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是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
“拔*无情……”
齐琛:“……”
齐琛简直哭笑不得,背着纪星慢慢在小街上走着。停电了许多人出来吃烧烤,炭火蔓延在街头巷尾,染出带灰的淡蓝色,香味直冲脑门,引得纪星肚子咕咕叫。
“饿了。”纪星道,“我要吃烧烤。”
齐琛便如让往东不往西的称职“座驾”,转身就朝烧烤摊走去。
老规矩,齐琛只吃了一条烤鱼,其他都是纪星的。
两人正吃得欢,万宝路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搓着手道:“巧了,我请客,还想吃什么?”
他笑着看了眼纪星:“喝酒吗?”
纪星摇头:“年轻人,不要老是喝酒。”
万宝路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哎,年轻人不要过得那么克制,须知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得意什么?”纪星咬了一嘴五花肉,舌尖舔了舔沾上辣椒的嘴角。
万宝路指了指旁边不说话的齐琛:“他回拳台了,你回家了,还不够得意?”
万宝路消息灵通,已经差不多知道了前因后果。
纪星笑了一声:“你这本事,出去好好过日子哪里不行了?”
“出去?”万宝路啧了一声,指了指烧烤摊,道,“金三角,不过是裕城的一个缩影。外面的世界多得是这样的地方,好日子谁不想过?问题是难啊。”
万宝路摊手:“我这学历,在这儿混混还成,出去了……”
他摇摇头,让老板拿了啤酒来,给自己和纪星一人倒了一杯。纪星没喝,目光上下打量他:“你女朋友呢?”
“在家。”万宝路一口气灌了半杯,又狠狠抽了口烟,“她身体不好,不怎么出门。”
先前纪星就注意过,万宝路的女友小梅看起来脸色很差,说话声音小,整个人也瘦得不成样子。
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
纪星好心道:“你要真喜欢她就好好出去工作,给人家一个安稳的家不比在这儿好么?她有医保吗?”
万宝路噗地乐了,嘴里喃喃重复:“医保?呵,医保?”
齐琛看了纪星一眼,慢慢摇头。
纪星叹气,金三角的人他也习惯了,齐琛这样的是少数,许朔、万宝路这样的才是多数。若是放着小左不管,过不了几年,小左也是他们之一。
那种熟悉的,黑暗又绝望的气息蔓延了回来,覆盖了纪星因为齐琛而对这里燃起的亲切感。果然他还是不喜欢这里,也不适合这里。
他懒得再多说,万宝路能为自己找一千个理由,总之是不会主动离开这里的。
三人沉默地吃了会儿东西,齐琛要去结账,万宝路摆手:“哎,说了我请客。”
齐琛不愿欠他人情,道:“没事,我请。”
他拍了下万宝路的肩膀,这些人在他打比赛的时候专程来给他助威,他领这个心意。
看着齐琛去找老板,纪星晃着腿,嘴里叼着一根鸡腿。
周围黑漆漆的,
众人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散发出明明灭灭的光线,远远看着,像是落在人间的小银河。
只是微弱的几乎看不见。
万宝路突然凑近了跟纪星说:“纪少爷,我在你爸那儿就拿了这么点……”他比了个手势,说,“跟我预想的差太远了,你能不能去说说……”
纪星蹙眉,婉拒道:“我不管我家的生意。”
“别这么说,大家兄弟一场。”万宝路抖了抖烟灰,看着纪星的眼睛,“你也知道小梅情况不好,金三角是待不下去了,我想弄点钱,带她走。”
“走去哪儿?”纪星也看着他,“你如果是要去外面工作……”
“往南边走,泰国、缅甸……老挝,哪儿都行。”万宝路打断纪星的话,吐了两个烟圈,靠在椅子里慢悠悠道,“我想带她出国,过二人世界。”
纪星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那你这得差多少钱?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够吗?”
“用不着那么多。”万宝路以为有戏,笑得露出了因抽烟而熏黑的牙齿,“我之前跟你爸说好的价格,你让他松口就行。就你们家这情况,我从那几户拆迁户里提个成而已,能占多少?不够你们塞牙缝的。”
纪星算是明白了,万宝路想要拿一大笔钱然后离开国内,过上他所谓的“二人世界”。
他没想过通过自己的努力去给小梅一个更好的生活,只是想占个大便宜。因为这对纪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可是为什么呢?
