小祥儿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甜甜的叫了一声，
      「爹爹。」
      这一声，可是让某人的双眼更弯了，
      「那你要叫他什么？」
      「爸爸。」小祥儿向我伸出手，
      「爸爸抱。」
      才刚伸出手，某人就侧过身不让我碰到小祥儿，
      「只有爹爹可以抱爸爸，祥儿还是乖乖的给爹爹抱吧。」
      小祥儿嘟着嘴，可是依旧乖乖的环着醇佑的脖子，双眼没有休息的看着悬挂的灯笼，我身边的那个人紧紧牵着我的手，走在这条五颜六色的街道上，我突然觉得，这就是幸福......
      36
      元宵后，醇佑似乎忙了许多，听偶尔会跟我聊天的张叔提到好像是跟春风阁有关，甚至惹的整个朝政一片腥风血雨，虽然醇佑的朝内并无实权，可是他一向是皇帝身边的亲信，面对现在的状况他自然得多担待些。
      他在不在府里，对我来说也没有差别，过去不也就好一阵子才见一次面吗？只是......只是在他府里住久了，每天都见到的人突然常常不见人影，难免......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吧......应该是这样吧......
      「菊叔叔......菊叔叔......」
      小祥儿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什么事？」
      「你又在发呆了。」小祥儿翘着嘴巴，不悦的说着，
      「你看，你要祥儿写的字写完了。」
      我低头看着我让祥儿练习写的名字，轻轻的拍着他的头，
      「不错，有进步了，那接下来，我们来背三字经好了。」
      「什么？不要啦！」
      我含笑的看着小祥儿拉着我衣角撒娇的样子，
      「不然弟子规好了，不然还有百家姓、千字文......」
      我看着小祥儿终于受不了的瘫在椅子上，我摸摸他的头，
      「我逗你的，再把你的名字写个十遍就好。」
      「还要写啊？」
      「还是你想要背书？」
      「祥儿写，祥儿乖乖写。」
      我看着小祥儿笨拙的拿着笔写字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好想多疼疼这个孩子，似乎自己可以陪在他身边的时日可能已经不多了......
      「残菊公子。」抬起头看见的是拿着点心进屋的张叔。
      还没等我开口，小祥儿已经甜甜的叫了一声，
      「张爷爷。」
      「祥儿好乖，在学写字啊？」他将点心放下后，宠溺的拍拍小祥儿的头，却是抬起头来看着我，
      「残菊公子，姑娘们今晚在西厅办了个小小的酒宴，让我来请你过去。」
      我看着张叔有些担忧的目光，
      「还请张叔替残菊拒绝，毕竟以残菊的身分不便与王爷的姬妾们单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