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说什么呢?”李乾坤回头问,“我听到好多钱不钱的,你俩终于牵涉上经济纠纷了?”
仲辰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一脚把他送走两米开外。
简子星没吭声,收拾好书包挂在右肩膀上,站起来,“让我出去。”
“……”
仲辰仰脖跟他僵持,几秒钟后叹口气,站起来说,“那你等等我啊……”
北方城市,九月中已经逐渐有点凉了。
回去的路上有女生缩着肩膀,男生也有狂搓露在空气中的胳膊的,唯独简子星一个人背着书包冷漠地嗖嗖嗖从众人之间穿过,走得大步流星,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哎,那是不是仲辰,零班那个。”
“是啊,你才认识?”
“他前边那是谁?是不是传言被霸凌的六百九大佬?”
小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就被抛下,仲辰一路快走,又不敢太快了,跟在简子星后脑勺后头进了宿舍楼。
一楼墙上镶嵌着的大镜子完整地映出了他一脸怆然而壮烈的表情,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简直就是亦步亦趋这个成语的你画我猜。
其实简子星问完那句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今天穿这双鞋确实有风险因素,但他没考虑那么多,因为简子星平时压根对潮牌和球鞋没有兴趣,天天就知道鼓捣扫地机器人。
而且上次老妈寄过来的鞋子也有好几双是近年新款,他说是从老家带来的,简子星没怀疑,也是那事让他彻底放胆。
仲辰跟着简子星屁股后头一路上了五楼,仰头长叹一声。
说那么多都没用,主要是他太想穿新鞋了。
全球首发三千双啊,抢到就是死而无憾,鞋都到快递站了,谁能忍得住不穿。
简子星手拉上楼梯间的门把手,仲辰叫道,“星星——”
身前的人忽然回身,他确定自己看到了扭腰时校服衬衫衣摆摩擦翻起露出的一寸皮肤,仿佛有风声,小腿胫骨上痛楚传来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简子星已经利落地收了腿,眼角眉梢的冰碴能冻死人。
“别喊我。”他冷声说。
这一脚其实不算狠,小腿胫骨不抗折腾,稍微多用点力就不是这种疼法。
但仲辰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被这旋风一脚惊到了。
少侠果然好腿力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倒吸冷气。回头一看,好几个叫不出名但看着脸熟的同班同学站在后头,N脸懵逼加惊恐。
简子星也意识到被人看见,顿时更怒,拉开门直接走人。
那群人大惊失色,“辰……辰哥……”
“别叫唤。”仲辰失去表情,也拉开门跟了上去。
高昂还没回来,张僖应该已经在自习室了。简子星回屋拿上盆就去洗脸,雷厉风行几分钟完事,然后直接关灯上床。
仲辰连续叹气,胡乱洗漱一番也跟上床,跪在枕头边上探头观察一会,发现简子星闭着眼睛,没玩手机,明显不想聊天。
他只得叹口气先躺下。
学校贴吧已经炸了,今天飘在首页的不是挑战题,而是一个吃瓜贴。
《劲爆!原来被80的不是学神,而是校霸!亲眼见学神一脚把校霸踹飞!》
仲辰面无表情点进去,机械地往下刷着。
1楼:自顶,此楼必火!亲眼见证!
2楼:zc当时被踹得都坐在地上了,扶着腰半天没起来。
3楼:我们的情报不太一样,我听说的是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4楼:不是吧,难道不是传说直接嵌进墙里了吗?
5楼:原来我们都错了……
6楼:心情很复杂。不知以后到底该怕谁。
7楼:你可以选择都怕,流年动乱,以怂保命……
这都特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仲辰长叹一声,心烦地扔开手机,开口道:“那个,你别生气啊。我跟你说实话,就是第一次在你家住那天晚上我跟我妈算是暂时和解了,那时候咱俩革命友情还不坚固呢,我就想说多赖你一阵稳固稳固交情,真没有恶意骗你的意思,我也没想着蹭你吃的占便宜什么的。”
头顶上的人不吭声,反而摸出魔方咔咔咔地拧了起来。
仲辰简直怀疑他手上拧着的是自己脑袋。
“还有啊,那鞋我真特别喜欢,你不觉得好看吗?哎,你发现了也就发现了,我早就想跟你说开,但骑虎难下,也不能连续中彩票啊。”
拧魔方的速度加快了。
仲辰忽然起身,扭腰扒着栏杆小声问,“星星,别生气了好不好。”
拧魔方的动作一顿,简子星终于说话了。
“不。”他简短有力地拒绝了求和邀请。
仲辰抿了抿嘴,平时被胡秀杰叉都能回得一套一套的,关键时刻竟然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他开始感到认真的上火,不是哼唧两声装一装小可怜就能解决的那种。
过一会,他慢吞吞躺回去,有些郁闷地翻了个身。
“那后天篮球赛,你还来不来看我了?”他忍不住问。
简子星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第46章 雾里看花
打那之后,简子星都没怎么跟仲辰说过话。
仲辰嬉皮笑脸凑过来,他选择不听不理,后来仲辰也不怎么笑得出来了,只能每天跟在他身后走哪跟到哪。
直到篮球赛前。
体育馆里一派喧闹,看台上挤挤挨挨。
简子星一进门,高昂就从人堆里挤出来,蹦跶到他眼前,“来啦?”
