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键盘的满脸乌云:没好,两天没咖啡喝了。
不应该啊。闪蛋若有所思,绕着咖啡机转了两圈,又说,别担心,交给我,我晚上再给你看看。
敲键盘的叹气,我直接返厂去修吧。
不行。闪蛋一脸严肃,那岂不成了我给你搞坏的了吗?
敲键盘的也严肃:事实如此。
事实不是如此。路过的拽蛋啃着西瓜说,事实是酷酷的闪蛋给你做了酷酷的工具,但不够酷的你不配使用。
拽蛋!敲键盘的怒吼。
我没有乱吐西瓜籽哦。拽蛋呱滋呱滋啃着瓜说,你没理由凶我。
人与蛋蛋要和平共处。闪蛋心平气和地说道。
第15章 微暗的火
简子星找到仲辰的时候,仲辰正蹲在便利店门口台阶上。埋头抱膝,努力蜷缩,弱小无助又可怜。
简子星二话没说,先深吸一口气以缓解迷惑。
“喂。”他走过去踢了踢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只鞋,“怎么跑到西城区来了?今晚没抢到钱吗?烧烤吃那么多还饿?没钱为什么敢来便利店吃东西?”
仲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我是。而你是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简子星面无表情地说着,走进便利店,隔着玻璃门指了一下外头,“不好意思,我来把这个精神病赎回去。”
柜台后的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八块五。”
简子星亮出付款码,在对方扫码时忍不住多打量了人家一番。
身高不过一米六,体重估摸不过百,小女生一个。
也算合理吧,毕竟打架捆绑那一套总不能对一个小姑娘来。
简子星叹了口气。
裤兜里手机震动起来。
-拽:老板,您人呢?
“坏了。”简子星皱眉,打字回复:抱歉,临时有急事先走了。
-拽:。。。不能这么玩我吧,一晚八十也不能不把人当人看。
-简子星:实在抱歉,要不今天多给你二十,凑个整。
-拽:用不着。
“脾气还挺大。”
简子星把手机揣起来,走出便利店,仲辰刚好也收起手机,仰头长叹,“弹尽粮绝啊。”
“你妈怎么不给你钱花?”简子星问道。
“跟我较劲呢。”仲辰说,“英雄难过老妈关,别提了。”
也对。
“那回去吧。”简子星说着就往马路边走。刚抬手要拦车,仲辰却捉住了他的手肘。
“嗯?”他抬眸看过去。
“这儿离学校那么远,来都来了。”仲辰眨眨眼,“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报答你今天请我吃烧烤。”
简子星沉默,“你不是外地来复读的吗?”
仲辰:“外地人就不能玩?歧视外地人?”
“没有那个意思。”简子星摆摆手,“只是觉得你又穷又外地人。”
仲辰:“……”
老城区到了夜晚格外安静,家家户户都在睡觉,路灯下映着两道修长的影子。
走了一会后,简子星顿住脚,扭头看向居民楼中的一栋。
“瞅什么呢?”仲辰跟着往那边看。
简子星顿了顿,选择性地解释道:“小时候在这边住过。”
“真的啊?”对面的人眼睛一亮,忽然有些兴奋,抬手画着那一片楼区,“就这里吗?红旗小区?”
