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炀也许真的很会宠人,能让林澄这样单纯无求的小孩儿都心甘情愿做他的小情人,死心塌地维护他。
自己和林澄的经历,压根没有可比性,又谈何说教?
自以为是,真够可笑。
“我可能是个例外,他一直都很讨厌我。”黎洛耸了耸肩,“反正我也讨厌他,彼此彼此。”
林澄叹了声气:“我不希望你们这样水火不容啊……你们都是我很尊敬的人。”
黎洛伸长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别傻了,不可能的。他有什么可尊敬的?听我这个哥哥的,我肯定不会害你。”
林澄尚未接话,手机先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眼,当着黎洛的面接了:“喂,明炀哥,什么事?”
黎洛无意偷听,却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我现在?在外面吃饭呢,额……和谁啊……就和洛哥呗。”
“嗯,就我们两个……”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真不用!”
黎洛听不下去了,朝林澄伸出手:“我来说。”
林澄迟疑了半秒,还是乖乖把手机交到了他手里。
黎洛接起来就是不客气的一句:“您有事吗段总?”
电话里传来段明炀低沉的声音,透出些许不悦:“这是我的家事,黎先生请不要插手。”
“家事?”黎洛冷哼,“段总不至于这么霸道吧?你要什么人陪还不是招手就来?能不能放过林澄一晚上,让他好好吃顿饭?”
“和谁吃饭都可以,和黎先生你,我不放心。”
“怎么,我是洪水猛兽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洛笑了:“段明炀,我发现几年不见,你这人说话越来越不给人留面子了啊?我话给你撂这儿,今晚我要和林澄吃饭,我送他回去,你不必劳心了。”
林澄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摆着手小声说:“没关系的,洛哥,我还是回去吧,明炀哥会生气的。”
黎洛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朝电话里说:“就算他是你的……他也只是个孩子,给他点空间和自由行不行?既然喜欢,就珍惜点儿,万一人家受不了你的专制跑了,说出去你段总多没面子?”
段明炀沉默几秒,回:“黎先生还是那么能言善道。”
“过奖过奖。”
“可我并不喜欢林澄。”
“……?”
“起码,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喜欢。”
不是那种喜欢,那自然就是纯粹的身体交易关系了。
“……段总还真是无情。”
“跟你学的。”段明炀大言不惭,“我十分钟后到,你们可以结账了。”
“谁要听你命……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黎洛忽觉不对劲,脑海中警铃大作,浑身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你是不是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
“是,我——”
“段明炀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黎洛毫无征兆地突然暴起,差点就把桌子掀了,仿佛被一脚狠狠踩到了逆鳞,“我警告你,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监控他!”
林澄听得目瞪口呆,眨眼都忘了眨,说话都结巴了:“洛、洛哥……你、你怎么了……”
黎洛单方面挂了电话,胸膛剧烈地起起伏伏,撑着自己的额头平息余怒,过了半分钟,才渐渐恢复平静:“没事,就觉得他这人卑鄙无耻而已。”
当年段明炀就是在出租屋里装了监控摄像头,偷拍了和他上床的视频。
浓情蜜意朝夕间沦为威胁把柄,是天堂坠入地狱般的噩梦,是至今难以消除的狰狞伤疤。得知对方如今还在玩这一套恶心的手段,他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怒气怨气又一次被引燃。
说到底,他们现在虽然达成了合作关系,但只要那些发生过的事依然存在着,他就是一座休眠的火山,随时随地会爆发,永远不可能有真正和平安稳的一刻。
“你快换个手机,这个手机被他监控了。”黎洛脑子飞速转着,思考应对策略,“新手机自己收好,不要被他拿去,否则他肯定又要给你装——”
“洛哥,你别慌。”林澄走过来坐到他这边,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装定位的事我知道,明炀哥问过我,我同意了他才装的。”
黎洛愣住:“你……同意的?”
“嗯,有些人会找明炀哥的麻烦,他怕连累到我,所以给我装了定位,方便随时能联系到我,出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啊,这样……”
原来就算是装监控,目的也是有区别的。
对他是利用,对林澄,则是保护。
“那我刚刚太失礼了。”黎洛很快收拾好情绪,站起身,“走吧,一会儿他来接你的时候,我跟他道个歉。”
“嗯!洛哥你这样就对啦!”
