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宴灯刚要上车的时候,谢辞声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柳老爷子的特护打来的。
谢辞声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总觉得这通电话怕是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那边柳老爷子的特护扯着嗓子喊:“小先生,小先生,出事了!老爷子刚刚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您赶紧过来一趟吧,看情形不太好,老爷子上救护车的时候都开始说胡话了。他让您带着宴先生一块儿过去,好像要交代什么事,你们赶紧过来吧,老爷子送去圣约翰医院了。”
这一个消息,对于谢辞声来说简直如同五雷轰顶。
外公让他带着宴灯过去,说要交代什么事情,能交代什么?肯定是老爷子伤的很重,觉得自己怕是抗不过去了,硬挺着一口气,让他和宴灯过去,给他们交代后事!
那边特护的喊声是真大,宴灯耳朵灵,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俩人对视一眼,神色中都是满满的担忧无奈和为难。
宴灯知道,按照情况危急程度,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摔了一跤,其危险性绝对要比两个正值壮年的人被气的病倒要大的多。
说不得,柳老爷子这一跤摔下去,可能真的就要去跟阎王商量事了。
柳老爷子对于谢辞声来说,是为数不多被他当做真正亲人看待的老人。作为谢辞声的爱人,就算宴灯知道老爷子心里其实一直不愿意接受他甚至是排斥他厌恶他的,可到了老爷子生死关头,他确实是应该跟谢辞声一起过去的。
可那边病倒的人是他的亲生父母。
不管情况有没有柳老爷子那么危险严重,那都是他的父母。
就算宴灯一直没有改口,可人心都是肉做的,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面对两个对他如珠似宝地疼爱呵护的人,宴灯真的做不到一直坚定地不认父母。实际上,就算没有改口,可在宴灯的心里,已经是有点认了的。
谢辞声看出了宴灯的为难,他强撑起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宴灯的脸:“对不起,这次我没法陪你去看叔叔阿姨了。我先去看外公,你先去看傅叔叔和方阿姨,等到确定两边都没有大碍了,我再陪你去看叔叔阿姨,好吗?”
“……”宴灯眼眶瞬间红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
傅曦在那边急的直跳脚,听到谢辞声不跟着去了,也要去看病人,他马上冲着宴灯招手,“你别磨蹭了,快点吧。”
谢辞声示意宴灯赶紧上车,“行了,你快去吧。我让他们再开车过来就行。”
反正家里车多着呢,宴灯没必要在这上面跟谢辞声推让,他坐上车冲着谢辞声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谢哥,你那边要是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尽量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嗯,好,电话联系。”
傅曦见宴灯终于要走了,赶忙钻回自己的车里,冲宴灯喊:“行了,赶紧的吧!”说着,一脚油门,车就飙出去老远。
宴灯跟谢辞声摆了摆手,赶忙跟了上去。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宴灯开着车跟着傅曦才刚刚走了不到半小时,突然一辆别克车简直跟喝醉了似的,歪歪扭扭地就朝着宴灯的车撞了过来。
要不是随同的保镖车技够好,快速打方向盘避让开来,那车就能一头顶在宴灯坐的副驾驶位上去。
尽管努力避让了,可那车还是重重地撞到了宴灯这辆车的后车身上,后车厢都被怼扁了。
宴灯和保镖俩人也被弹出来的气囊给撞的胸闷气短,有一瞬间的失神。
等宴灯头昏脑涨地打开车门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肇事司机满脸鲜血地打开车门跑了下来。
肇事司机脚步踉跄,酒气冲天,都伤成这样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一副想要过来闹事的样子。
靠,遇到酒驾了!
那人还没走到宴灯跟前呢,就表情痛苦地摔倒在地,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的连连咳嗽。
宴灯厌恶地撇开头,冲着惊魂未定的小个子保镖招了招手,“报警以后,你在这儿看着人和车,等交警过来。”
小个子保镖一脸担忧地说:“不行,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行了,我身手比你还强一点。你在这儿看着人,别让这家伙吐完了发酒疯,再跑路上去被撞死了。”
看了一眼被撞的后车厢几乎被怼扁一大半的车子,宴灯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忙完了真得看看黄历,尼玛什么倒霉日子!
