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相十方绕过他往楼梯走。
杨泽义立马亦步亦趋跟上去,巴巴地望着他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你的琴多贵啊,我在路上能护着!而且而且!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我们好久没出去吃了吧?”
相十方被他烦得没办法,一个粗旷的汉子嘤嘤撒娇的冲击不仅是耳朵受难,心里也觉得别扭,所以相十方只好默许他跟上。
一路上杨泽义还真跟保镖一样,昂首挺胸的,谁靠近一点儿就凶恶地瞪过去,唬人的效果满分。
到了琴行,相十方自然不可能拿了琴就走,他需要检查,拉奏,并且浏览一遍老板给他介绍的新货。
一趟下来,快一个小时才结束。
稀罕的是杨泽义一句怨言都没有,就坐在一边摁手机,每当相十方看过来他就果断放下手机,表现出自己很乐在其中的态度。
绝对有问题。
相十方心知肚明,但不点破。
出了琴行,杨泽义又盛情邀请相十方去餐厅吃饭,那热络的模样,如果相十方要是说累,他二话不说就献出自己的后背。
去餐厅吃了饭,杨泽义依然没把心事说出来,但那是不是忐忑看着相十方的眼神,就证明不会是什么好事。
饭吃完后,杨泽义又贴心地为相十方提琴盒,简直是要从头服务到脚。
他大概还等着相十方来问,毕竟他哥的智商他还是清楚的,要是这么久了还没看出他有目的,这就不是相十方了。
可相十方比他想象中的更沉得住气,甚至连探究的眼神都没有,杨泽义表面笑嘻嘻,心里要急哭了。
吃饭的时候下了场雨,外面还算凉爽,所以他们并没有坐车,而是走一段路消食。
杨泽义跟在相十方身后,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憋出一句:“哥,你觉得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相十方不咸不淡道:“还行。”
“就……就还行?”杨泽义瞪大眼,他对他老娘都没那么贴心!
“嗯。”相十方随意应着,他走着,脚步突然一顿。
杨泽义还在叨叨为自己怨不平:“今天的早餐是我亲自给你做的,还有你那洗好的鞋,鞋带也是我帮你穿的,我还陪你去琴行……”
相十方拉住了杨泽义的胳膊,目光闪着寒芒,盯着前面向他们走来的人。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个小径,两侧是灌木和树木,车辆不能通行,大概有五十米才能走出去回到街道。这是故意做成山林风格的小路,也是个捷径,只要走出去,就能看到他们的小区。
但此时,他们被前后包抄了。
前面有三个,后面有五个,都是男生,高大的比杨泽义还高半个头,最矮的也是到相十方的耳畔,他们神情不善,一看就是找茬的。
“那么窄一条路,一群人挤进来做罐头啊?”杨泽义也不是善茬,倒先嚷嚷起来。
“不知道把你们两个小少爷做成罐头,味道会怎么样。”为首的说着,从身后一抽,抽出了一根钢管,在手心威胁的敲着。
接着,又有几人也作出同样的动作,有半数人都带着钢管,显然是有备而来。
杨泽义把相十方护在身后,说:“你们什么意思?光天化日想打架啊?”
“你们谁是相十方?”那人问。
相十方眼眸一沉,这些人是受人指使的,而会派混混来整他的,也只有程姣心了。
“我是,怎么了?”杨泽义挺身而出道。
“你?”他们嘲讽地笑起来,“你以为我们没看过照片啊?后面那位,要当缩头乌龟多久?”
相十方不被他们的话语所刺激,甚至对他们的阵仗都无动于衷,他冷静开口:“程姣心给你们多少钱?”
“你说什么,我们不知道!”
“我靠程姣心那个贱人!”杨泽义咬牙切齿。
相十方依然运筹帷幄的模样,“她给你们的钱,我翻倍给,行吗?”