黎洛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他可以一码归一码,为误解而道歉,但段明炀呢?他当年质问对方是不是偷拍了视频的时候,段明炀承认得尤为干脆利落,仿佛理所应当。
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林澄眼巴巴地看着满桌的精致菜肴,有些一筷子都没动过,这就要走了,难免有点儿可惜。他好不容易跟自己偶像出来吃顿饭,肚子都没填饱,就像个小学生似地被家长抓回去,饶是乖巧如他,也不满地小声嘟囔:“明炀哥好霸道……”
“你才知道啊。”黎洛招来服务生,把菜全都打包了,替他提拎着沉重的袋子下了楼,往门口走,“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好了吧?”
“嗯!洛哥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
“真乖。”他们俩在餐厅大门口站定,黎洛摸了摸他脑袋,突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转头望去,门口那辆眼熟的迈巴赫已经停着了,两名保镖门神似地站在车头和车尾。
后座车窗降下了一小截,隐约可见里头坐着的人那威严的剪影和硬朗的侧脸线条。
段明炀没下车,保镖走过来,恭敬地鞠躬:“林先生,请上车。”
黎洛随手把打包袋塞给了保镖,自己插着兜跟着往外走,却见林澄坐上了另一辆车。
“黎先生,段总请您上车。”
倒是他坐在了段明炀身旁。
“喂,不是吧?”他跷起腿靠在椅背上,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你接个人都要开两辆车带上保镖啊?和小情人不是应该过二人世界吗?”
段明炀睨了他一眼:“黎先生变脸可真够快的。”
“嗯?什么意思?”
“几分钟前还骂我是狗,现在又能跟我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哦,这个啊,我刚刚误会了,对不起,行了吗?”黎洛吊儿郎当地笑着,“我道歉了,段总什么时候给我道歉?”
“我有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吗?”
“你心知肚明,视频删了没有?”
段明炀微作恍然状:“黎先生是说你求我上你那次?为什么要删?那晚你在我身下的样子,我可是反复观赏了无数遍——”
话音未完,一记破空而来的迅猛拳头已至眼前。
黎洛根本没考虑这一拳砸过去会是什么后果,尚未彻底平息又翻涌而起的熊熊怒意已将理智燃烧殆尽。
可惜他拼劲全力的一拳并未触碰到段明炀分毫,反被半路截下,手腕一痛,顷刻间局势扭转,他倒成了被反扣着手压制住的人。
段明炀下手凶狠,膝盖从背后死死压住他的膝弯,像台重型压土机似的,碾得他闷声痛呼。一只手紧掐着他的两只手腕,勒出了鲜明的红痕,另只手毫不留情地揪住他披散的长发,朝后一扯,迫使他艰难地仰头。
黎洛倒抽气:“我操-你大爷!”
段明炀置若罔闻,一派气定神闲,俯身凑到他耳边:
“谁是被-操的那个,黎先生应该很清楚。”
第19章
迈巴赫四平八稳地行驶在路上,厚厚的隔音挡板将车内分割成了两块全然隔绝的区域,前座的司机听不到后座传来的任何声音,也看不见此刻宽敞的后座内,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你特么给我放开!”黎洛突袭不成反而受制于他,气得想咬人。
“黎先生的脾气实在不太好,这样下去我们很难合作。”段明炀松开了他的头发,五指插入柔软的发丝间,将他的头往座椅上用力一按,紧接着却轻轻抚了抚,像是在抚摸炸毛的小猫。
“想让你学乖一点而已。”
“偏不巧,我这人只会装乖,不会学乖。”黎洛的侧脸紧贴着真皮座椅,发丝散乱在额前,气息不稳,偏要嘴犟,“这一点,段总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看来黎先生还不太明白自己的处境。”段明炀拨开了他额头的散发,俯下-身,近距离直视着他的双眸,目光冷锐。
“你以为,自己还是呼风唤雨的黎家大少爷?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爸入狱,你爷爷年事已高,你黎家现在只是靠着以前积累的一点资产、和你赚的那点微薄收入维持虚名?”