“顺便再给这家伙叫个救护车过来。”
见那人吐着吐着,居然晕过去了,宴灯就算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他赶忙蹲下去把人翻成侧躺,舌头拽出来,免得无意识的状态下舌头掉下去再给气管堵死了,那还不得被憋死。
发现后面出事,傅曦的车也停了下来,他下车跑了过来,焦急地问:“你没事儿吧?”
听到宴灯还操心一个撞了他的醉汉的安全,傅曦满脸无奈,“行了行了,就让他在这儿看着吧。你上我车,咱们赶紧走,再晚一会儿晚高峰来了,咱们非得在路上堵到半夜去不可!”
尽管非常不想跟傅曦这人同处一车,但是宴灯也承认,这地方想打着车怕是难,再耽搁下去真的要赶上晚高峰被堵在路上了。
“行吧。”
宴灯心想,今晚回家以后,一定要弄点柚子叶来泡澡,去去晦气。
傅曦可能是感觉到了宴灯对他的排斥,很识相地换到了前面的副驾驶位上坐下,留宴灯一个人坐在后排。
走着走着,宴灯就发现这路线好像有点问题?
要知道,以宴灯的超群的记忆力和方向感,整个B市的地图都在他脑子里放着呢。按理说,去一总院的话,应该朝南走,可是,刚刚司机耍了个花活儿,上了两次高架桥下来以后,就变换了方向,现在他们的车在往西走。
“绕……”
话未说完,宴灯就忽然看到车子前后排突然被升起的玻璃死死地隔开了,紧跟着,他听到后排车玻璃处有细微的嘶嘶声,一股子幽幽的像是苹果被切开的香味瞬间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被密封起来的后排车厢里。
宴灯瞳孔骤然一缩,氟烷,强力吸入式麻醉剂!
他迅速屏住呼吸,一抬头就看到前排的傅曦已经不复之前看着他有点愧疚心虚的模样,略带稚气的脸上挂着恶意爽快的笑容。
傅曦冲着宴灯慢慢地做着口型:傻!瓜!
说完,就得意张狂地笑了起来,他冲着司机笑着点点头,道:“停车,放我下去吧,人交到你们手里,后面的事情我可不知道啊。”
司机点了点头,见宴灯已经摇摇晃晃地翻着白眼栽倒在后座,确定对方吸入的麻醉剂够多,人一时半会绝对醒不过来,这才把车慢慢停靠在路边。
傅曦扭头趴在靠背上,想要再看一眼活着的宴灯,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宴灯肆意的笑脸。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阻挡在俩人之间的那层一公分多厚的防弹玻璃,就被宴灯飞起一脚踹出了蜘蛛网,再接一脚,碎裂的玻璃已经被彻底踹掉,砸了傅曦满脸。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司机在看到宴灯第一脚把玻璃踹出蜘蛛网的时候,就赶紧手忙脚乱地想要从车座下面掏东西。可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没等他碰到自己想拿的东西,宴灯已经踹掉了格挡的玻璃,整个人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上去一拳打在司机的后颈侧。
霎时间,司机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傅曦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顶着被玻璃砸出来的两管鼻血,抖的跟筛糠一样,嘴巴张的老大,却根本叫不出声来。
实在是宴灯现在神情真的很吓人,嘴角虽然挂着笑,可眼神却冰冷淡漠的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宴灯伸手掐着傅曦的脖子,把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扯了过来,轻声问道:“乖,告诉我,想对我做什么?弄出这样的事情,是谁在背后支使你,傅曜?爸妈到底有没有生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的情况,傻子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设套了。
宴灯别的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傅清辉和方珺珺的安危。
因为,他确定自己那会儿没有打通傅清辉的电话。如果只是傅曜想要算计他,偷偷藏起了夫妻二人的电话,免得穿帮,这还好说。可是,宴灯确实这两天没有遇见天天来跟他偶遇的夫妻俩了,所以他才会在听到傅曦说夫妻俩都病倒的时候,第一时间相信了。
现在,既然是有人要整他的话,那么,傅方夫妻二人的病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说,傅曜到底有没有丧心病狂到,为了算计他的时候不露破绽,将父母给囚禁了起来?!
