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灯愣了一下,他觉得,谢辞声的这个眼神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戳的他心口上的嫩肉,刺刺地痛了起来。
不过,很快就被见到相见的人那种激动和开心给遮掩掉了,他挥舞着沾满锯末的手,冲着谢辞声使劲挥了挥。
“谢哥谢哥,你来啦!快进来啊!”
谢辞声被这一嗓子叫唤惊醒了,他悚然发现,自己刚刚居然在很认真地思考,到底要不要利用手段,把乔羽弄出娱乐圈,让她再也没有办法接近宴灯,再也没有办法介入宴灯的世界。
……太可怕了。
他有些自嘲地想,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以后每天默念一遍这句话吧。免得以后被嫉妒心操控,做出伤害宴灯的事情,那可怎么办?
不过在看到宴灯灿烂的笑脸和激动的眼神时,谢辞声自虐式的幻想,以及心底那些淤泥一般的恶念,就像是曝晒在烈日下的鬼魂一般,瞬间就化作飞灰飘散无踪了。
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回了宴灯一个暖暖的笑容。
在一旁观看了全程的甄蓁,就算不知道谢辞声的内心戏,也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又被塞了满嘴的糖。
算了,老板去跟准老板娘腻歪去了,她还是去探探班,把手里这些吃的喝的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送去,跟人打好关系,对宴灯有好处。
也许是女性的第六感分外敏锐,当初看到谢辞声在片场给宴灯穿羽绒服的时候,乔羽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看到俩人视线交缠,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世界自成一体的样子,乔羽第一次体味到了成语所说的醍醐灌顶是个什么滋味。
如,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谢辞声对宴灯,有那方面的念头?!
一个影帝级的大佬,对一个娱乐圈刚刚冒头的小新人,有了那种不可言说的龌龊心思?
光这么一想,乔羽就觉得天旋地转。
她不是圈子里那些势单力孤靠自己摸爬滚打的小演员,家里也是有亲戚在娱乐圈里站住跟脚的,要不然以她这种十年不红的扑街,怎么可能一部接一部,戏约不断?
乔羽的舅舅是雪梨卫视的高层,舅妈是谢辞声所在的影视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她曾经听舅妈八卦的时候说过一嘴,谢辞声之所以是圈子里的奇葩,好几年不营业不商演不轧戏,能够挑选自己想演的戏,那是因为人家身后的家世撑着呢,后台可硬,公司顶多敲敲边鼓,可不敢来硬的。
这样一个有家世有地位的男人,看上了宴灯,想要对他做点什么的话……
乔羽瞬间起了一身的冷汗。
宴灯可不知道乔羽的脑洞已经开到虐恋情深,直男掰弯,强制威逼,囚禁py了。
他只是像个想要向家长显摆自己能耐的小孩一样,用肩膀怼着谢辞声去看他收拾好的桌椅,“谢哥,你看,我这样一削,桌子是不是就不再是那种傻大粗苯的样子了?呐,我还把它们全部刨了一遍,彻底露出原木的色泽和花纹。等我弄好了,上一层清漆,绝对高端大气上档次!”
宴灯表示,装逼什么的,他当富家公子哥儿的时候,可没少跟着父辈们学。上层次的审美观再加上精湛的木工手艺,足够让他用最少的资金,做出最装逼的装饰来。
谢辞声看着焕然一新的桌椅家具,心中的自豪是有,但是更多的则是心疼。
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十二张桌子,四十八张椅子的,绝对的大工程。可这些却只有宴灯一个人在干,肯定特别特别累。
他原本想要拉起宴灯的手看看上面有没有水泡,可是一想到还有摄像头在,他就只好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偷往宴灯手上瞄。
唔,好像没看到?
就算没有水泡,也不代表宴灯不累!
谢辞声一想到宴灯会很累,哪里还记得自己被窦家班的师父摔摔打打大半天,浑身也酸疼着呢。他干脆利落地脱了大衣,把衬衫袖子卷起来,架势很足地问:“还要干什么,我来帮你。”
宴灯眼睛多尖啊,谢辞声这一挽袖子,他就看到对方胳膊上有两三个淡青色的指痕,心中暗骂:这个武指师父也忒不靠谱了吧?花了那么多钱请你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循序渐进啊!这一看就是直接上真格的,下狠手练谢哥了啊!
