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手一抖,整理好的资料全部洒在地上。
“你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景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
“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
乔越说着蹲下身去捡地上散落的资料,景弈走过来帮着他一起捡。
“我一个国外朋友说前几天看见修泽在加州拍戏,从这里到加州,就是一张机票的事,我给你几天假,当是出去散散心。”
乔越抬起头来看了景弈一眼。
“怎么了?一脸见鬼的表情。”景弈眨了眨一双桃花眼,表情略有些受伤,“我长得有这么恐怖吗?”
乔越心道如果你知道这个媒体以为在迪拜,你朋友以为在加州的人,实际上现在就在我家里,就在早上,他还问我晚上想吃什么?你表情大概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让乔越魂不守舍的,不是景弈,而是隔壁女生的那句话,“修泽谈过几次恋爱,对象都是男性。”
乔越不知道自己是介意修泽谈过几次恋爱,还是介意他谈的对象是男性,或者是这两个条件连在一起让他不舒服,他不知道,他连自己在介意什么都不知道。
景弈朝他眨了眨眼睛,“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让秘书帮你定机票?”
“月底事情一大堆,我哪有时间去度假。”乔越说。
“你放心,公司的事情有我。刚才那人说的什么修泽跟谁谁疑似恋爱的新闻是假的,修泽目前单身。”
“跟我有什么关系。”乔越将资料重新放回文件夹,起身朝门口走了。
“每次一提修泽你就生气。”景弈追过去,手搭在乔越肩膀上,“好好好,不提了,晚上公司年终聚餐,我们好好喝几杯。”
今天年终聚餐,他差点忘了。
修泽说他晚上做饭,难保不是开玩笑逗他。可是乔越又担心修泽是认真的,怕他真的做一桌子菜等自己回去。
想了想,他还是给修泽发了个信息:晚上公司年终聚餐,你自己吃吧。
那条信息石沉大海,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能得到回应。
乔越想着修泽会不会已经没有用这个号码了,他借口上洗手间,来到阳台,直接拨通那个号码。
响了两声,对方接起来了,是熟悉的声音。
“喂,乔老师?”
乔越直接开口道:“我刚给你发了信息,你没看到?”
“看到了。”
修泽语气懒洋洋的,他在毫不掩饰地告诉自己:我收到你信息了,我就是不回,你能怎么样?
“看到了怎么不回?”乔越沉声问。
修泽:“你发了信息我就一定要回吗?”
乔越:“不然呢?这是基本的礼仪。”
修泽:“我还跟你告白了呢,你怎么不回应我?”
“修泽你……”这句话再次刷新了乔越对这个男人脸皮厚度的认可,让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脏话来表达愤怒。
修泽说着:“乔老师,你们公司年终聚餐,怎么都不喊喊我?我与你虽然不是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了,至少我也曾经是天景的艺人。我想,你们的总裁应该不会介意我来蹭个饭?”
“景弈是不会介意,只是……”乔越顿了顿,继续说着,“你回国的消息没有任何媒体知道,我以为你并不想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修泽道:“如果是以乔老师家属的身份,我很乐意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乔越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是么?我不知道你原来想认我做爹。”
那边沉默了几秒。
“开玩笑的,我的饭早就吃了,祝乔老师聚餐愉快。对了,晚上喝醉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最后四个字,无限亲昵,像是恋人之间甜蜜的情话。
在乔越的“不用你接”四个字脱口而出前,对方挂了电话。
第34章 过来
乔越今晚的用餐并不愉快, 做为天景娱乐的副总, 他陪同总裁景弈挨桌敬酒。到最后, 景弈还在敬酒, 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修泽坐在床边撑着下巴看着他。
一双眼睛似狼一样闪着精光, 让乔越感觉自己像是落入狼利爪下的绵羊,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由对方审视打量着该从哪里下口。
“头疼吗?先起来喝点牛奶。”
修泽的行为举止和说出来的话却又与眼神完全不匹配,让乔越以为自己刚刚出现幻觉了。
他坐起来靠在床沿,接过修泽手里的牛奶杯,喝了一口, 问:“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修泽剥了两颗药放在他手心, 懒洋洋说着:“这个问题,我觉得你问你们弈总,可能会更清楚一些。”
乔越喝醉后这一觉睡得舒坦, 景弈比他睡得还舒坦, 一直到傍晚五点,才终于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
“乔越, 你真不够义气!”