他这话让那些人爆发出响亮的笑声,有人骂“怂X”,杨泽义当即就骂回去,凶煞不已。
“哥你放开我!我揍不死他们!”杨泽义说。
那些人才注意到,相十方一直扣着那个暴脾气的手腕,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冲不过来。
“不好意思相大少爷。”为首的人阴阳怪气道,“我们的雇主早就预料你会这么说,就先给了保障,你翻倍,那她就再加。你大可以继续翻,反正最后占便宜的都是我们。”
他们故意将钢管一下一下敲着地,那梆硬的声音在这个环境下能给人造成不小的压力。
杨泽义咽了口口水,他虽然打架,但从来没参与过这么显著的以少对多,对方还带着武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被敲对地方了就不止是流血了。
他心里有点儿犯杵,可他的傲不允许他低头,于是他对相十方低声说:“哥,等会儿我冲过去撞开他们,你就跑。”
“别冲动,他们找的不是你,你到一边去。”相十方说得这样云淡风轻,“拿好我的琴。”
“哥!”杨泽义错愕地看着他。
“商量好了吧?要加多少倍啊?”
相十方松开了杨泽义,走上前,“程姣心没告诉你我是什么背景吧?或者说,她也以为我可以随便动?”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相十方冷静得像一个机器,“你们一毛钱都拿不到。”
话音未落,相十方动了。谁也没想到会是他先出手,又快又准又有力,一下擒拿住最近那人的手腕,再一扭,就听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钢管就到了相十方手中。
接着他一棍打中另一人的腹部,又躲过了旁边那人的攻击,在回身打在那人的腰少,短短不到十秒,他就放倒了三人。
“泽义,走。”相十方说。
杨泽义下意识听从,提着琴盒跑出了包抄范围。
但相十方并没跟上,剩下的人哇哇叫着冲上来,在这窄小且略陡峭的小径上,就算相十方在灵巧也会挨上几记。
杨泽义的血性被激了出来,他把琴盒一扔,又冲了回去。
这场斗争及其混乱,首先地势狭窄,无法放开了打,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势,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二流子,很容易就打到自己人。其次,有许多人手里有钢管,挨一下特疼。但拿着钢管的相十方更可怕,他显然清楚打哪里能让人失去行动力,再加上杨泽义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护着他,他基本没被碰到。
最终的结果是,相十方手中的钢管“照顾”了对方的每一个人,生生把他们打跑了。
“有种别跑!刚才谁那么牛X哄哄的?给我站住!”杨泽义上头了,还想追过去。
“行了,他们挨的够他们躺几天的了。”相十方拉住他说。
杨泽义“嗷”的一下疼得叫唤。
“怎么了?”相十方皱眉,“骨裂?”
“没有没有,手臂被抡了一下,肿了吧?”杨泽义边抽气边说,他转过来面向相十方。
相十方才看到他的脸,嘴巴破了,脑门也肿了,脸颊上也一块青一块紫,不比那些人好到哪去。
“回去上药。”相十方说。
“哥,我头好晕。”杨泽义像根面条一样,靠在相十方身上。
相十方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明显是想踢开但碍于情面。
“哥,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杨泽义气若游丝。
“那就去医院,你要站就站好,要坐就坐下。”
杨泽义偏要保持着不伦不类的姿势,继续说:“哥,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帮我完成一个遗愿。”
“行。”相十方伸出手指抵着杨泽义的肩,然后往后退。
杨泽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好歹也是表弟,刚才还拼命保护了他。相十方叹了口气,驾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谢谢哥。”杨泽义心中大石落下,语气也欢快了起来,“你可不能反悔。”
“什么遗愿。”相十方随口问。
“就是,有个保送冕大的名额,你能给我弄来吗?”
第27章
“什么?”相十方始料未及。
“哥你答应我了的!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杨泽义说。
相十方想了想,他隐约记得确实有一个保送名额,似乎是在他们班上,是谁来着?
“回去再说。”相十方没有立刻给杨泽义回答,他叫来司机和私人医生,把杨泽义送回家。
可这小子拧上了,非要相十方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才肯配合医生上药。
相十方在旁边心疼自己的琴盒,正仔细检查那把刚保养出来就被粗鲁对待的小提琴,杨泽义闹得他心里烦躁,便对医生说:“你回去吧,别理他,让他疼着。”
杨泽义呜呜哇哇地假哭,“你答应我了的!现在又不理我!你言而无信!”