“当初要不是你去做了演员,构不成威胁,你以为其他对你家虎视眈眈的人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眼下你爸快要出狱,那些忌惮你爸东山再起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你要是还这么嚣张任性,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黎洛眯眼:“那请问那些人里,包不包括段总你呢?”
“如果包括我,我还会跟你说这些吗?”
“那可未必,说不定是贼喊捉贼呢?”
“你非要这么怀疑我的话,可以,你去找段家另一位少爷合作试试,看他会不会理你。”
段明炀松开了对他的压制,退回原位,又恢复成了一派正襟危坐的姿态:“黎先生,别怪我话说得难听,你在那些把你当做鱼肉的人眼里,是没有谈判权的。我与你合作,也不是因为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黎洛坐起身,甩了甩酸痛的手腕:“你总不会是因为念及我们的旧情吧?”
“如果我说是呢?”
“那麻烦你下次找个可信度高一点的理由。”
段明炀低着头,有意无意地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戒指:“这可难为我了,在黎先生眼里,我说什么都不可信吧?”
“你知道就好。”
“彼此彼此。”段明炀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黎先生的话,我也不会再信了。所以你看,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信任,又谈何欺骗?”
黎洛琢磨了会儿:“说得还挺有道理,那你到底为什么跟我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段家那父子俩想摧毁的东西,我偏要保护,这个理由怎么样?”
黎洛审视他几秒,终于笑了:“这就很像真话了。段总了不起,能屈能伸,当年为了名利地位依附段家,卧薪尝胆这么些年,现在得了势又要忘恩负义地报复自己亲哥亲爹,可怕可怕。”
段明炀没被一个个贬义词惹恼,相当自然地伸手,拉过他的手腕,替他轻轻揉捏发红的地方:“知道我可怕,以后就乖一点。”
黎洛僵住。
他自认变脸的速度已经够令人瞠目结舌,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手腕上的亲昵触碰带来阵阵酥麻感,他想抽回来,可又转念一想,段明炀这么没脸没皮,自己怎么能怂?于是干脆大大方方地把另只手也伸了过去。
“这只也疼,要揉揉。”
段明炀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无语,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两只手腕都被对方托着,落入温热宽厚的掌心,按摩揉捏的力度恰到好处。他们两个此刻挨得极近,姿态亲密,宛如从未有过矛盾的情侣。
仿佛刚刚破口大骂脏话的不是他黎洛,狠心把手腕勒出红痕的也不是他段明炀。
这算不算是打完巴掌再给颗糖吃?黎洛漫不着调地想着。
难怪林澄会对段明炀那般死心塌地,光看宠人这部分的话,段明炀确实称得上是个会玩的金主。
“黎先生。”段明炀低声唤他,分明是个疏离的称呼,却因距离的拉近而染上了几分暧昧。
黎洛抬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脸,被那双深邃的眼一盯,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什么事?”
“听说你在调查杨婧。”
“……”
暧昧气息荡然无存。
这个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不用问也知道。
“是啊,我怀疑她傍上了你哥,才拿到宣传大使的名号。”
“她最近确实跟段兴烨走得很近,不过我目前还无从下手考证。”
黎洛:“交给我吧,你给了我代言人的位置,我总该给你办点实事、礼尚往来一下了。后天有场品牌方举办的公关活动,我和她都会去,到时候探探她的口风,段总要不要也来凑凑热闹?”
“后天我要出席华曲奖的典礼。”
“哟,段总还真想发展娱乐产业?”黎洛调侃,“还是说你的哪位小情人是歌手?想给他黑个奖?”
“黎先生随意揣测,总之我去不了,你万事当心。”
“放心,我也就在您这儿一再吃亏,别人要来找我麻烦,先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我看你先该掂量下自己。”
段明炀这句话的语气似乎颇为无奈,还莫名夹杂着点儿若有似无的宠溺,听得黎洛微怔,一时竟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关心。
这时,车平稳地停下了,段明炀松开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