他本来想说,你找个地方坐着歇歇,我身体素质好着呢,这点活儿一会儿的功夫就搞定了。
但是,看到谢辞声坚定又跃跃欲试的眼神,宴灯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想了想,指着一旁的小扫把,说:“那谢哥,你帮我把刨好的桌椅仔仔细细地扫一遍,不要让锯末留在上面。”
谢辞声像接过什么重大任务的ge命战士一样,用端钢木仓的架势,端着小扫把去收拾桌椅去了。
看他这样儿,宴灯拍了拍额头,笑了起来。笑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这里好像还有一个谢哥忠实铁粉来着,怎么谢哥都进来这么半天了,铁粉也没有过来搭个话,星星眼,吹吹彩虹屁什么的?
他一扭头,就发现铁粉林卿卿同学正眯着眼睛,蹲在对面的角落里,跟一堆碎布料死磕呢。其神态之专注,眼神之认真,简直像是上了高考考场的学生,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缝窗帘。
甚好甚好,希望她一直保持这种专注,直到谢哥离开。
可千万别再砸场子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乔羽就看到谢宴二人,一个仔细清扫桌椅,一个动作轻柔利索地上清漆,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让她恍然想起,妈妈在家做饭的时候,爸爸也是一副好像做什么大事似的,在旁边摘菜洗菜递菜。
那是一种,独属于两情相悦,或者说,恩爱伴侣特有的发自灵魂和身体习惯的默契。
就像是契合的半圆,严丝合缝地合到一起,再也容不下一丝丝外物的圆满。
乔羽刚刚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好挑破这件事以后,宴灯要是被谢辞声利用背景逼迫甚至雪藏封|杀的时候,她能做点什么,能帮到他什么。
她甚至想,就算宴灯被谢辞声逼的紧了,大不了退出娱乐圈,去干个别的什么。反正宴灯还年轻,据说几个月才要参加高考。不管宴灯考的怎么样,哪怕就是一个三流的野鸡大学,她也支持他去读。他没钱也没关系,她这些年攒了一些,到时候她可以供他读书,甚至帮他去创业。
只要宴灯愿意,她愿意一直陪着他,鼓励他,不当演员不当明星也没什么。她相信,宴灯这么出色的人,不管去做什么,都能取得成功的。
而她,愿意做宴灯背后默默支持他,给他鼓励和栖息港湾的女人。
结果呢,她想了一大堆,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人家两人是两情相悦的,是相互爱慕的。
她只是个自作多情,想太多的,小丑而已。
想到这一点,乔羽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嘲讽,羞辱,和蔑视。他们在心里指点着,八卦着她的自作多情,嘻嘻哈哈着她的倒贴不成反被打脸。
无法抑制的酸意和羞愤袭上心头,她紧紧地咬着腮帮子上的软肉,才能勉强保持住自己不在镜头前失态。
“宴灯……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可以吗?”
宴灯早就被乔羽那古怪的眼神弄的如同芒刺在背,他倒是猜测过,这姑娘可能对他有好感。但是,人家又没有表白,他总不能大喇喇地跟人说:“姐姐,别喜欢我,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那特么简直太煞笔了好吗?
可是,自从谢哥进门以后,这姑娘之前缠|绵幽怨的眼神就变了。
变得更加古怪,古怪到让宴灯浑身汗毛直竖,要不是摄像头还在对着他们这边运转,他真是恨不能直接问一句:小|姐姐,我一个大活人,你为啥用看狗血电视剧的眼神看着我?搞得好像我下一秒就要得癌、车祸、失忆、被黑涩会追杀、被人戴绿帽要跳楼似的?
听到乔羽要先走,宴灯心里的小人简直要奋起舞狮欢送了。他极力克制,才演出一个弟弟关心大姐姐,温馨又不失担心的笑容,说:“啊?乔姐姐你不舒服?那快会去休息吧,我们这儿干的差不多了,你回去吧,多喝点热水。”
听到没有!我都说多喝热水了!
你说不舒服,我让你多喝热水了!
是不是直男癌感爆棚?
对,我就是这么一个直男癌晚期的男人,根本没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您别暗恋我了,别再用那种古怪的眼神扎我了。就让我安静地拍完这个真人秀,咱们从此天各一方,好吗?