“我不帮你做没有前因后果的事。”相十方冷冷道,“你才高二,还没到要操心大学的时候。”
“不是我要,是、是……”杨泽义有些难为情,“是巧巧,她说自己差几分就能上冕大,她不想让她爸妈失望,所以才找我想办法。”
杨泽义觉得面上无光,因为自己的女朋友有难,他却不能亲自解决,还要求别人,太不爷们儿了。
“哥,我知道现在那个名额落到你们班了,可你们班各个都是大学霸,考冕大多人容易啊?何必还占着一个名额呢?”杨泽义说,“但巧巧更需要啊,你就帮帮我吧,我以后绝不捣乱,你说什么我都听,行吗?”
相十方忽然想起来了,是林既,林既得到了保送名额。
但林既的成绩确实远超冕大的分数线,去冕大可以说是屈才了。
杨泽义又在哪儿哭惨,“哥,这事儿我必须办成,之前巧巧生日那天,我都当着所有人面答应巧巧会实现她的一个愿望,要是我没做到,别人会怎么说我啊?连自己女朋友都帮不了,我还算男人吗?”
相十方心不在焉,他莫名想到了最近他和林既的关系,最亲近的一次就是他不知怎么了觉得林既捡掉地上的馒头吃的模样,又脏,又可怜,那一刻大概是他迄今为止同情心最强烈的时候,他给了林既一袋食物,还允许林既今后都可以来他那里拿食物,甚至还让林既握着自己的手。
那双手并不细软,瘦,并且因为紧张,还有些湿凉。
却让相十方有种,林既在向神祷告,祈求神的安抚这样离奇的感受。
但对于他的帮助,林既只接受了几天,之后便又孤僻安静着,不再主动靠近一步。
那么看来是林既经济好转,不需要了。
相十方轻描淡写的得出结论,耳边杨泽义闹得烦人,他冷冰冰横了杨泽义一眼,“想要我答应,就闭嘴。”
杨泽义立刻捂住嘴巴,用眼神传达着生动的哀求。
自从保送的结果确定后,林既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生活。
他原本想把课也停了,那么他会多出许多时间去找新的工作——上次他向亲戚们借的钱需要还一部分了。
但班主任了解他家的情况,还是他再花过多的时间去打工,身体绝对撑不住。所以吴老师向学校申请了一笔拨款,奖励家境贫困但成绩优异的学生,他还向林既只要等高考结束,林既就能拿到那笔钱。
为此林既需要参加高考,最好成绩还要漂亮。
学习是林既长项,靠着自己的成绩拿到奖学金,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于是林既没有停下复习的脚步。现在他坐在教室里专心的写题,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有人为他争执得面红耳赤。
“这太不合理了!”这时吴老师第五次说出这句话,“明明已经定下来了,哪能说改就改?校长,那孩子不容易啊!你们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校长也是愁容满面,连连叹气,“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学校能掌控的,上头想要,我也没办法。吴老师,我看了那个林既的成绩,即使没有这个保送,他也是可以去冕大的。”
“可他家很困难,这个保送项目可以免除四年学费,对他们家能减轻很大的负担。”吴老师说。
“我们这边可以把各类奖学金都拨一笔给他,加起来也不少了。吴老师,你也理解一下我的压力,唉……”校长摇头道,“你回去和林既说一声,叫他积极参加高考吧。”
吴老师任职二十多年,一直专注对学生的培养和教育革新,那些官场上的光影从没介入过,所以此时也只能干气,无能为力。
之后吴老师把林既叫到了办公室,他实在不忍心对林既说出这个事实,这孩子受了太多苦,如果再让他在临考前知晓自己又一次被命运迫害,或许这会成为压死他到最后一根稻草。吴老师害怕会发生最坏的情况,所以他只叮嘱林既要全力以赴参加高考,打算高考结束后再告诉他。
只要林既能正常发挥,那么这件事最终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刚才领导过来和我说了,奖学金的数额也会参考高考的分数,多一分就能拿多一点。”吴老师说,“所以老师希望你能够认真对待高考,拿出水准,尽量拿高分,能做到吗?”
林既点头,“能的。”他深信吴老师的话。
“那就好。”吴老师看着林既的目光有欣慰,也有歉意和无奈,“林既,你的生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凭你的努力,一定可以逆转过来。”
林既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当他在激励自己,便说:“我明白了,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