“嗯。”
“我跟你说,别说高四了,之前在附中高三我都没见过这么活人气儿的阵仗。”高昂眉飞色舞,扯着球衣胸口扥了扥,“帅不帅,这身我特意为了球赛新买的,二十四号!”
“帅。”简子星淡淡勾起嘴角,“咱班人都齐了?”
“就在那头!”高昂举手挥了挥,一群穿着球衣的人回头看过来,仲辰也在中间。
零班没有定制统一球衣,大家只说定红白两色,仲辰是1号,穿了纯白,戴着黑色腕带和发带。
“辰哥帅啊。”高昂叹气,“大家明明都穿的差不多,一眼看过去就只剩下辰哥了,也就我能勉强与之一战。”
简子星闻言默默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诶诶子星!”高昂又使劲捣他,“辰哥是不是经济复苏了?他脚上那个鞋死贵,就我毕生挚爱那个牌子的新款,叫……”
“叫追星者,八九九九,我知道。”简子星恹恹地拉了拉嘴角。
高昂一个激灵,懵懵地瞅着他,“你是不是突然有点不高兴?”
远处仲辰不断回头看过来。
简子星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转身往看台走。
“去最后一排啊!”高昂在后头喊,“毛菲说你的牌子好看,要举在最高的地方。”
简子星闻言忍不住讥诮地勾了勾唇角,低声道:“举屁。”
两边判场地,这边派了仲辰去猜拳,四班出来的则是队长,个头不高,但据说打球很灵活。
仲辰冷着脸大步朝他走过去,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班阵地。
啦啦队一通疯狂鼓励。
仲辰伸了伸拳头,挑眉,“来定?”
“定……”
“快点。”仲辰皱眉,有些不耐烦。
“最近辰哥好像格外暴躁。”松阳阳一边扯横幅一边评论道。
刘逸嗯了声,“这么明显吗,我以为只有我意识到了。”
松阳阳咂着嘴说,“刚开学的时候我特怕他,后来有一阵不那么怕了,现在又回到一开始。这两天他就很凶,见到他我都绕道走,不然特别怕他随手给我来一拳。”
“出息劲。”刘逸叹气,又朝简子星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位大佬最近貌似心情也不是很好。”
“有吗?”松阳阳迷茫抬头,过一会又叹气,“反正那位大佬心情好与不好都不搭理我们,没所谓,只要他不打人,我就不怂。”
传说气场强的人猜拳会赢,仲辰两轮猜拳都赢了,他随手往简子星那个方向一指,“要这边。”
四班和零班看台是在同一块阵地,球场却被分到另一侧去了,啦啦队顿时有些失望。班长站起来安抚大家情绪,零班这边表面上无事发生,然而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往上抬了两个度,就差在头上贴着“得意”两个字。
一群幼稚鬼,简子星心想。
他又看了眼猜拳后跑回来懒洋洋听体委安排战术的仲辰,无语地垂下眼帘。
一群幼稚鬼混着一个自大鬼,这班级算完蛋了。
赛场哨一响,原本一脸没睡醒无敌火大的仲辰仿佛活过来了。
四班跳球的人有一米九几,然而仲辰弹跳惊人,他屈膝蹬地,仿佛一身盖世轻功,抬手就把球搂走。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传到零班前锋手中,前锋带球飞快突进,在对方包抄过来合圈之前反手把球传回后面。
能看出来是想给班里那个小个子后卫,但没估算好距离,眼看着球要被对方切过来的控后夺走,白色身影忽然在人与球之间晃过——
仲辰快得惊人,拿到球后快跑两步,无缝衔接背转身绕过盯他的,三分线外起跳出手,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橙色的弧线,潇洒落网,与篮网冲刷出一道悦耳的声音。
全场沸腾,简子星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做出评价,就被自己班的女生魔音贯耳,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
毛菲带着小分队人手一个晃起来能鼓掌的呱唧板,疯狂喝彩。
松阳阳:“辰!哥!”