乔羽不知道有没有get到宴灯的点,反而是谢辞声好像get到了,他有些好笑地瞟了宴灯一眼,低促地闷笑了两声。
“啊……没事,可能是有点中暑吧……”乔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个位数的气温和全天阴沉沉的天气是怎么让小仙女中暑的,但是,宴灯还是配合地搭戏:“那你回去多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乔羽强笑着,提起自己的小包打算离开,步子还没迈出去呢,一旁专注缝纫的林卿卿插嘴了:“哟,小公举中暑啦?”
听到林卿卿这句话,宴灯差点跪下了。
祖宗,她都要走了,你招惹她干嘛?
你还嫌我脑袋上的包不够多吗?
这特么是什么新品种的熊孩子啊?不惹事儿浑身难受是吧?
奈何林卿卿根本没有接受到宴灯的脑电波,她扔下手里的针线布料,摆出挑事儿的经典pose———挺胸抬头提臀,站丁字步,双手环胸,下巴微抬,眼帘半垂———语气里的讽刺感一定要足。
“哎,我记得之前是谁来着,说我公主病,说我以为普天之下皆我妈,谁都得惯着我。呵呵,乔大姐,今天旧金山阴天,全天最高气温9度,您真是身骄肉贵,这样都能中暑?还是说,您是累的?哦,您去买了点东西,帮宴灯搬了几个凳子,累着了?那是得赶紧回去休息呢。”
乔羽心情本来就接近炸裂,一听林卿卿说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她秉承着老娘不快活,也不能让你这个小婊砸快活的心态,冷笑道:“我干活儿少,是因为宴灯心疼我,帮我把能干的都干了。因为我讨人喜欢,我招人心疼。不像某些人跳的高摔的狠,作天作地的作精一个,只会让人讨厌,厌烦,恨不能离一个光年远!”
林卿卿没有想到自己心里刚刚升起的小苗头就被乔羽这么意有所指地戳破了。
她涨红着脸看了一眼埋头干活,隔绝屏蔽所有外界信息的宴灯,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这刚刚被打压下去的气焰,又涨了起来。
抓住乔羽年龄这个点,使劲踩:“什么叫你讨人喜欢,招人心疼?大妈,别自作多情了好吗?大家帮你干活,是幼儿园老师教的好,尊老爱幼而已!”
乔羽听到自作多情几个字,濒临崩溃的心态再也扛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有些怨毒地瞪了林卿卿一眼,低着头跑走了。
而斗嘴获胜的林卿卿则像个战胜的小公鸡似的,冲着宴灯飞了好几个眼神,这才志得意满地坐下来,继续干自己的缝纫大业去了。
经过这一场斗嘴,谢辞声是把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没看出来,宴灯的女人缘居然这么好?一个真人秀的小团队就两个女孩子,都对他有那么点意思?都闹到要为了宴灯,当着摄像机和节目组的面,撕起来了?
一时间,谢辞声的心里古怪极了。能够吸引年轻女孩的青睐好感,为他撕,说明宴灯的魅力大,说明自家宴灯优秀啊!但是,这么容易吸引女性好感的宴灯,他还能在他身边留多久呢?一个月,三个月,甚至不到一两年?
现场观看了一场互撕的谢辞声并没有觉得自家宴灯哪儿有问题,你们撕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不过,这些情节播出去可不好,到时候再被人带带节奏,绝对有人往宴灯脑袋上扣帽子,什么渣男,什么勾三搭四,甚至还能编出各种桃色的小段子出来。
他拿出手机给甄蓁发了条短信,示意对方去跟节目组交涉,封口恐怕是做不到了,不过这段镜头必须剪掉,绝对不能播出。
宴灯也跟谢辞声想到一块儿去了。
“谢哥,你给甄蓁姐说一声,看能不能跟节目组商量一下,把刚刚那段删掉?”
跟谢辞声担心有人给他泼黑水不同,他想的是,这段要是播出去,会对两个女孩子带来不好的舆论攻击。社会现状就是如此,女人吸引两个男人为她撕,就说这个女人不检点;男人吸引两个女人为他撕,就说这个男人有魅力有本事。
而这种艳色绯闻里,受伤害的永远是女孩子。
就算是他是无辜躺枪,可也不能因为自己清白无辜,就撒手不管,让舆论去伤害两个女孩吧。
谢辞声听出了宴灯的潜台词,他有点酸溜溜地开口问:“桃花运好,招女孩喜欢,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