纪家的钱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以为是九牛一毛,所以就得天女散花似的,谁想要就给谁吗?
万宝路见纪星脸色沉了下来,干巴巴一笑,道:“你也知道小梅她……”
“她是你的女朋友,不是我的。”纪星丢了骨头,拿纸擦了擦手站起来,“你想给她好日子,就自己去挣。”
“哎!”万宝路忙站起来,道,“价格上咱们好商量啊。都是兄弟……”
“如果你愿意好好去工作,我可以借你钱。”纪星看着他,“你想过拿了这笔钱之后做什么吗?做生意?投资?你想过要怎么给小梅姐一个安稳的未来吗?”
“如果你们把钱花光了呢?又打算怎么办?”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议论纷纷,万宝路脸上挂不住,压低声音道:“不给就不给,你还没资格教训我。亏我还去给齐琛助威,还为他高兴。你们呢?翻脸就不认人。”
“这是两件事……”
“这点钱能让你纪家破产吗?我要得很多吗?”万宝路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我也是帮了你们不少忙的,否则你爸能在年底前顺利签下所有拆迁合同吗?”
“你也自己做生意,你该知道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万宝路道,“我什么工作没做过?打工、开店……你去问问,最早我还开过烧烤店,下午五点开到凌晨五点,整宿整宿地熬夜,你知道能赚多少钱吗?”
如果是遇到节假日,还能有些生意上门,平日整整一晚最多也就赚两百元。
“现在做什么不要资源,不要钱?”万宝路眼眶通红,掐了烟恼怒道,“你以为上外卖平台不要钱吗?投广告不要钱吗?新客人优惠、包装费、红包、优惠券、返配送费……这些钱全都是我在承担!你一顿外卖多少钱?那么便宜的价格是怎么来的?你想过吗?我一晚上别说赚了,甚至会亏损!”
如果不给平台钱,不买广告位,就没有宣传,没有人点外卖。
这两年经济又不太好,夜里冷清,连隔壁做奶茶的都关门歇业了。
万宝路可以找一千一万个理由来说明自己努力过,只是努力了没有用,也没有未来。
但纪星不为所动,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他没有这个义务。
齐琛
走了回来,看了万宝路一眼将纪星护到了身后。
万宝路突然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失态了,抹了把脸踹了一脚椅子,匆匆走了。
他的背影显得很狼狈,微微佝偻着,脚步匆匆,甚至有些慌张。
纪星觉得哪里不对劲,万宝路平日好面子,很少在外失态,整个金三角,万宝路已经算是十分讲究的人了。
在外面突然跟他要钱这事,总觉得有些突兀。
齐琛低头问:“怎么回事?”
他结账回来时听到了几句,但不知前面说了什么。
纪星简单跟他解释了,又想起一些事问:“他之前不是找你一起做生意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答应,具体的不清楚。”齐琛边走边思索,“但我觉得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纪星想了想,猜测:“我觉得他应该是急需用钱。”
万宝路会做人,凡事能留一线,也不会随便同人树敌。他一边卖消息,一边走中介的路子,给其他人介绍工作提成,一点小钱多半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总去光临小梅的店,认识了小梅,和小梅谈起了恋爱。
纪星想起什么,道:“那个小梅姐,她还有在接生意吗?”
“好像有。”齐琛倒是知道一些,“但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天做不了几单。”
这就很神奇了,万宝路这样的人,居然还愿意让小梅继续接单?
除了他们很缺钱之外,没有其他解释。
可这缺钱不会是突然出现的,为什么之前还能维持讲究的万宝路,突然就维持不住了呢?