“嗯。”简子星点头。
仲辰原地起跳,扬臂做个扣篮动作,又潇洒落地。
“那我要领你去的地方你说不定知道!”他兴致勃勃地颠起来,像个开心的小孩,三两步就钻进了小区楼群。
简子星不得不加快脚步跟着。
其实他对这个小区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眼看着仲辰绕过他家那栋楼,往里头跑两步,然后转到一栋白天灰唧唧的老楼前面。
简子星心里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楼最堵头那单元的一楼是家店,窗户用木头钉死,不挂牌匾不卖货,老爸从小就告诉他那里面能吃人,进去混的都不是好东西。
“来啊佩奇。”仲辰停在吃人店门口,冲他挥了下手。
简子星:“……拒绝。”
“拒绝什么啊。”仲辰用脚勾开单元门,一声口哨吹亮了楼道灯,“来吧,不黑。”
“再说一遍,我不怕黑。”简子星面无表情地从他撑开门的间隙中走了过去。
店门也是木头的,躲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下,门前还放了一张小木桌,摆着一盘瓜子皮和一个插满“真知棒”的巨大棒棒糖底座。
仲辰手放在棒棒糖底座上,顺时针一掰,木门竟然慢慢悠悠往旁边滑开了。
“芝麻开门!”仲辰笑眯眯说。
简子星有点惊讶。
虽然故弄玄虚,但真的有点神奇。他仔细看了看门拉开后露出的轨道,原来是通电的。
在迈入门槛的一瞬,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
七八十平的居民房,除了主承重墙外全被打通,摆满一张张小方木桌,坐得挤挤挨挨。
房子一头是整面墙的酒柜,摆的都是啤酒白酒。前面的地板抬起来一块,像个小舞台,上面还有吉他和架子鼓,但看灰尘至少俩月没被用过。
这竟然是藏在老城区居民楼深处的酒吧,不卖洋酒,也没调酒师,来光顾的都是附近住着的中年人,被养老养小折磨得不成人形,白天顶着麻木空洞的脸,晚上躲到这里疯狂喘息。
吵吵嚷嚷,聊的都是家长里短。
“辰辰来啦,老长时间没见你了。”老板说着反手抄起一瓶啤酒就砸过来,仲辰伸手接住,笑眯眯:“我带同学来。”
“小孩子来什么酒吧。”旁边一大婶回头瞪了一眼。
简子星怀疑自己在对角线另一头看见了小时候的对门邻居,连忙背转过身,跟仲辰一起在挨着“舞台”旁的一张小圆桌边上坐下了。
仲辰用拇指顶开啤酒瓶盖,又从旁边酒柜上拿了两瓶下来,把起开的那瓶递给他,“你的。”
“……”简子星顿了顿,“在这喝酒不花钱吗?”
“做梦呢?”仲辰看着他,“这哪里写着慈善酒吧吗?”
简子星闻言危险地眯起眼,“可你没钱。”
“所以才带你来消费。”仲辰乐得直抖,随手开了另一瓶啤酒,仰头就灌。喉结上下游啊游,咕嘟咕嘟,嗓子眼里仿佛装了抽水机。
简子星恨得牙痒痒,拿起自己那瓶也灌了一口。
屋里人声鼎沸,家长里短、孩子老人、明星八卦,仿佛一个巨大的闲话万花筒。
仲辰也不吭声,笑眯眯地看着一屋子的人,把一瓶啤酒喝光后才笑道:“不白喝你的,给你表演个节目。”
“报菜名吗。”简子星不为所动。
仲辰却挑挑眉,眉目间挑动出一抹少年气,“看着!”
他说着手撑凳子长腿一翻跳了出去,两步窜上舞台,随手抄起那把吃灰的吉他。
“没插电!”老板百忙之中回头喊了句。
仲辰很熟练,撅着屁股在靠近墙角的线路附近捅咕了几下,而后一扫弦,浑郁的电吉他音顿时响起,人群里一通欢呼起劲,还有人鼓掌。
“喂喂。”仲辰把麦克风拉过来,脚尖又勾来一个落灰的高脚凳,一屁股坐上去,一脚踩着凳子秤,穿着简子星鞋的另一只脚垂在地上。
“辰辰大帅哥决定要自弹自唱一首歌送给他亲爱的同桌佩奇。”
有人朝这边看过来,简子星有点不好意思,背转过身,只把脸对着台上那家伙。
仲辰手里是一把茶色的电吉他,虽然插着电,但却散发着古董的韵味。
他随手拨了几个和弦试音,搞好后又拉过麦克风在嘴边,说道:“这是一首老套的歌,希望佩奇能够天天开心,继续横、继续翻下三白眼。”
简子星还没来得及应景地翻个白眼给他,吉他音忽地奏起,深沉而高亢,像晚上在烧烤店喝下的第一口白酒,掺着麻与烈。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仲辰侧着脸凑近麦克风,睫毛垂下来,边弹边唱,“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
他唱起歌时,声线里的磁性完完全全爆发了出来,但又比原唱的沙哑多添一丝少年气,像白酒里掺着果汁,带着若即若离的通透。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简子星却没吭声,只是坐在昏暗中凝视着那个侧脸出神。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忽然浮现ICU病床前的小蟹,还有那天深夜的行政楼,仲辰蹲在盆栽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眼眶通红。
两个没有联系的画面忽然交缠,在脑海中循环往复。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简子星轻轻拿起啤酒,把剩下的半瓶也一口气地灌下去,深呼吸,继续盯着台上的人。
仲辰唱完几个循环的段落,手上忽然停了下来。
电吉他的声音消失得猝不及防,屋里安静了一瞬,他用掌心把麦拢近,说道:“下面这首还没词,弹着玩玩,送给不怕黑的佩奇。”
语落,他又重新按起了弦。这次是完全不同的旋律,沸腾的和弦不断将气氛向上推,在推到极致时又骤然松散下来,午后童谣,絮絮地拨动着旋律。
很仲辰,仿佛这支旋律也会像那个人一样懒洋洋地得瑟。
简子星听得一愣一愣,觉得惊艳,却又觉得有些微妙的熟悉。
想了半天,忽然想起行政楼“捉鬼”那次,漆黑走廊里某人吹起的口哨。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亲爱的佩奇给辰辰大帅哥支持。”仲辰弹完吉他后非常不谦虚地转圈鞠躬,然后颠着跳下来,又一屁股挤到简子星身边。
“好听死了吧?”他挑挑眉看着简子星,“哎,不用惊讶,不用夸我,我都听惯了,真的。”
简子星没吭声,看着他起开一瓶啤酒,却伸手一把摁住瓶口,拢到自己面前后仰脖喝了一口。
“抠死你得了。”仲辰无奈,只好又去开下一瓶。
“你。”
简子星一把拉过他手里新的一瓶,黑眸凝视,冷静地问,“你不是外地人,对吗?”