一想到这一点,宴灯身上不自觉地就冒出了杀气,掐着傅曦喉咙的手也越发用力了。
“……”傅曦被掐的脸青唇紫,只翻白眼,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根本没法回答宴灯的话。
闻着对方身上隐约传来的尿骚味,宴灯终于稍微松开了铁钳一般的手,让傅曦能够正常呼吸,但又不至于从他手里脱困出去。
“说!”
“咳咳咳……”傅曦咳嗽了两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道:“没有没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好好的,就是……就是我给他们用了点安神的药,吃下去就会一直昏睡,不会伤身的,就,就是一直睡!”
哟,想不到,傅曜居然没有掺和这事儿?还被自己疼爱到骨子里的弟弟给下了药?
傅曦打了一个哭嗝,抽噎道:“对不起,你不要杀我,别杀我。我也不想的,但是,那人抓了我奶奶和爸爸,要挟我一定要听他的话,我没办法的。他说,只要我把你带出来,交到他的手里,他就放了我奶奶和爸爸。宴灯,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也是被迫的!”
而且,那人承诺他了,一定会把宴灯带走,带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只要宴灯消失了,他有哥哥外公护着,爸爸妈妈找不到宴灯,时间长了也就不会再闹了。到那个时候,他还能继续开开心心地当他的傅家二少爷,跟爸爸妈妈哥哥外公他们生活在一起。
再也不需要每天担惊受怕,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时刻担心着会被爸爸妈妈从家里赶走。
威逼加利诱,傅曦从一开始的不情愿,慢慢的,居然觉得这个人说的很对。宴灯这个人就是魔鬼,是不该存在的,看看他,一出现就不停闹出各种事端,闹的他几近家破人散。
这样的人,如果彻底消失,就好了,一切都会恢复从前美好的样子了。
于是,傅曦开始主动配合,甚至想出了利用傅方夫妻二人病重的借口,将宴灯引出来的主意。
听到傅曦一个劲儿说自己的无奈痛苦和种种不得已,宴灯简直快要笑出来了。
奶奶?
爸爸?
呵呵,真该让傅曜那个叉烧来听听,他倾尽全力维护,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的弟弟,已经认回了亲人,还为了将近二十年未曾谋面的亲人,给他下药。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宴灯没兴趣关注。
他在想的是傅曦口中所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按理说,傅清辉和方珺珺出于尊重宴灯的情况下,可是从来没有对外宣称过儿子被调换,宴灯才是他们亲儿子这件事。
更何况,这个人还能知道傅曦的真正身世,准确地找到傅曦那个残疾很多年的亲生父亲,和早已经被傅方夫妻二人整到近况凄惨的陈家老太太。
这个人的身份,简直要呼之欲出了。
“周沛让你这么干的?”
“……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
宴灯凑过去,掀开刚才司机伸手去摸的地方,里面放着的是一把手木仓。
哦,厉害了,看来是真的跟东南亚的毒枭搭上线,长本事了,居然能在国内弄到这样的玩意儿,还配给一个过来抓他的打手,手面儿不小啊。
“你跟他在哪儿见面?用什么方式联络?你知不知道,你迷倒我之后,把我交到这人手里之后,他要带我去哪儿?”
傅曦看到手木仓大大地发出一声哭嗝,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看他这怂包样儿,宴灯都快被逗笑了,“你都跟周沛商量好,把我弄倒交给他手里了。可别装什么纯洁无辜的小白兔,觉得他把我弄走就是打一顿,或者弄个断手断脚之类的出出气吧?”
“我、我……”
“呵呵,你心里啊,门儿清。周沛是什么人,一年前电视新闻里报道了好几天,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可是亲手杀了母亲还差点砍死亲弟弟的人。这样一个人要跟你合作带走我了,肯定是知道我得死在他手里,怎么这会儿看见个木仓就吓成这样?”
傅曦使劲摇头,不知道是否认宴灯说他心里门儿清,还是在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周沛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