大家:“必!胜!”
李乾坤:“辰!哥!”
大家:“你最棒!”
简子星简直被烦死了,冷漠脸往旁边闪开两步,却刚好撞见仲辰回头使劲瞅他。
两人死死对视五秒后,眼看着班级里其他人回防了,而仲辰还一动不动,简子星只好面无表情地举起呱唧板晃了晃。
“子星跟我们一起喊啊!”松阳阳激动得满脸通红,脑门上爆着筋,“辰!哥!!”
“必!胜!!”
简子星敷衍开口,“哦!哦!”
李乾坤:“辰!哥!!”
“你最棒!”
简子星:“嗯嗯嗯!”
两班挨着,喊杀震天,但仍然不能阻止仲辰得分。小分队在旁边进行英中贴吧的实时播报,某人上场五分钟,已经席卷了贴吧首页。
简子星不打球,但他确实从小喜欢看球。客观说,仲辰确实非常令人惊艳。不仅在于惊人的弹跳和投球,更在于配合与意识。他一改往日不配合的态度,活跃地跑动,四处帮忙断球传球,不贪得分,但球一旦到了他手上,只要有机会他必定拿分。
开场十分钟,零班和四班11:3,优势已经相当明显。每一个球都有仲辰的贡献。
比较邪门的是这人即使以乱花眼的速度断到球,看起来却仍然是慵懒的,就差慢动作回放再打个哈欠那种。
拽得让人想动钳。
简子星皱眉看了他好几个球,看不出科学原理,只能以大概这人有毒来总结定案。
从前天晚上一直到今天中午准备比赛前,他都没怎么和仲辰说话,已经冷战了四十多个小时。
也不是非要一直冷处理,主要是看见那家伙就想打人,更气的是那人还天天穿着那双追星者。
鞋都给他打飞。
“子星!举牌子啊!”毛菲越过松阳阳伸手过来扒拉,“赶紧!快点啊!”
不知是不是某人顺风耳听到了这句,忽然回头使劲盯过来。
生无可恋又有些期盼的眼神。
简子星叹口气,冷漠脸举起了牌子。
“所有光明!!”毛菲喊破了音。
零班全班呐喊,声音几乎掀翻体育馆天花板,“当!属于你!!”
“那个螃蟹好可爱啊。”女生们纷纷回头窃窃私语,“哇,感觉超级卡哇伊。”
“好像在给大家比心一样啊,举着两个大钳子。”
“你们看学神,一脸冷漠的样子好搞笑哈哈哈哈哈哈。”
简子星努力听不见那些议论,但被大家如雷的呐喊声带动,下意识把牌子往高举了举。
远处的仲辰眼睛一亮,这两日笼罩在眼眸中的戾气消散,他跑动两步又回头,拽拽地回了主席台上一个双手越头比心。
“啊!!!!”零班炸班,对面主席台上其他班级的女生也沸腾了。
“嘁。”简子星奚落地撇撇嘴,“心不心圆不圆,难看死了,比了个屁股。”
“子星举高点!!”毛菲还在魔音灌耳。
简子星不胜其扰,更努力地抻直胳膊。
仲辰切球,回传,再接球,一路过关斩将连续过三人,篮下直接起跳双臂抡起暴扣。
篮球砸入篮筐的瞬间是静谧的,随即才有人和球先后落地声,全场的欢呼要淹埋这座场馆,简子星看着篮下欢蹦乱跳的家伙,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确实还挺燃的,尤其拽起来意气飞扬的时候。
虽然想暴打,但不得不承认有点帅。
中场休息,比分已经拉开将近二十分差,仲辰和班里一个替补拍手换人,随手接过高昂递来的毛巾擦了一把汗。
人群本来要拥过去,他冷眼扫过,又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
“谢了。”仲辰冷漠不可一世地从过道走过来,简子星放下牌子,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
仲辰瞬间笑出一排小白牙,眉眼弯弯,“我看到牌子了!”