仲辰与他安静对视,片刻后忽然笑起来。
他伸手把简子星抢走的酒又抢回去,拇指顶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笑着眨眨眼,“你猜。”
“猜你是本地人,在这一片长大,因为一些原因搬去了D市,但死犟一定要回来。”简子星语气平静,“你今年考了H市电业学院,明年要继续保持,因为H市没有其他学校。”
”哇哦。”仲辰手摩挲着酒瓶,“学霸之魂熊熊燃烧呢。”
简子星顿了顿,又在桌子下轻轻踹了他原本那只鞋一脚。
“不幸被老妈经济制裁了。”他撇撇嘴,“原本也是个大少爷呢。”
仲辰边听边笑,随手弹起一个瓶盖,看它在空中旋转几次后伸手啪地一声扣在桌上。
“全中。”仲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
敲键盘的左右翻了几个身,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
光着脚跑到蛋窝外,咣咣擂门
大半夜!别唱了!敲键盘的吼道。
蛋窝里的音乐声停了。
片刻后门从里面拉开,两颗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闪蛋手拿冰箱里偷来的啤酒,拽蛋一手音箱一手爆米花。
这里是蛋窝深夜电台。闪蛋平静说着,喝了一口偷来的敲键盘的啤酒。
敲键盘的:……
拽蛋忘我地晃起头,一边B-Box一边撒了满地爆米花:快来加入我们!动词!打次!动词!打次!
第16章 微暗的火
啤酒原来也是能醉人的。
简子星起初并未觉得,喝掉三瓶后还起身上了个厕所,从厕所出来就觉得有些飘,醉与不醉之间,竟然有种神经麻痹的放松。
他回到座位旁,屋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仲辰趴在桌上半睡不睡地眯着眼。
“走了。”他随手搭住仲辰肩膀,另一手抽出帽子扣在头上,“都后半夜了。”
仲辰打着哈欠站起来,嘴角一勾,用拇指和食指侧面捏住他的帽檐。
“手欠剁?”简子星没精打采地抬眼。
“就是跟你闹着玩玩。”仲辰笑,喝过酒后眼睛清清亮亮的,捏着帽檐往后逆时针转了一圈,“爱的魔力转圈圈。”
“你死了。”简子星一把拍开他胳膊,摘下帽子整理被搞乱的头发,又扣回去。
凌晨三点的西城区彻底陷入寂静,简子星打了车,两人瘫在后排都不说话。
“走临江吗?”司机问。
简子星困倦地张了张嘴,“随便。”
出租车顺畅地驶上沿江公路,身边某个上车就装死疑似不想掏车费的家伙忽然降下车窗,大风灌入,简子星自暴自弃地把帽檐压到最低,遮住半张脸,然后把头偏向另一边睡。
“欸欸欸。”仲辰捣他,“看外面啊。”
“不看。”简子星的声音被帽子闷住。
“看看嘛,就看一眼,这景色至少值八块五。“仲辰不放弃地一下接一下拽他胳膊,“看看啊,八块五你买不了吃亏,八块五你买不了上当……”
简子星一把挥开帽子,猛地坐直,“你是不是没挨过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