乔越愣了一愣,道:“我怎么你了?”
“居然玩金屋藏娇!乔越,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乔越皱起眉头,问道:“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景弈答非所问:“你金屋藏娇就算了, 你居然不告诉我?身为你的好哥们儿,我跟小扬在一起第一天就告诉你了,你特么金屋藏娇,居然都不告诉我!”
景弈继续说着:“你说,你金屋藏娇多久了?对方哪里人?几岁?家里做什么的?几口人?还真别说,你这藏的人真是不错,那身材,那模样,啧啧!我懂你为什么把人藏起来了,这么极品的一美人儿,换成是我,我也不想被别人看到。”
“算了,哥们儿理解你,但是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我好歹是你哥们,你金屋藏娇都不告诉我……”然后景弈把刚刚已经说过的话语无伦次的重复了两遍。
乔越这下确定,景弈酒还没有醒。
“有空再跟你说。”说完这句话乔越挂了电话。
从景弈话中可以确定一点,昨晚景弈跟修泽见面了,但是景弈并没有认出修泽。
可是景弈怎么会以为他金屋藏娇?
乔越问面前的这个人:“你昨晚跟景弈说了什么?”
修泽摊手:“我什么话也没说。”
乔越松了口气,那应该就是景弈自己瞎猜的了。
修泽又说:“我只是当着他的面,把你扛到床上,又当着他的面,帮你换了一套衣服而已。”
乔越:?!!!
修泽想了想又补充,“放心,我没有让他看到你的身体。”
乔越:……
此刻乔越一句话也不想说。
心累。
晚上九点,景弈打来电话,这一次是彻底清醒了。
乔越问了景弈昨天晚上的情况,确定景弈没有认出修泽,然后他向景弈解释了昨天晚上是他的远方表弟在他家里,不是什么金屋藏娇,让景弈不要乱说。
晚上10点,乔越洗了澡准备睡觉,修泽推门而入。
“你干什么?”他迅速坐起来,一双眼睛盯着正在解衣服纽扣的修泽。
“睡觉啊。”修泽回答得理所当然。
乔越指指外面,“你去沙发上睡。”
修泽将外衣随手一扬,大步过来,床往下陷了一点。
瞬间拉进的距离让乔越感觉到危险,不自禁地朝另一边挪了挪。
修泽说着:“我是按照酒店总统套房的标准付你住宿费,睡床是我应当享有的权利。”
“我昨晚就是在这里睡的,况且……”修泽目光朝下扫了他一遍,“你全身上下昨天晚上已经被我看完了,还有问题吗?”
乔越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起身拿上枕头朝外面走,“我去睡沙发。”
“站住!”