是跟拆迁有关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你答应给他钱了吗?”齐琛皱眉问。
“没有。那又不是我的钱,是我爸辛苦赚的,我凭什么说给就给?”纪星道,“而且也没有理由给他,纪家是做扶贫的吗?他好手好脚,也不符合扶贫资格啊。”
齐琛摸了摸他的头:“你做得对。”
有些同情心没必要有,因为这种头一开,接下来就会收不住。
金三角大部分的人在齐琛这里也没有多少信任度可言。
时间一晃而过,齐琛的职业前景恢复得很不错,虽然偶尔依然有各种“假拳”的新闻出现,但对他的情绪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像是突然就快速地成长起来,比以前更沉稳、内敛、成熟,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很快,苏长玉在陈瑾那儿拿到了足够的证据,信誓旦旦地表示这次妥了,陈瑾本以为自己能逃脱升天,没人会再关注他,可惜纪星压根没打算放过他,律师函中明晃晃地写上了陈瑾的名字。
苏长玉为此笑得不行:“这姓陈的小心思不少,还自以为很懂有钱人的心态。这自信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哎,你说他要是知道你拿了证据还过河拆桥,他会是什么表情?”
“这不叫过河拆桥。”纪星懒洋洋道,“这叫罪有应得。”
齐琛在王海阳的帮助下,开始不断参加各种小型比赛,纪星身为“助理”,每场基本都会跟去。他们俩的身份游戏玩得还挺开心——一会儿纪星是助理,一会儿齐琛是保镖,一会儿两人又是如胶似漆,仿佛一直在热恋期里的恋人。
连苏长玉都没眼看,直说齐琛纪星两人谈恋爱,实在肉麻得辣眼睛。为此,连出来聚会的时间都少了,除非只有纪星一个人,苏长玉才能被约出来吃个下午茶。
纪星的事业也蒸蒸日上,八卦风波慢慢消退后,公众号的热度也逐渐降低,开始循序渐进的平稳发展。
纪星有空就背着相机四处跑,拍一些各个地方的照片,找一些有现实温度的故事。
无论是温馨的、残酷的、无奈的还是猎奇的,他写得故事总
是有人追着看,慢慢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我们老纪家!生来就是有艺术细胞的!”纪星对颇不服气的苏长玉道,“你看看我爸给我们姐弟取得名字,还有我妈,经常去参加一些摄影展、画展之类的慈善拍卖。这就是命运啊!”
苏长玉:“……”
彼时苏长玉穿了套米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温文尔雅,像极了衣冠禽兽。他现在担任“无糖”工作室的运营经理,广告赞助拉了不少,还找了一批人专门做数据流量分析。
最初他当然也是希望纪星成功的,但他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成功?
这就很神奇了。
哪怕是有资本做基础,后续的流量可都是纪星实打实自己挣来的。
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搞了半天,他一直以为自己和纪星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是?
这让他感觉到了背叛,这塑料友情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纪星劝他:“你就老实地跟着我,让你爸也看看,你不是没这个本事。”
说实在的,跟外人打交道的活计,纪星还真不如苏长玉。
小左在旁边吃东西,默默听着,见苏长玉臭了个脸,拉了下对方的手,比了个大拇指。
“你看!”纪星道,“小左就知道你的好。”
苏长玉挥开小左的手,哼唧道:“你就会拍马屁,吃你的东西!”
小左咧嘴笑了一下。少年人一天一个样,长得很快,现在营养跟上了,个头眼看着就窜了上来,身体结实了,皮肤白了不少,浓眉大眼的看着还挺帅气。
平日小左阴沉着个脸,看起来校霸似的,对着苏长玉就现了原形,黏人得厉害,笑起来有个小酒窝,还挺可爱的。
只是苏长玉不吃这套,总跟纪星抱怨,说小左心思深,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其实肚子里都是黑水!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
纪星让他举个例子,他又说不出来,有些事无法用语言形容,这就是一种直觉而已。
纪星掐指一算:“我也有种直觉,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约过人了,应该是要忍不住了。”
苏长玉:“……”
“纪半仙”难得显灵一回,这才没过几天,苏长玉就找了个借口开派对,说是给齐琛庆功。纪星给他鼓掌,面无表情道:“你这庆功晚了快半个月,厉害啊。”
苏长玉这次没打算带小左,找了个借口将人给支走了,结果同纪星刚在咖啡厅碰面,小左就跟循着味儿似地追了过来。
苏长玉一想起这事就来气,不想理小左,同纪星喝够了下午茶,派对时间也快到了,两人便一起去了定好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