修泽靠在床头没有动作,只用一双如深渊的漆黑眼瞳看着他。
“不是说要补偿我吗?补偿可不是动嘴皮子说说就行。”
修泽下巴指了指旁边,“过来躺下。”
大概是他的表情有些好笑,修泽轻笑了一声,带着嘲弄和不屑。
“你放心,我没有强迫别人的喜好,你过来陪着我,就像以前一样。”修泽揉着太阳穴,目露困意,“我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我发现你在我身边,我可以睡得好一点。”
乔越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折了回去。
床足够大,可修泽的睡姿有些霸道,尽管他已经睡在自己的区域,依旧不可避免与修泽发生触碰,只能在保证自己不掉下床的同时,尽量朝边沿靠。
修泽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或者是发现了不屑说出来。
房间骤然一暗,连同那一盏他曾经为修泽准备的床头灯都被关了。
乔越的大脑暂停了几秒。
“你不怕黑了吗?”黑暗中,乔越听见自己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身侧的人才开口。
“人活着,总要学会克服一些事情。”
乔越不再说话,修泽也不再开口。
两人闭着眼睛,但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乔越睡不着,他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有上辈子的,这辈子的,有五年前的,五年后的。有上一世那些疯狂,可怕,见不得光的日夜,有这一世两人相互陪伴的温馨时光,有五年前雪中少年发红的眼眶,有五年后男人唇角讥诮的弧度……太多太多,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淹没。
乔越开始怀疑,自己考虑了半年,坚定了五年的决定,将修泽送出国,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事业上来说,修泽确实是成功了。他如今所拥有的名誉,是同龄人望尘莫及的,他如今的地位,是别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
可是,他也变了。
他那双亮亮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光,他唇角虽也会扬起可他不再开心了,曾经会撒娇的人,如今用最讥诮的话语来伤害别人也伤害他自己。
乔越当初做这个决定的初衷是想掐断修泽对他不该有的感情火苗,不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可是现在看来,五年的时光没能让那簇火苗熄灭,五年的恨意却像是酒精,使火焰越来越旺,最后变成一场大火,将一切吞噬。
到时候,上辈子的噩梦会重演。
“乔大经纪人,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现在整个娱乐圈,没有公司敢要你,没有人敢借钱给你,你那三千五百万的债务可怎么办?”
下巴被扣住,强迫他仰起头。
男人漆黑的眸中酝酿着风暴,里面很多情绪糅杂在一起,疯狂,邪气,极端,自暴自弃,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兴奋。
“没有人会帮你,但是我会,没有人会站在你身边,但是我会。老师,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呢?”
反抗的举动引起对方不满,他被男人像丢麻袋一样被丢在床上,头晕目眩的瞬间,手腕被制住。
“乖一点,如果不想手腕脱臼的话。”
“很绝望,对吗?这种滋味我懂,没有办法,谁让现在只有我是你的救命稻草了呢。”
“……老师,别想逃,你现在只有我了。”
相比乔越内心如烫水翻滚,修泽此刻的内心很宁静。
像是累了一天回到家里躺下来的那种宁静。
身侧的这个人从躺下就没有换过睡姿,呼吸也没有那么规律,他在装睡,是啊,这种情形,谁睡得着?
修泽觉得有趣,没有拆穿,只是翻了个身,脸朝对方那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人。
“修泽,你不要怨老师。”
五年前在候机厅,沈师姐离开前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沈师姐对他有恩他知道,沈师姐想要什么他也会满足,可是,这件事他无法做到。
他没办法对这个人无恨无怨。
陌生人的骂声向来无关紧要,真正能伤害到你的,往往是你最亲密的人。
越是放在心底的人,伤得你就越深。
他无法做到不恨。
可是尽管怨他恨他,修泽也不得不承认,只有在这个人身边,他才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备和伪装。
这个人问他,是不是不怕黑了?
航叔,他的助理,包括身边所有的保镖都知道他怕黑,因此每次拍夜戏,尽管用不上,他们也会备上几只手电筒,
此刻的修泽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他不是不怕黑,而是在这个人身边不怕。
第二天,两人吃着早餐门铃响了。
乔越朝猫眼里看了一眼,是顾斐和沈怡然,他又看了看桌前的修泽。
他把修泽推进卧室,关门前用警告的语气对修泽说,“我没喊你不要出来。”
家里有暖气不觉得,开了门才发现外面冷,乔越一边寒暄一边把人招呼进来,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沈怡然穿着一件白色毛呢大衣,白色的围脖,浅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腰间,化着淡妆的脸上是一抹让人舒服的微笑,说着:“那天晚上老师喝的酒太多了,我们担心,过来看看老师。”
沈怡然后面的顾斐显然很怕冷,整个人裹在深棕色长款羽绒服里面,毛绒绒的帽子下那张白皙的小脸显得十分乖巧,说出来的话可不太乖巧。
“老师,您怎么半天才来开门?我还以为你还在睡。”
沈怡然在顾斐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斐斐,你又皮。”
他们姐弟向来亲密,乔越不说话,笑了笑,起身热了三杯牛奶端过去。
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聊了一会儿,沈怡然认真道:“老师,我想了一整天,我觉得送我古玉的那个人,可能是修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